鬼吹燈II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三十九章 挑屍
    禿尾猴被殭屍拖入棺中的一幕快得讓人無思量餘地鷓鴣哨等人在樹上只覺眼前一花緊接著便聽到紫金槨內傳出幾聲老猴臨死前的慘叫。鷓鴣哨擔心嚮導受驚不過叫喊出聲趕緊用手將他罩著黑紗的嘴巴按上。

    林中聚集的猴群也都嚇得怔在當場視線齊刷刷投向紫金槨看得連猴眼都直了直到禿尾猴撕心裂肺的悲慘哀嚎突然停止群猴方纔如夢初醒如同樹倒猢猻散一般嗷嗷亂叫著四散逃入林中頃刻間便不見了蹤影。密林深處又恢復了寂靜連根猴毛都沒剩下。

    紅姑娘見有屍變連忙摸出三柄塗了黑狗血的飛刀在手當即就要難。鷓鴣哨悄悄舉手示意她先別妄動棺中那元代貴族的殭屍好生厲害不過看其形貌應該是西域色目人。元代是多民族兼容並存的局面有色目人為將並不奇怪討伐老熊嶺七十二洞之時的統兵大將很可能正是此人。元代活人殉葬之風極盛先前在基中所見的披甲乾屍大概是陪葬的武士。天子可有百人陪葬王公可有數十人統兵的將軍安排幾個親隨殉死在墓道裡看守門戶就當時的社會風氣而言也不算是什麼殘酷奢侈之舉。

    但西域文化背景獨特喪葬習俗也與傳統葬制存在很多區別棺槨、墓穴、明器以及保存屍體的辦法在當時看來都透著極其神秘的色彩。搬山道人從西域沙漠雙黑山遷入中原已逾數千載了對自漢代開始繁榮起來的西域喪葬之法所知有限吃不準瓶山巨槨裡屍變的底細只好動心忍性繼續在樹上潛蹤窺探。

    死寂的林子裡只有棺中出一陣陣卡哧卡哧的響動像是殭屍正在裡面啃噬禿尾猴的死體聽得苗子寒透了心肺忽覺脖子上滑溜溜的一陣冰涼。他還以為是鷓鴣哨為了防他墜樹給他綁上一條索子一邊膽戰心驚地用手去摸一邊低聲道:「墨師哥子休要捆小的脖頸這地方還得留著喘氣……」

    話未說完卻摸到後頸上並非是什麼繩索心神恍惚之下抄在手裡一看竟是一條劇毒的白花蛇衝他絲絲吐著毒信頓時驚得有一半魂魄生到天上雲端裡去了忙使出全身力氣把手裡的白花蛇甩掉但身下的樹枝可經不起他如此折騰頓時卡嚓一聲斷裂開來連人帶樹杈同時掉了下去。

    鷓鴣哨和紅姑娘正自留意樹下棺槨的動靜沒提防苗子會有這麼一手饒是鷓鴣哨身手奇快等察覺到樹杈斷裂時也已晚了半步。這株大樹高可數丈他擔心苗子從高處落下去摔個非死即傷救人心切之下顧不得再隱匿行藏了急忙在樹杈上倒懸下來腳踹樹幹放開雙臂如同一隻夜行蝙蝠般飄身落下他後先至在半空中一把扯住苗子的衣領。

    在如此之高的樹上落下即便是鷓鴣哨也難保不會受傷好在林木茂密掛滿了膝蘿不等落地就扯住了掛在樹幹上的老籐這才放開苗子的身體從樹上下來二人已站在了那具紫金槨前。

    此時紅姑娘也從樹上下來聽得棺中窸窸窣窣響個不住似乎裡面的殭屍會隨時爬出來撲人不禁秀眉緊蹙暗自打了個寒戰問鷓鴣哨道:「如何理會?放火燒吧!」

    鷓鴣哨本想先藏在暗處看個仔細但既已來至棺前也只好立即動手不過盜墓者自古以來很忌諱在沒看棺前便縱火燒棺烈火一焚裡面的明器可就全都完了還指望從中找出丹珠之物怎能輕易放火來燒?便對紅姑娘道:「別用火先用蜈蚣掛山梯把殭屍從棺中挑出來再做理會。」

    鷓鴣哨說完便轉身去把竹梯拖了過來命苗子和紅姑娘將這蜈蚣掛山梯抄在手裡平舉了探入棺內不管鉤到什麼都用力將之拽出棺外他自己著手按快槍窺伺在側。

    苗子遇蛇後從樹上跌下已自驚得心慌意亂就動了逃跑的念頭但看鷓鴣哨手裡拎著的德國造鏡面匣子心裡明白此時逃走免不了要挨上一梭子槍彈。此人天生就是膽小這些年見了許多軍閥土匪草菅人命的事端相比起厲鬼殭屍他還是更懼怕手裡有槍的軍閥一看見黑洞洞的槍口腿肚子就軟了再借幾個膽子也不敢逃開半步只好硬著頭皮幫紅姑娘把竹梯抬起來對準紫金槨探了過去。

    二人先用蜈蚣掛山梯撥開半遮在棺上的七星板壓低了梯如同飛龍攪海在那棺中一卷觸手沉重便知竹梯前的掛山鉤已搭住東西了。紅姑娘看了鷓鴣哨一眼見他蓄勢已待便對苗子使了個眼色手上加勁把蜈蚣掛山梯挑將起來。

    紅姑娘和苗子都感覺竹梯變得格外沉重只好併力挑動不料竟從棺中拽出一大團事物。此時清冷的月光灑將下來三人站在側近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見蜈蚣掛山梯前端的包銅亂鉤正掛在那已死的禿尾猴嘴上死猴的嘴巴被扯得豁張了毫無生氣的臉孔仰著朝天釣魚一般地讓亂鉤從棺材裡扯了起來。

    鷓鴣哨見慣了生死之事死狀再如何詭異的屍在他眼中看來都如泥塑蠟雕不到事不得已之時也絕不肯採取極端舉措殘害古屍他認為只有懂得對死亡的敬畏才能一次次躲開死神的召喚。但眼下以竹梯戳屍卻實屬無奈之舉因為誰也不知棺中殭屍會如何作此刻見從棺中啟出死猴屍體他連眼眉都沒動上一下依舊沉靜如水地在旁注視全身蓄勢待準備隨時應付即將生的種種不測。

    但紅姑娘見那猴屍死狀如此猙獰可怖她畢竟是半路入的倒斗行不免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也不敢直視猴臉當下壯著膽子和早已嚇得體如篩糠的苗子一起用力顫抖抖地緩緩抬起蜈蚣掛山梯。

    只見竹梯從棺中挑出來的並不單單是一具毛茸茸的猴屍禿尾死猴的屍體與棺中殭屍緊緊連在一起那古屍的頭埋在死猴頸中似乎張口咬住了不放竹梯扯動死掉的禿尾老猴竟連同那具元代殭屍一從棺中啟出。

    禿尾老猴的份量畢竟有限只是那具元代殭屍體格魁梧屍身極是沉重這也可能是灌了水銀防腐總之紅姑娘與苗子額頭都見了汗接連抬了幾次竹梯而那一猴一人的屍體竟似在棺中生了根急切之間難以挑出棺來。

    鷓鴣哨之所以要讓他們以蜈蚣掛山梯在遠處挑屍出棺是因為擔心距離紫金槨太近棺蓋棺板都已經震散了一旦棺中殭屍暴然而起須是吃它一個措手不及離得遠些才有應變的時機。不料竹梯只把屍體斜斜地挑起數尺便再也挑不動分毫了長梯被重重墜成了一張彎弓梯身顫動著嘎吱吱作響。

    鷓鴣哨心覺有異:「卻又作怪難道是那殭屍不肯出來?」疑惑之下他邁步轉向棺側誰知剛一挪動腳步便現殭屍身後探出一對黑色的巨鰲如同蟹鉗一般緊攫住那只死猴不放在殭屍後頸處又探出一條漆黑的肢節鉤尾。原來是有體大如犬的山蠍子貪戀棺中陰氣在棺槨摔出古墓震裂之機鑽入了棺材內部剛才群猴所懼之處可能也正是藏在棺內的巨毒之物。

    那山蠍子臨敵必將鉤尾高高豎起不知為什麼鑽進棺槨之後卻要伏在殭屍身子底下等禿尾老猴翻動七星板之時始終潛伏不動的山蠍子突然難它一抬長尾頓時把那殭屍也托了起來蟄死了禿尾老猴隔著古屍一併拽進棺內。這時被竹梯從棺底啟出那山蠍子卻似乎不情願離開紫金槨更不肯放脫了猴子屍體竟與蜈蚣掛山梯較起力來。

    鷓鴣哨剛看到棺底藏著只碩大的山蠍子他下意識的反應便是開槍射殺否則等它回到棺底就不得不接近棺槨才能開槍手中那支德國造二十響早已機頭大張隨時都可以擊。鷓鴣哨平生最是擅長用槍有百步穿楊的準頭當即抬胳膊就要扣動扳機。

    誰知鷓鴣哨身手雖快那只山蠍子卻是更快它也感覺有活人接近猛然掉轉蠍尾一股漆黑的毒汁似水箭般噴向鷓鴣哨。老熊嶺瓶山附近氣候獨特常年陰雨連綿山間盛產各種奇花異草這一帶的山蠍子不僅體形碩大而且母蠍子的鉤尾可以和眼鏡王蛇一樣激射毒液其快如電令人防不勝防。

    鷓鴣哨只聞一陣腥風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山蠍子如何噴毒劇毒的水箭便已射到身前無論如何都躲閃不及了情急之下鷓鴣哨也只好先求自保把手中的鏡面匣子槍舉在身前一擋毒液刺啦一聲輕響都射在了德國造的槍身之上他擔心毒水淌到手上只好立刻把這柄鏡面二十響丟掉同時抽身向後疾趨退避。

    紅姑娘和苗子此時也已看到了藏在殭屍背後的山蠍子皆是吃了一驚手中稍鬆山蠍子便拽著殭屍和死猴縮回棺內。

    鷓鴣哨跳在一旁叫道:「快把竹簍裡的鳳凰雞放出來。」他們三人進入密林盜墓之前都用竹簍子背負了一隻雄雞鷓鴣哨親自帶著那只最是神異的怒晴雞紅姑娘與苗子所帶也都是千中所選。

    「鳳麟龍龜」為中華四靈自殷商以來世上便已有了玄鳥金鳳的圖騰但是就如同龍一樣鳳凰本是虛幻之物它在神話中是長生不死的玄鳥死後可以在火焰中涅盤重生棲息在梧桐樹上不落無寶之地所以它也是自古修仙煉丹之人最重視的一種神靈之物。怒晴即是鳳鳴之兆歷代皇帝將丹宮設在湘西怒晴縣的瓶山恐怕也與這地名脫不開干係。

    倘若追根溯源鳳凰的原型很可能脫化自山雞山裡的野生山雞羽毛絢麗繽紛尾長堪比孔雀也可在空中飛舞盤旋十分接近鳳凰。不過只有家禽中才會出現極罕見的怒晴雞眼皮子和鳳凰一樣是自上而生與尋常的雞禽截然不同是百種毒物的天然剋星。

    不過雞禽體內的生物鐘作用明顯天色一黑便即無精打采而且一旦到了晚上視力和感知能力都嚴重下降雖然被裝在竹筐中一路顛簸不曾入睡但都昏昏沉沉地不聲不響鷓鴣哨三人眼下也顧不得許多了扯開竹簍將裡面的三隻雄雞遠遠地朝紫金槨拋了過去。

    以怒晴為的三隻雄雞在空中振翅落下它們與毒物是與生俱來的死敵只要見到了必然鬥個有你沒我有我沒你雖然在月光下精神不振可陡然遇到山蠍子仍是紅了眼睛剛落在棺內便是一通亂啄。

    那藏在殭屍身下的山蠍子雖是不願離開紫金槨但被逼不過狹窄的棺內又不得施展只好放開那具殭屍和禿尾巴死猴從它鑽進來的棺槨裂縫裡原路退出。

    鷓鴣哨三人在遠處觀看只見這條山蠍子全身塵介遍體青黑兩螯巨如兒臂上邊滿是堅硬如針的黑毛腹背奇厚尾部環節十三蟄動之際奇快如電。它在原地亂轉毒尾向上彎曲起來顯得極是暴躁不安。三隻雄雞雖是團團將其圍住但在深夜之中一時也難迅攲近撲殺只是與之不停游鬥消耗它的凶悍之氣。

    鷓鴣哨見已將山蠍子逼出了棺槨便拽出另一支德國造想一槍結果了它的性命不過眼見三隻雄雞與巨蠍鬥得正緊遮住了開槍射擊的角度此番盜墓都離不開怒晴雞抵禦毒物殭屍自是不能輕易傷了它的性命只好沉住了氣在旁觀鬥。

    正在這時見那山蠍子背部突然鼓起一團竟將背殼撐得幾欲透明了似是了狂一般四處亂突驀地裡一聲悶響如同裂帛蠍背從中裂了開來從中冒出一縷白氣其狀如汞直迫「玉兔」。

    第四十章黑琵琶

    搬山道人盜墓時所用的搬山分甲術在世人眼中看似神妙莫測但其要旨都不離生剋制化之道。此次入瓶山盜基正是由於藥山中多有毒蜃蟲瘴才特地從附近的金風寨中尋得了怒晴雞山陰裡潛養成形的百毒都不是其對手。但夜色正濃雄雞猛性先自減了一半一時竟奈何不得從棺裡鑽出的山蠍子。

    鷓鴣哨等人站在十幾步開外觀戰只見那腹寬背厚的山蠍子狂性大但左衝右突都無法脫身最後全身忽地蜷縮起來背上裂開一條巨縫從中冒出一團白霧來直上直下地聚而不散那三隻雄雞雖也斗紅了眼但見山蠍子突現異動不免吃了一驚又不知其虛實便立刻分頭疾退躲避。

    鷓鴣哨見那蠍背裡冒出的白霧古怪也趕緊揮手讓紅姑娘與苗子再後退數步。這時山風輕拂化開了白霧但見那山蠍子從背脊開裂如同豁開一張黑洞洞的大嘴裡面爬出一片白花花的小蠍子從母蠍背中掙脫出來四下裡亂竄逃逸。

    背上完全破裂的山蠍子則像只破甲囊般伏在地上再也不動竟已斃命多時了。怒晴雞見從母蠍背中爬出許多赤白的小蠍子來它們之間是物性相剋的天敵哪肯放過了立即舒羽鼓翼撲上去將小蠍子一一撕啄了吞進肚中。其餘兩隻雄雞也先後上前頃刻間把幾十隻小蠍子風捲殘雲般掃了個千乾淨淨沒令其走脫半隻統統葬身在雞腹中了。

    苗子在旁見了將手一拍自家腦袋對鷓鴣哨道:「原來山蠍子鑽進棺裡是想借陰氣產子來著……」瓶山當地的毒物皆有奇毒又常年吐納山中藥性所以都喜歡躲在陰晦冷僻之處尤其是母山蠍子在生產之時更是喜歡鑽棺材和墳土。

    老熊嶺附近流傳著一句民諺「蠍子自小沒有娘」當地的山蠍子一生只生產一次都從背後分娩產下小蠍子之時便是老蠍子斃命之期所以湘西寨子裡沒有親人的孤兒都被山民們稱作「蠍孩」。

    母蠍子鑽入有屍體的棺槨中是由於陰晦的屍氣可以令其暫時緩解背裂而死之苦。當地山民大多都知道母蠍一胎所產的小蠍子歷來都是三十有六之數不多不少恰好是一副骨牌的數量故此也有俗稱山蠍子為「骨牌「的。

    鷓鴣哨以前從沒來過老熊嶺這猛洞之地他雖廣曉博見卻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對當地山蠍子奇特的習性並不瞭解聽苗子嚮導說出根由這才得知。不過他看瓶山多有珍稀藥石山中潛藏的毒物也是奇形異狀又怎理會得了這許多只要辨明生剋之道帶著幾隻雄雞進山料也無妨。

    鷓鴣哨眼見三隻雄雞搶食了幾十隻小蠍子飽食之後神情更顯委靡便命苗子將它們捉回竹簍他自己則與紅姑娘上前去查看棺槨中的事物。

    二人拎著刀槍走到棺前先是看了看壓在槨底的老猿。紫金槨底部鑄有八尊異獸抬棺都是粗壯披鱗的半人半獸模樣抬棺的鱗怪不僅顯得棺槨中屍地位尊崇也有在墓室中防潮的作用使紫金槨離地稍微高出一塊倘若墓室內滲入雨水即便一時難以盡數排出也不至將棺木浸泡淹沒。

    那遍體白毛的老猿被棺槨砸在當地幸得槨底有異獸抬棺的構造離地面還留有這麼一段間隙而且密林中多有被雨水打落的敗葉鋪得地上綿綿厚厚又加上這白猿筋骨頑健在一場天劫之下竟得不死但它受傷也自不輕。

    鷓鴣哨俯下身子提著馬燈往槨底照了一照只見那白毛蒼猿口臂中都流著鮮血壓在底下一動不動已如死掉了一般。

    鷓鴣哨心想這老猴頭剛剛還能動怎的此時卻不動了便抬腳踢了踢蒼猿露出來的胳膊。那槨底的老猿果然縮臂躲閃睜開兩隻眼睛賊溜溜亂轉對著鷓鴣哨呲牙咧嘴地作勢恫嚇眼神中除了七分驚懼更有三分陰狠的惡毒之意。

    鷓鴣哨看這蒼猿神色狡猾便知其絕非善類。世上萬物俱隨自然生滅活得年月深了便會退去自身原本的毛色由灰轉白再由白入銀到這種程度已不是常物了非仙即妖可通人心。

    聽那苗子說這瓶山白猿洞附近的猴群常常攔截過住落單的客人搶奪食物已害了許多人命就連服飾貨物都不放過奪進猴洞中你爭我搶也穿戴裝扮起來學著活人的樣子在山中招搖多半都是這蒼猿領頭做出的歹事。

    鷓鴣哨估量那廝和古狸碑的老狸皆是一路貨色心中早有殺意當下便想一槍點了這老猿消了白猿洞的字號。但紅姑娘對苗子所說的群猴害人性命之事並不當真又不曾親眼見過群猴為禍於人況且這老猿受創甚重放它出來也活不了幾夭了就勸鷓鴣哨手下留情念在白猿僅剩一口氣的份上且饒它再多活幾日今天身死殞命的兄弟極多我等須為他們謀些陰福。

    鷓鴣哨聽她如此說不便反駁也只好按捺殺機反正這老猿只剩半條性命了權且留它多活一時也罷他自恃槍快想取此猿性命實不費吹灰之力如今大事當前還是開棺取寶要緊便收槍起身任由白猿壓在槨底咬牙切齒不再去理會它了。

    三人隨即站到紫金槨側面在月色下探身去看棺中情形。此時月影下落清冷暗淡的光芒灑在棺內只見棺中死猴與殭屍仍然疊壓在一處便仍以蜈蚣掛山梯扯動禿尾猴的屍將它挑出棺槨甩脫在遠處的樹下。

    如此一來棺中古屍平躺的情形便歷歷在目了。那元代殭屍雖已死了近七百年連身穿的紫繡錦袍都已開始變質可古屍面目未變只有全身肌膚顏色漲紫僵硬一頭亂披散了半遮頭臉身形高大過人雖然死了幾百年了可一身英爽凜然的殺氣至今還未散盡。

    元代軍中非只是單有蒙古人西域漠北諸國乃至高麗、漢夷之人皆有。這將軍色形貌都有濃重的西域特徵但見其口部緊閉看起來兩頰微鼓未曾塌陷枯癟料來口中含著駐顏奇珍。

    鷓鴣哨自是盼著殭屍的口含是顆明珠但他也清楚王公貴族之流的屍在口所含駐顏之物向來是有三種:一是駐顏散是以水銀為主要原料的防腐密藥;二來是玉含玉能生寒把涼潤的美玉製成*人舌之形待死者人殮時納入其口涼玉就可以使九竅清爽防止屍體腐爛;最貴重的便是海底所產的月光明珠或是異類珍珠。至於含壓口銅錢的方式在古代貴族中幾乎不會採用。

    看這具紫金槨楠木棺裡的殭屍始終暴露在夜風下可皮肉萎縮塌陷之狀卻並不明顯屍身中肯定有特殊的防腐手段。但等鷓鴣哨湊近一看心中立時驚疑不定原來殭屍鼻孔耳孔裡塞得滿滿的全是純金粉末。用黃金駐顏的事情世上從來沒有元代殭屍體內怎麼會有金子?用槍口在死屍耳部一按金粉立刻掉落了一片從耳孔裡湧出許多污血來血水淌到棺內臭不可聞。

    鷓鴣哨心下疑惑也琢磨不出什麼頭緒眼下只好撬開屍口看個究竟了。正待入棺啟屍忽然聽得樹後一陣輕響忙抬頭看去就見一株歪脖子樹幹微微搖顫樹葉紛紛落下似乎是在被什麼人用力推搖可那樹身有一抱來粗等閒的力氣又怎搖得它動?

    鷓鴣哨罵道:「聒噪莫非又是那群賊猴子回轉來了?」說著已拽了德國造二十響在手槍在手上刷地轉了一圈。機頭便已挑開槍口對著棺槨下的白猿心想若是猴群在旁擾亂也難安心啟屍摳取珠玉不妨一槍點了這半死的老白猿來得乾淨。

    眼看鷓鴣哨就要一聲結果了白猿的性命這時那苗子卻原地蹦起一尺多高叫道:「大事不好竟忘了此等大事。墨師哥子子時早就過了現在卻是初幾了?」

    鷓鴣哨和紅姑娘見苗子神色大變不知是吃了什麼驚嚇就好似詐屍了一般更不明白他所言何意都道:「什麼初幾?」

    苗子此時早將雞籠拎起來抱到懷中使勁搖晃也已記起了日期時辰:「好教二位得知到得子夜相交之時山蠍子便是逢單見單逢雙見雙剛除掉了一隻雌的左近必還藏有一隻更狠的公蠍子。」山蠍子裡以公蠍最惡體形雖比母蠍子要小但其毒猛性猛絕難對付。如今正是深夜三隻雄雞剛剛吃飽了小蠍子都精神衰竭任憑怎麼搖動竹簍也不肯就此醒來。

    苗子又驚又慌額頭上出了一層虛汗鷓鴣哨按住他道:「慌什麼?無非又是只山蠍子而已它能興多大風浪?」

    這時紅姑娘忽然指著遠處晃動的樹梢底下低聲叫道:「你們快看樹上到底是什麼?」鷓鴣哨與苗子聞聲望將過去月影下看得好生真切歪脖子樹上掛著一隻漆黑的山蠍子。這蠍子倒掛在樹上如同懸著一把漆黑的古舊琵琶稍微一動身體上的肢節硬殼便如鐵葉子摩擦般鏗然有聲精猛異常實不亞於藏身在丹宮中的六翅蜈蚣。

    苗子驚道:「我的爺是湘西山蠍子裡的黑琵琶精……」其話音未落那倒掛樹身的黑琵琶已伸展顎牙亮出一雙血螯自歪脖老樹上倏然而下。

    蠍性不比尋常皆為至急至躁比如自盡自殺之類決絕之事有些人可以做到並非人人可為但若說到毒蟲之屬卻僅有山蠍子能夠自殺。如果捉到一隻蠍子裝入玻璃瓶中以凸透火鏡在日光下照射於它蠍子急痛之下又在瓶中無可逃避便會倒轉尾鋒自刺而死其狂躁之性可見一斑。

    那黑琵琶自樹上下來時感覺到棺槨附近有死蠍和雄雞便已經引了狂性渾身上下滿是憤恨之意就如一陣黑風般在樹底打了一個盤旋歪脖子樹頓時被它連根拔了轟然倒入樹叢。形如黑琵琶的山蠍子順勢隱入草木深處只見亂草撥動迅捷無倫地向紫金槨附近逼來。

    鷓鴣哨叫聲來得好快舉起手中二十響的鏡面匣子槍一個長射掃將過去彈雨切掉的長草刷刷倒下一片但是林木茂密雜草叢生也看不清是否擊中了那黑琵琶頃刻間彈匣中的二十子彈便已告罄。鷓鴣哨雙眼緊盯著山蠍子撥動草叢的蹤跡手裡迅換下彈匣他同時出聲讓洞蠻子和紅姑娘趕緊開籠放雞這樹叢密林之中障礙物太多離得稍遠便難以開槍射殺目標只有使雄雞前去圍斗才是上策。

    其實紅姑娘和苗子不用聽令早已經將竹簍中昏睡的三隻雄雞拋到外邊。奈何雄雞都吃飽了肚子又加上夜色正深雖然那死敵就在眼前卻完全無法抖擻精神撲將過去拚力廝殺急得苗子束手無策眼瞅著黑琵琶在草叢裡越逼越近哪還管得了許多一一抱起三隻半睡半醒的大公雞瞧準了方向從半空裡投向山蠍子。

    那怒晴雞被人突然扔上了天它身在半空猛然警醒過來血紅的雞冠子立時豎起怒氣直透全身彩羽高啼一聲從空中滑翔落入長草頓

    時同黑琵琶翻滾著鬥成一團。雞禽之屬不比飛鳥雙翼舞動幅度和筋力都是有限唯獨頸足之力強健異常。一雙金爪狠狠抓住蠍尾奮力一扯竟然硬生生將骨牌黑琵琶拽得就地打了個轉。

    這時另外兩隻大公雞也被先後扔了過來它們本無怒晴雞一般的壯烈神采剛剛同母蠍子經過一場惡鬥都已困乏不堪了此時陡然臨敵不免有些蒙。其中一隻雄雞還沒醒過神來就被那狂躁瘋的黑琵琶一螯鉗落了雞頭蠍尾甩處把那血淋淋的雞頭撞向苗子。

    洞蠻子正自心慌只見那雞頭帶著鮮血破風飛來直看得眼也花了哪裡還避得開它好在鷓鴣哨眼疾手快一把將苗子扯在一旁雞頭正好從其臉旁飛過若差得數寸撞來的公雞腦袋就勢必戳瞎了苗子右眼只聽一聲沉悶的響動傳出雞頭已撞在了身後的什麼事物之上。

    鷓鴣哨等人聽得聲音不對雞頭並不像是撞在棺槨或者樹木之上趕緊回頭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紫金槨裡的元代殭屍已不知在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從棺中坐起指爪戟張似乎正要爬出棺槨那雞頭不偏不斜地撞在了殭屍臉上古屍面部和滿頭亂被濺得雞血淋漓在月光下真是分外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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