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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收徒
和蕭曉雪一路走在臨江城的大街上,熊憶帶著十分欣賞的目光看兩邊街景。他不是第一次上街了,心裡對水月國政治制度上的不滿絲毫沒影響他對臨江城的讚歎。
臨江城很大,渭江從旁經過,幾條自然的支流和人工開鑿的河道佈滿了臨江城,在城內穿行交叉融匯,又分開各奔東西,日夜川流不息。渭江在臨江城中有一條最大的支流,名叫府中河,它將整個臨江城劃成南北兩大城區。
北城區是水月國的政治中心,皇城和朝中大臣的府邸都在北城。府中河的水被巧妙地以地下溝渠的方式人工鑿出數條河流來引入皇城和各個府邸中。整個北城就由各種各樣的大小院落群組成,而每家花園中的流水都是活水,水道設計之精妙,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而北城各府邸衙門的建築風格也頗具特色,豪華,典雅,粗狂,玲瓏等等,雖各有特色,卻都是結構精巧,佈局奇妙,風景優美,可以說集水月國建築之精華。
南城區是水月國的經濟忠心。除了府中河,還有幾條渭江的支流從城中穿過,將船運帶入城中。南城區的建築多為商舖和碼頭,與北城區的安靜完全相反,這邊的人流和車馬在城中形成川流不息的洪流,日夜不停,使臨江城成為一個水陸交匯的國家商業樞紐。
南城區最大的特點是碼頭雲集。密集的水道和繁忙的貨物交易使碼頭形成獨特的風景。站在大大小小形狀各異且材質不同的拱橋上,可以欣賞到碼頭和水道中商船的繁忙景象。河裡船隻往來,首尾相接,縴夫牽拉,船夫搖櫓,有的滿載貨物,逆流而上,有的*岸停泊,正緊張地卸貨。
船上的人們,或竹竿撐船滑行,或長竿鉤住船樁,或挽纜繩*岸。岸上的人則三五成群守在岸邊,見船*岸,或與船老大商談,或背貨出倉,或拉車裝貨。過往的行人好奇地看上兩眼,又或乾脆直接購買貨物,講價的,算帳的,提貨的……好一片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
碼頭上以貨物交接為主,街道上則是林林總總的商舖。幾條大街道將南城區分割成數個板塊,每個板塊中的屋宇鱗次櫛比,酒肆、商店、廟宇、公廨等等。其中商店最多,綾羅綢緞、珠寶香料、兵器鐵器、茶葉點心、藥房當鋪,看相算命、修面整容等等,各行各業,應有盡有。
酒肆茶樓也多,規模大的都如天一樓般是閣樓樣式,客人坐在高樓之上,*窗俯瞰街上的人來人往,也是一種享受。小的酒肆則是當街小門臉,幾張桌子,簡單的飯菜,那些行腳的商販或歇腳的腳夫在裡面吃上一頓熱飯,飽了肚子就匆匆離去。心情好的則打上二兩酒,多歇片刻,解解乏。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們,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生意人行色匆匆,有坐轎的官吏或人家的眷屬悠閒自在,叫賣的小販拚命吆喝,負重的行腳路人汗流如雨,還有外鄉遊客懵懵懂懂,行乞的乞丐追趕衣著鮮亮的商人。這些人中,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無所不有,不過,一眼望去,卻是女多男少。
走在臨江城的大街上,車水馬龍的喧囂,南來北往者的笑聲,小販的吆喝,店夥計的招呼,路人相遇的寒暄,甚至爭執者的吵鬧等等,都把城市的熱鬧,人們的滿足展現的淋漓盡致。
熊憶每每看到這些場景,腦子裡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清明上河圖》中的美景,而他,正是畫中人,那種人在畫中游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雖是很欣賞這種城市的繁華,熊憶卻不是喜歡湊熱鬧之人,他另有喜愛之處。
在熱鬧繁華的大街背後或交叉間斷處,偶爾露出幾家古樸的院落,敞開的門掩映在門前稀疏的街道樹木中,那便是給悠閒逛街人準備的歇腳茶園了。
小小的院落中點綴著拱橋,清澈的流水中也有幾尾活潑的魚兒,一兩棵老樹將整個院落遮住了一半,樹蔭下兩張小小的石凳,幾盞清茶,幾個悠閒自得的茶客,或品茗,或擺棋,或閒聊。
侍候的夥計並不多話,微微的笑,輕輕的腳步,帶著自然而然的姿態斟茶上果子,或靜靜地坐在一邊,看客人一個手勢或眼色,輕快地上來將水蓄滿後,緩緩地退開。
熊憶是很喜歡這種鬧市中的清靜之處,每每被蕭曉雪拽上街,看一圈街景後,他會找一個最清靜的茶園,將蕭曉雪趕去尋她的八卦,他則半躺在主人準備的竹製躺椅中,瞇了眼,靜了心,持壺慢斟,靜靜地品味這種閒情逸致。
按以往的習慣,熊憶和蕭曉雪出門逛街,負有「保護」和嚮導雙重身份的夏柳會當好他們的跟班,順便為他們的開支付賬。神仙是不看重錢財的,可神仙沒錢也是萬萬不能的,上街買東西吃飯也是要付賬的,於是,在蕭曉雪的要求下,為他們保管金子的夏柳則自動升級為兩人的財務總監加出納。
熊憶從不干涉蕭曉雪的購買慾望,也不會傻到陪蕭曉雪逛街,一聽幾個女人來回講價,他就頭大如斗,因此,早早地就溜去享受自己的早茶了。
在大街上逛了兩個多小時,等蕭曉雪心滿意足地將滿意地將各色綢緞和胭脂水粉、點心等堆滿了夏家僕人雙手中的禮盒、包裝袋後,才往和熊憶約好的飯館走去。到了飯館一看,熊憶早就等著了,不僅他,身邊還坐著一個大美女和一個小男孩。
蕭曉雪一看見這兩人,眼睛發亮,面帶瞭然的嬉笑,把熊憶拉在旁邊竊竊私語:「表哥,你真行,才來一個月,你就勾搭上特色美女了,還加外帶一孩子。你發財了。」
「去你的。」熊憶臉都漲紅了,雖然蕭曉雪說的很小聲,但他脆弱的心靈可承受不起這種玩笑:「別人是正經好人家,有老公的,你胡說我沒關係,別傷害別人。」
「哦,哦,哦,我知道了。」蕭曉雪趕緊換了正經的表情:「那麼表哥,能給我介紹一下你新認識的朋友嗎?」
熊憶尷尬地看了一眼美女和孩子後,才苦笑著把兩人的來歷介紹了一遍。熊憶享受了一番自然清靜的無為生活後,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才從小茶園裡出來,向和蕭曉雪約好的飯館走去。走了兩條街,熊憶覺得身後有異,回身一看,一個乖巧可愛的小男孩跟在他後面。
小男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圓圓的小臉,一雙大眼睛忽閃著,紅潤的嘴唇,嫩嫩的肌膚一掐就要出水似的,說不出的可愛。小男孩緊緊跟在熊憶身後,熊憶一個轉身,嚇的他後退了兩步,又趕緊站穩了,不敢直接面對熊憶,一雙小手背在身後,侷促地握緊了,眼睛卻不時地偷看熊憶一眼。
熊憶前後左右打量了一番,證實這孩子是在跟他,而且孩子身邊沒有大人,他奇怪了:「小傢伙,你是誰家的孩子?和大人走丟了?」
小男孩忸怩了一下,隨後就穩住自己,衝他甜甜地一笑:「我認識你,你是神仙。」
熊憶苦笑:「小弟弟,我不是神仙。」
「我娘說你是神仙。」
「你娘在哪兒?」熊憶無奈地問,蕭曉雪的胡說八道有好處也有壞處,壞處就是,熊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展覽品,隨時被人參觀並研究。
「找人去了。」
「那你還不回去等她。還找得到回去的路嗎?」熊憶趕緊往回攆孩子。
男孩把頭搖搖,馬上說出一句讓熊憶暈倒的話:「不,我要拜你做師傅。」
「啊?」熊憶一個踉蹌:「你,你……」
強迫自己穩定再穩定,熊憶才讓臉上堆了點笑容:「小弟弟,你太小,不適合練習仙術……」
孩子眼睛眨眨,長長的眼睫毛上馬上就凝聚上了水霧:「你不喜歡我?還是嫌棄我?」
圓圓的小臉上小嘴上翹,淚水欲滴的神態讓熊憶大為頭疼。活這麼大了,熊憶還真沒哄過孩子,眼看小傢伙要哭了,他手忙腳亂地哄:「哎,你別哭呀,我沒有不喜歡你,可是,可是……」
「5555555,你就是不喜歡我。我是男孩子,根本沒人喜歡……55555555,連神仙也不喜歡男孩子。」
熊憶真的手足無措了,過路的行人紛紛側目,好像他在欺負孩子似的。天見可憐,他才是受害者呀。不過,仔細想想,眼前的孩子果然可憐,應該說,水月國的男孩子都可憐……唉,好像,那啥……有點……
想了想,熊憶歎氣,決定先矇混過去:「不是我不收你,你跟我走了,你娘回頭找不到你怎麼辦?」
孩子的回答十分乾脆:「我找不到我娘了。」
「啊?」熊憶一愣:「你和你娘走散了?」
孩子點點頭:「嗯,看見你就跟你走了,忘了等娘了。」
熊憶頭大了,你和你娘走散了,倒像是我的錯:「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你答應做我師傅了?」孩子眨巴著還有水霧的眼睛,祈求地看著熊憶。
「這,先幫你找到你娘,要你娘同意才行。小孩子不可以自己做主喲。」熊憶決定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在他想來,孩子的母親一定是捨不得把孩子扔給別人當徒弟的,雖然女尊男卑,但畢竟孩子還在這麼小。
將孩子送到距離那個小茶園不遠處的小橋上,熊憶並沒有馬上離開,把一個孩子孤零零地扔在橋頭上,可不是熊憶能幹出來的事。不知道孩子的母親是否已經回來過,熊憶乾脆和孩子聊起了天,權當解悶。聊天中,熊憶知道了孩子的名字叫亨兒,他母親叫晚晴。
亨兒沒有一般孩子青澀,也不害羞,熊憶問啥他說啥,乾脆的童音悅耳動聽,熊憶覺得自己喜歡上這孩子了。亨兒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幹什麼的,只知道他們母子來自水月國南方小鎮沭陽,父親出門很久了,母親帶著他來臨江城就是為了找父親。
「你父親上哪兒了?失蹤多久了?」熊憶憐憫心被勾出來了,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失去了父親,他和母親的日子該多麼難過。
「不知道。他出去後沒有回來,娘說他失蹤了。」亨兒搖搖頭,眼睛中帶有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哀傷。
熊憶沉默了一下,歎口氣將亨兒摟了摟,安慰他:「嗯,你娘一定能找回你父親。」
亨兒點點頭,在他身上偎依了一會兒,突然從熊憶懷裡跑出去:「娘,娘,你回來啦。」
熊憶抬頭一看,一個紅衣美女出現在橋頭上,紅色的對襟武服,紅色的頭巾,手中一把長劍帶有紅色的長穗。走近些,熊憶方看清亨兒母親的長相,橢圓臉,柳葉眉,鼻樑挺直,雙唇緊閉,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在亨兒撲到她懷裡後,她嘴角微微上翹,三分笑七分溺愛,將眉間的那股英氣也帶的柔和起來。
熊憶看到母子團聚鬆口氣,微微一笑沖看過來的晚晴點點頭,轉身就走。卻不料,他還沒走幾步,就聽的身後騰騰地腳步聲,緊接著,衣服就被拽住了。
「師傅,你要走嗎?我還沒給娘介紹你呢。」
熊憶滿頭黑線,我什麼時候答應給你當師傅了。低頭一看,小亨兒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一副你敢再走一步我就哭的架勢。熊憶頭大了,無奈地歎口氣,轉身面向晚晴:「您叫晚晴吧?亨兒很乖,是個好孩子。只是……」
晚晴已經微笑著走到了熊憶的身邊,伸手攬過亨兒,行了一個禮:「亨兒年紀小,太崇拜您了,一直嚷嚷著要當您的徒弟。」
熊憶尷尬地笑笑:「小孩子有點崇拜心理很正常。只是,我也不是什麼神仙,也當不起別人的師傅。呵呵,所以……」
聽熊憶這一說,亨兒眼中的淚下來了,緊握熊憶衣襟的手也慢慢放開,失望地把頭埋到母親的懷中去了。熊憶咳嗽一下,正準備說些安慰話,就聽晚晴在向他道歉。
「熊神仙說笑了。孩子就是孩子,說話不佔譜,您別在意。說實在的,亨兒若是女孩子,我這當娘的,怎麼也要來求仙女成全孩子的心願,可他是男孩子,說這種話就有點癡心妄想了。對不起了,小女子代孩子向您道歉。」
熊憶愣了,看看亨兒,他已經把頭埋進母親的懷裡,肩膀一抽一抽的,使勁壓制自己不要哭出聲來。看來這孩子因為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拒絕了。可以想像,自己的拒絕對這個孩子又是一次很大的打擊。
如果晚晴說別的,熊憶還沒什麼,頂多安慰對方幾句,說幾句慌,或者答應當當老師之類的,但晚晴話裡說到的正是熊憶心中正彆扭的事,水月國對男孩女孩的區別對待。再看到亨兒懂事的哭泣,熊憶心頭頓時湧上一股不平的怨氣。
一把拽過亨兒往自己懷裡一抱,熊憶大聲嚷嚷起來:「男孩子怎麼啦,不比別人笨,也不比別人差。我也是男的,這個徒弟,我收了。我就不信,這個世道男的就不能有出息了。」
說完了收徒的過程,熊憶輕輕歎口氣,他當時說的那麼大聲,周圍路過的人全都驚訝地看向他,不知道是因為他說話的聲音太大,還是這種觀念太驚人。結果,熊憶是抱起亨兒,一路急奔地跑出好遠才停下來。怦怦亂跳的心來到飯館,直到坐下來,才算稍微平靜一點。
「諾,就是這樣了。現在,亨兒算我的徒弟了,我剛才也跟他母親說好了,在他母親找到他父親之前,亨兒就先跟我們一起。所以,你不要開玩笑了,當心被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