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小男孩向我講述了他母親的一些相關信息,例如說他母親有多可人或者有多親切之類的,也讓我有了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期待。實際上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幫助他,戰爭中有大量的生命會死亡,而他……那位小男孩,看起來並不是特別頑強的一個。
在小男孩的帶領下,我來到一所簡陋的房子裡。我在一位看上去十分蒼老的女人面前晃動著手中的一枚金幣,我的手指正翻動著她的眼皮。在我看來,當一個人類對金色的事物失去興趣時,就表示她距離死亡已經不遠了。嚴重營養不養和過度疲勞導致她的身體快速衰老,現在在我面前的,只是一具掙著眼睛的屍體。
我沒有能力救她,這讓我再次明白自己的無能以及力量的局限性。小男孩那滿懷希望的眼神讓我感到為難,短暫的愉快換來更多的不愉快。
我到底在做什麼?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裡……那所小房子裡,我為什麼要感到難過?他和他的家庭都已經完了,既然是這樣,還是殺掉他吧。我正緊握著我的重劍。實際上我在猶豫,應該先把小男孩殺掉,還是先把他母親砍死呢?
很快我就有了結論,躺在床上的人是沒有知覺的,對她來說什麼時候死都沒有分別,所以應該先殺小男孩。就在我剛提起那在大多數時候看起來更像一把枴杖的雙手重劍時,身後突然傳來敲門聲,這讓我緩緩提起的左手又重新放下,重劍的尖端再次回到那塊骯髒的地板上。
「來啦!」一直站在我身邊默默地等待著母親醒來的小男孩突然轉身離去,儘管我知道那是短暫的,但卻又讓我覺得好像突然缺少了某些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小男孩打開門,他的客人是一名路過此地的治療師,被村裡的人委託過來幫助這個破碎邊緣的家庭。治療師穿著白袍,這幾乎是她們的標誌。她叫『瑪娜』,有著一張溫柔的臉,由臉部的線條可以看得出,微笑是她大多數時候的表情。我就在她旁邊看著她為那位老女人進行治療。那似乎是一種非常高等並且樸實的神術,自以為會受到傷害的我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儘管如此,我還是握著我的劍,一步一步退到門邊,雖然我的裝備在外人眼裡也許算不上精良,但我確實是一個全身披掛的人。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離開,似乎對於這裡來說,我是一個從來沒有重要過,甚至最不應該出現的人。為了製造一個理由,在治療完成後,我留下了我身上的一半財產,我認為這對一位陌生人來說,他應該感到知足了。於是,我以『好人』的名義跟瑪娜一起離開了村子。
在路上,瑪娜並沒有騎在我的馬上,而我的長劍更多地被我當作枴杖來使用。因為它對我現在的肉體來說實在太重了。關於我的坐騎,在一個美麗的小山谷裡,我為他留下了我另一半的財產。只因為他告訴我,那裡是所有戰馬最理想的退休勝地,他想在那裡渡過他的餘生。確實,那裡的馬場有很多漂亮的母馬,可是馬場主並不歡迎我的坐騎。考慮到如果把馬場主殺掉,就沒有人給我照顧我那匹老馬,我把剩下的半袋金幣換取了馬場主的承諾,並讓馬場主向自己所信仰神許下諾言,至於馬場主是否一名虔誠的信徒,那就得看那匹老馬的運氣了。畢竟,我是有一點喜歡它的。
瑪娜說我是一個擁有美麗心靈的好人,穿著那麼『樸素』的衣服,居然擁有把金幣大把大把地交給別人的勇氣。她說做好事也得為自己的生活著想,所以她把她一半的旅費送給了我,也讓我得出了另一個結論——瑪娜是個好人。
「那你怎麼辦?」我試圖把那一小袋銀幣放回瑪娜的手中,但她卻把手縮回去,這讓我感到十分無奈。雖然貨幣能為我帶來一些方便,但在大多數時候,我能通過掠奪得到它們,所以我並不希望一位願意幫助我的人在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損失過大。
「沒關係。我的錢很容易攢的,在每座城裡都有些出得起價錢的富人。倒是老伯伯,看起來像是傭兵,攢錢一定是很辛苦的。我知道老伯伯心地很善良,無論對人,還是對動物也是一樣,能夠幫到老伯伯,就等於幫到了很多人,這是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所以,請不要再推了。」瑪娜溫柔地微笑道。
「那我就收下了。」其實如果我不覺得金幣太多會導致攜帶不方便的話,可以帶上更多的,不過既然她說她的錢很容易攢,我可就不客氣了。反正我的錢也不好攢,我的領地裡那些該死的商人們,滿腦子都是偷稅漏稅的點子。
「對了,為什麼你給那位馬場主那麼多金幣,卻不要求他順便給你換另一匹馬呢?」瑪娜不解地問。
「因為我發現馬場裡的馬全都是母馬,要知道,我是一名戰士,不想騎在一位女性身上。」其實馬場裡也有一些健壯的雄馬,我不選他們是因為我實在不需要一匹壯馬,否則的話,在第一次出發時的那一匹就相當的不錯。
瑪娜滿臉通紅地點了點頭沒說話。
在可以用肉眼看到『紛耐爾』城的距離,我第一次看到真的龍……藍亞特龍,跟我這個肉體的名字真接近。它正在路邊聞著一堆糞便,瑪娜說這種龍是不會主動攻擊路人的,但凡是都有例外,所以見到它們一族最好的方法仍然是避而遠之。
藍亞特龍最早起源於藍亞特平原,它們雖然有翼,但由於體型巨大,所以只能飛一段很短的距離。它們的最大特點是同時擁有鋒利的牙齒和頭上一個在大多數時間對準正前方的撞角。擁有撞角說明它們通常的肉搏方式不是依靠牙齒,而擁有尖利的牙齒則說明它們並沒有脫離吃肉的生存方式。
「書裡面有記載,藍亞特龍的撞角不是它們天生的,在很古老的時代一些有力量的騎士已經懂得把它們那堅厚的天藍背甲剝下來做成戰龍皮甲,並用它們的背刺造出幾乎滅了它們一族的屠龍槍。隨著藍亞特龍的數量不斷減少,它們由獨居演變為群居,並發展出一種全新的戰鬥方式,就是像騎士一樣依靠地面衝鋒,這跟大多數龍族不同,古老的騎士們並沒有十分有效的防禦手段。」瑪娜。
「所以它們的數量又開始增加了嗎?」我問。
「是的,而且它們是群居的。」瑪娜提醒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但為什麼能居住在人類附近而又相安無事呢?」
「據說它們的頭腦不好使,不太會吸取教訓,所以對人類威脅不是很大。」瑪娜。
「也就是說,它們不懂得為同類報仇是嗎?那它們一定是沒有學過歷史了,難怪它們的數目會這麼少。真是一些悲慘的小伙子。」我說。
「老伯伯,你人心地真好。」瑪娜溫柔地說。
「它看起來很威風,如果可能的話,我想領養一頭。」我說。
「領養?」瑪娜驚訝地說。
我抬頭望著藍亞特龍那堅厚的背甲用肯定的語氣回答說:「是的,我需要一隻新的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