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臥室,抽了一根煙,開始考慮經濟問題。
這套房子位於杭州鳳起路,是兩千年以後建的新小區,市面價每平方一萬三,四室二廳二衛,面積一百七十方,當初購買時市價九千,丈母娘付了頭期,共五十一萬,我出錢裝修,共二十二萬,按揭款每月三千五,兩年就是八萬,如果和楚月離婚,這筆帳怎麼算……
靠!太麻煩,老子不想了!
小田雞一定也來過臥室,床上滿是他的發膠味,估計楚月怕被我聞出來,才帶他去書房。
得,搬吧,這屋子沒法住了。
我找來一個旅行箱,打開櫃子慢慢裝東西,幸好蘭姐把我們的衣物分得清清楚楚,不然還真費力。
裝完衣服再裝什麼,算了,老子也不要了。抽屜裡有張銀行卡,裡面有五萬塊錢,是我三分之一的財產,就給楚月吧,好歹也能讓她撐個一年。
提箱子出房間,楚月已穿上衣服,眼淚汪汪地等我出來,那小田雞估計已經溜了。
被我打成那樣居然還能走?
操!剛才怎麼忘了對準他那根小牙籤狠狠來一腳!
「許嵐,」楚月顫聲說,「你……你去哪裡?」
我往前走一步,她嚇得身子猛一縮,呵呵,這丫頭還以為我要打她。
見我從她身邊走過,她又說:「許嵐,你別走,聽我好好說。」見我還是走,她上來拉住我,哀求:「你別走,聽我說,求求你了……」
別拉我,我聽你說不完了嘛。我揮開她的手,走到沙發邊坐下,點上煙,聽她好好說。
她在我對面坐下,眼睛不敢看我,沉默良久,輕輕地說:「他是韓峰。」
韓峰是誰?哦,想起來了,丈母娘對我說過這名字,就是那富家小開。
原來是再續前緣來了,難怪找借口讓蘭姐走人。
你說這叫什麼小開,連開房的錢都要省,白白挨老子一頓毒打。
可能在有夫之婦家裡偷情特別刺激吧,這想法其實我也有過。
她鼓足勇氣看看我,我只抽煙不說話,她低下頭,又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只要你原諒我,我以後永遠不再做對不起你的事,否則叫我不得好死。」
何必呢,呵呵,何必呢。
沉默一陣,她終於說了起來:「我和韓峰以前的事你也知道,就不說了,只說我們結婚後發生的事。我一直在寫東西,這其實是為了紀念我的初戀,也是當年我和韓峰的一個約定,連載了大半年,把我心裡的想法通過小說裡的女主人公表述出來。韓峰就是讀者,始終我寫下去,給我鼓勵。他聽從父母之命結了婚,女方是當地富家千金,兩人性格不和,沒有感情。兩個月前我對婚姻生活產生厭倦,韓峰從小說裡看出來,就給我打了個電話。從此經常通電話,我怕你生氣,沒敢告訴你。上個月他來杭州找我,我瞞著你和他見了一面,喝完茶就回來了。沒想到他一連住了五天,天天找我出去喝茶,和我說他的生活,也聽我說我的生活。後來他要回去了,他捨不得我,喝了很多酒,在我面前哭,求我和他親熱一次,回味一下當年的感覺,以後再也不來打擾我。我……沒能克制住,就……」
真累,你說得累,我聽得累,我們活得累,真他媽累!
她見我還是不說話,咬咬牙,繼續說:「他回去後不久又給我電話,說他離婚了,他還愛我,只要我願意他立即和我結婚。我沒答應,他天天打電話來,連我媽也察覺了,不過我沒說是韓峰,否則我媽一定罵死我。半個月前他又來杭州,我……還是沒克制住,和他去紹興玩了三天,對你說陪云云去香港買東西。他回去後一直催我做決定,我沒表態。後來他急了,前幾天讓我去他老家見他,否則他就自殺。我騙你說去外地旅遊,到了他那裡,勸他冷靜下來,以後再決定,當天晚上媽媽給我電話,罵了我一頓,我連忙回杭州。正好云云認識一個住在桃花源的男人,我就和云云商量了,讓她幫我圓謊。沒想到昨天他又來杭州,說要來我家看我,我急忙讓蘭姐離開。今天上午我和你吵架,他打來電話,聽出我心情不好,下午就找上門來了,我就……」
你又沒克制住,是不是?我都知道了,你累不累啊!
她見我還是不說話,認真看著我說:「許嵐,我什麼都告訴你,以示我的坦誠。之前我一直在猶豫,因為我真的動心了,我還不能完全忘記以前的感情。但是現在我只聽你的,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只要你原諒我,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見他,永遠留在你身邊。一句話,你說。」
你怎麼忘了剛才你口裡喊的話:我要的我要的這才是我要的……累啊累!
「你的戶口簿還沒轉過來,一直在你媽那兒吧?」我說。
她一愣,點頭說:「是的,怎麼了?」
我說:「明天我寫一份協議書,你帶上戶口簿和身份證,我們在街道辦碰頭,你簽個名,一起去那兒辦離婚手續。」
她渾身一抖,顫聲道:「你……不原諒我?!」
唉,傻丫頭,這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是解套不解套的問題,就跟那該死的股票一樣。
我站起身:「我走了,明天見。」
楚月一把拉住我,又哭起來:「許嵐,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我邁步走去。
楚月拉不住我,突然急了,嘶聲罵道:「許嵐!你憑什麼這樣對我?你以為你很乾淨?你做過的事有哪件我不知道?蘭姐紙簍裡的避孕套是誰的?你們兩個偷偷摸摸這麼久,要不是看在夫妻一場不容易的份上,我早翻臉了!現在你這樣算什麼?為什麼不先想想你自己?」
呵呵,小姐脾氣又犯了,說話都語無倫次了。什麼看在夫妻一場?傻丫頭,有感情的老婆會整天只做白日夢、連老公偷情都不在乎嗎?有感情的老公會放著年輕漂亮的老婆不碰、去碰一個女傭嗎?
根本就是兩路人,硬湊一塊能有什麼好結果?
我是一根大螺絲,你是一個小螺帽,你就只能找根牙籤那麼細的小螺絲,不能找我,因為尺碼對不上號,怎麼擰也擰不進去。
這丫頭,畢竟比我小六歲,連基本常識都不懂。
我繼續走去。
楚月發完脾氣又後悔了,連忙拉住我,大哭起來:「許嵐,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啊!我求求你了,你原諒我,我永遠不離開你,求求你留下吧……」
行了,月月,就當給你的棉花小說增添一點兒真實劇情吧,這也是一次經歷,其實誰也不好受。
房子也歸你吧,我不要了,這兩年來你不快活,算我這個老公不稱職,給你一點補償,別的也沒了,誰叫我現在是個失業青年,還是大齡的。
呵呵,呵呵,呵呵……
我走了。
——跟著我又急急走回來。楚月才哭了一半,頓時驚喜地道:「許嵐!」
真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忘了帶上那隻小貓。
我兩眼發直,不敢看她,走到那小木屋前,連小貓一起抱在懷裡,然後繼續兩眼發直往外走。
楚月驚喜的表情漸漸僵化,哀怨淒楚浮上臉龐,又克制不住哭了起來。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飛一般出了門,逃一般走了,小貓在我懷裡不解地叫喚:「喵嗚……」
唉……這他媽都叫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