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聚風雲滿目(完)
煙消雲散……
一片濕漉漉的紫黑色布巾隨著消散的煙雲在著巷子裡飄舞飛揚輕飄飄落向早已被鮮血浸透的地面上去。
漫天飛濺飄舞的由鮮艷奪目的艷紅色血霧和沉郁晦暗的灰黑色煤灰摻雜混融而成的散著濃濃的妖異氣息和色彩的煙塵霧氣在銳利勁急的清風吹拂之下漸次消散聚集起來得快消散而去的居然也不慢。
連帶著方鋼角鐵的門框都嚴重變形的小鐵門下那猜大張著雙腿有氣無力地靠著小鐵門低著腦袋頹然癱坐成了一團。現在的那猜渾身上下哪裡還有一點兒“人”的顏色?上上下下、從頭到腳早已被他自己的鮮血染成了一片通紅仿佛就是一個剛剛從盛滿了鮮紅色染料的染缸裡撈出來的破布娃娃一個模樣。
煤倉拐角的矮牆根兒下黑衣女子久我山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滿頭滿臉、渾身上下早已被那猜撲過時胸腹間噴出的熱血澆了個通透那張面孔雖然已然沒有了布巾的遮擋可滿面的鮮血和被鮮血粘附在臉孔上的頭依舊絲毫也沒透露出她的廬山真面目而這渾身浴血之間更讓她上上下下透著那麼一股淒艷、危險的殘酷美感。
一口線條纖細流暢、兩指多寬、足足四尺多長、通體上下閃耀著勻淨清幽、奪人心魄的寒芒的日式長刀刀尖向上、刀口沖外地直直豎在她的面前久我山那只如白玉般細膩纖瘦卻又如鋼鐵般堅定有力的右手正地緊緊握在那口長刀下端足有一尺二寸長短的純金屬刀柄上!
斜斜投入巷子裡的慘白色陽光下一滴鮮艷得讓人心顫的赤紅色血珠從那口長刀的刀尖上順著勻淨光滑的刀身遵守著萬有引力的定律輕快流暢、毫無窒礙地滑向了地面的方向滑到了沒有刀鍔搪手阻隔的刀柄上鑽入了那只如玉般晶瑩細膩的纖纖素手的手心裡。血珠過處晶亮的刀身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如夢似幻般的粉紅色軌跡轉眼之間斂縮收束、消失不見。
好一口殺人不見血的利刃!
好一幅妖異血腥的修羅圖畫!
無論是傷得無以復加必死無疑、苟延殘喘、即將死得毫無懸念的那猜還是真正地精疲力竭疲不能興似乎再也沒有力氣挪動一根手指的久我山誰也沒有注意到當久我山那片蒙面的布巾被那猜疾沖的勁風沖擊波帶飛的時候遠遠的巷子口曾經傳來了一聲細微之極、微不可聞的驚呼。
“咯咯……咯咯……”
小鐵門前始終低頭癱坐的那猜喉嚨裡出了一聲聲不成音節的怪聲他居然還沒有失去意識或者說他居然還沒有死去。
鮮血對於那猜那瘦弱干癟的身體來說居然似乎早已經是不要錢的污水毫無節制、沒有任何收束地盡情奔湧著他的身下早已是成了一灘濃濃的血泊。
一條從胸口正中劃過起自胸骨柄一直劃過了他的腹部、小腹最終挑破了他的恥骨聯合的巨大創口驚心動魄地裂開在他的身體上那整整齊齊的一刀在這具干癟枯瘦的身軀上居然出奇地精准嚴格那猜胯下那個玩意兒居然都被這一刀精准無比地一剖為二跟他的雙腿一樣分張開去攤在胯下的血泊裡。
血肉翻卷之下濃稠鮮艷的鮮血也遮不去傷口裡露出的胸骨的森森慘白以及肚皮上翻卷在傷口兩側只有兩、三厘米厚白裡泛著微黃、粘著絲絲血紅、一粒粒密密麻麻的顆粒狀緊緊排列的脂肪組織!
那道巨大的傷口經過腹部的部分顯然有那麼一段不單單只劃破了他的皮膚和脂肪層他的腹膜明顯也被切破了一個口雖然可能也不是很大但是卻足以讓他肚子裡的那些比較苗條的內容物穿過那個破口流到體外來了!
如此巨大的創口如此嚴重的創傷花花綠綠的腸子都流出來了那猜居然還不肯就這麼去死他居然還不肯就這麼放棄他的生命居然頑強到了這種地步!
兩只沾滿了鮮血、煤灰、塵土混合成的泥漿、干柴耙子似的手哆哆嗦嗦地顫抖著去撿拾、捧起已然流到了地上的腸子不甘心地使勁而急切地望那道傷口裡填塞喉頭的“咯咯”聲終於凝聚成了勉強能辨識的人聲:“咯咯……怎……咯……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咯咯咯……豈……豈有……豈有此理……咯咯咯咯……不像……不像話!他……***……真……真***不像話!怎麼……怎麼居然會有這麼……這麼離譜的……事……事情……”
“當啷啷——”
一聲清越悠遠的脆響擊破了這血腥小巷裡地獄般的壓抑和寂靜沉郁原本緊緊握在久我山手裡的長刀滾跌到了她腿邊浸滿了鮮血的水泥地上然後“啪”一聲輕聲脆響整個看似堅硬無比、品質絕佳的長刀居然像是一塊玻璃或者是寒冰凝成的一般落地之後就片片碎裂摔成了千百片細小的金屬片無力地跌落在血泊裡。
最終這些長刀碎裂的金屬片連同那些早先四散跌落在整個巷子裡、還嵌在那猜胸前、背後、肩頭、腿股上的更多數量的“手裡劍”卻又再一齊化作了一蓬蓬銀芒閃爍的細粉銀沙融入了血泊、滲入了地下、消散到了空中。
仿佛這些寒芒閃爍、殺機無限、充滿了致命的危險氣息的殺人利器從來就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般。
“啪嗒——”
久我山的雙手無力地滑落到地上淋淋漓漓的血水裡勉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微微側身探頭望向了小鐵門前的那猜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解除危機、獲取了勝利之後的得意和欣慰有的似乎只是無盡的悲哀和感傷。微微地搖了搖頭輕輕出了一個無聲的喟歎。
似乎感覺到了久我山的目光那猜驀地抬起了腦袋沾滿了鮮血的干癟面孔在憤怒和絕望的情緒之下扭曲得幾乎失去了人樣狀如厲鬼惡狠狠地與她對視著扯起喑啞粗嘎的聲音費力地喘息著、艱難地嘶聲恨道:“為……為什麼……咯咯……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明明你早已經沒有力量了……明明……我的力量強過你百……”
話聲未了那猜的身形猛然一僵面上露出了痛苦之極的表情一聲早已了失去了人的基本特點仿佛垂死掙扎中的重傷野獸似的嘶吼被硬生生地從他的嗓子裡逼了出來淒厲恐怖的吼聲在這幾乎封閉的窄窄巷子裡來回激蕩著沖撞著。
那具干癟枯瘦的身軀上大大小小、深深淺淺、本來就已經是血流不止的傷口更是同時標出了一道道血箭!
終於那猜體內已經聚熵到了臨界極致的能量開始了限的爆破壞!那猜的生命終於步入了以秒為單位倒計時的最後階段了!
久我山臉上似乎掠過了一絲不忍蹙起了眉毛艱難地輕聲道:“那猜……唉無論什麼時候力量都絕對不是制勝所需的唯一關鍵啊恰如其分、恰到好處、絕不多浪費一絲地運用有限的力量遠比強橫霸道、如浪濤般澎湃的單純力量更能臻達完美的效果你還不明白麼?”
溫婉、平和、輕柔的話語中透著一絲絲淡淡的落寞和孤獨帶著一絲絲兔死狐悲的感傷和些微的不忍也帶著一絲絲說不出來的無奈和難以言喻的自憐。
輕婉低迴的話語夾雜在那一片激蕩狂暴的嘶吼聲中卻似乎完全沒有被那暴虐的聲音所淹沒、所掩蓋反而如一枚纖細卻尖利無匹的鋼針輕輕巧巧地穿透了出去同樣飄蕩在這幾乎封閉的窄窄小巷子裡。
但是幾乎完全陷入了臨崩潰前的極度混亂中的那猜多半是聽不到了。
那猜有沒有聽得到已然是無所謂了畢竟下一刻他就將要煙消雲散了。自己這一番解說有沒有結果久我山並不在乎她只是解答那猜臨死前都沒想明白的疑問而已同時也不過是完成自己的心願、給自己的心靈一個交待罷了。對於她來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盡量地、盡可能多地聚集至少足以讓自己可以迅移動的力量以躲閃、應付那猜即將到來的崩潰時最後一波不受控制的狂暴能量爆!
剛才那猜在那裡得意洋洋地譏刺她、挖苦她、侮辱她的時候久我山一直只是平靜地倚靠在煤倉矮牆的那個拐角處。但是她卻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束手待斃。
她的力量在和那猜的幾下對抗中消耗的消耗、被擊散的擊散確實已然是七七八八、賊去樓空了但是束手待斃卻從來都不是久我山的處事原則更加不能為她從小就受到的嚴酷訓練和她自己近乎執著的執行任務的理念所容!
趁著那猜近乎瘋狂的自言自語的時候久我山一刻都沒有放松她始終都在努力地梳理著自己體內亂成一團的狀態也始終都在拼命聚斂著散佚在四周的微弱能量緩慢但是卻一直不停地提聚著自己的力量並且悄悄地將散落在她腳邊身周的百十枚“手裡劍”聚攏起來小心翼翼地准備著自己的能力——“鏑”。
而在久我山聚斂能量、提聚力量的同時看似虛浮飄忽的眼神卻始終緊緊地、一絲不錯地盯著那猜的每一舉手、每一投足緊緊地鎖定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舉止腦海裡更是一直在盤劃、計算著那猜可能的動作和應對的辦法。
一個人無論是誰無論他多麼厲害無論他掩飾得多好每當他要做一個什麼動作的時候總是會有一些必然的而且完全沒有自覺的征兆表現出來的。比如你想要抬腿腰身必然會先行有所動作;你想要抬手肩膀必然會晃動;你想要往前走上身、肩頭就必然會先行前傾……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小動作小征兆是誰都不可能避免得了的更別說這個時候的那猜他根本早已陷入了興奮的混亂而且他面對著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久我山更是早就失去了一切加小心的興趣。更何況即便他想要加小心他也不見得就會注意到如何去隱藏這些細節。
而久我山恰恰正是那種善於在等待中尋覓時機、在沉靜中觀察蛛絲馬跡的一類人!
所以當那猜蓄勢待還沒動之前久我山就大概了解了一些他的意圖隱約估算到他可能會做出的動作心底裡也大致地做出了一些應對的准備。只是當那猜全力動疾撲而來的時候那風馳電掣般的度還是出了久我山的計算之外!
可久我山畢竟是久我山!她那“神之子宮第一人”的名頭畢竟不是憑著一張臉蛋兒白混來的!她臨敵經驗之豐富、對陣反應之迅捷、臨陣對敵時的想象力和創造性絕對都是整個“子宮”生產出來的“人造人”中的佼佼者!
她的力量確實早已消耗殆盡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一點兒能量又被她用在了凝聚“鏑”的能力融合“手裡劍”成長劍上面面對著急撲來的那猜她是真的沒有辦法再挪動一步、也真的沒有辦法再做出哪怕輕輕一個扭腰轉身的動作了。
雖然那猜的度大大地出了她的計算可久我山還是在千鈞一之際做出了及時的反應。原本就因為快要支撐不住而搖搖晃晃的身體毫不猶豫地全面放松就在那猜撲到前的一瞬間“撲通”一下子坐倒在地並且把手裡剛剛凝聚成型的長刀樹立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個動作在這個時候無疑是最妙的選擇了!
因為這麼一坐根本不需要花費久我山辛苦聚集來的哪怕一絲絲的力量她只需要把強自支撐著身體的雙腿的力量收回雙膝稍稍一軟自然而然地就可以流暢之極、圓融之至地做到這個動作!
而且即便她有足夠的力量支撐她做任何動作面對著那猜如此的度除了躲閃之外她也根本就來不及做其它任何更多的反應!毫無疑問再也沒有這就地一坐所花費的力氣更少、所經行的距離更短的了!而更妙的是這麼一坐之後恰恰還有機會出其不意地以奇兵之姿向那猜起致命的一擊!
於是就在久我山精疲力竭之時、這看似狼狽的就地一坐之後那猜卻受到了嚴重到無以復加、足以致命的重創!
說起來或者實在有些諷刺吧先前久我山神完氣足、精神煥能夠來去如風的時候面對著飆的那猜只有狼狽躲閃的份兒而且負了相當嚴重的傷可真到了她沒有了力氣甚至失去了行動能力之後卻反而成就了刺傷那猜的目的!這一下不要說拖延時間只怕甚至能夠促成他的崩潰爆提前到來。
運氣嗎?
或許是吧。
但是這個“運氣”之來又何嘗是幸至?
這“運氣”之中包含了久我山多少的心思細密、盤算精微、定性之忍、覷機之准?無論少了哪一樣她又如何能夠贏得這難得的“運氣”?
“啊——”
那猜痛苦而狂暴的嘶吼再次響起久我山明顯感覺到了一股無窮的壓力鋪天蓋地般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一絲危險至極的感覺潮水般湧上了她的心頭!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在她的心裡居然會生出這樣一股難以遏制的忐忑和不安。
靠在鐵門處的那猜已經無法在起身站立了但是這一刻他那雙通紅淌血的眼睛裡卻閃著異樣的光芒一抹宛如實質般的淡淡毫光透著隱隱約約的血紅色從那雙眼睛裡迸射出來顯得那麼詭異透著那麼一股極度的危險!
那猜已然陷入了痛苦的瘋狂而現在真正精疲力竭的久我山的所有注意力則全部集中在防備那猜最後的反應、以及全力提聚力量上面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打從巷口處一道淡淡的人影仿佛一抹薄如輕紗的薄霧漠漠又像是一縷淡如清泉的青煙裊裊似乎迅捷之極又仿佛緩慢之至就那麼飄飄蕩蕩地掠入了巷子輕輕杳杳渾不著跡地隱身在了一堆碼疊得整整齊齊的雜物之後。
“呼……呼哧……”
那猜狂暴的嘶吼聲停了下來只剩下了呼哧呼哧拉風箱般的劇烈喘息但是他的能量卻仍然在瘋狂聚集著、波動著沙啞得不似人聲的聲音從他的嘴裡艱難崩出:“呼……呼……呵呵久我山……無論怎麼樣不管怎麼樣你……你……你也再沒有機會了沒有了……你絕對再沒有逃脫的機會了!呵呵呵呵哈哈……不管怎麼樣不管你怎麼掙扎不管你多麼了不起不管你對技巧、能量運用的理解多麼精妙……現在的你都已經沒有機會了!呵呵呵呵……你必須陪我一起……你必須陪著我一起下地獄去吧!”
那猜的話尾余音還為落盡他體內的能力瞬間提升到了極致眼見得那猜刻意為之的限崩潰就要爆了而久我山和那猜之間的距離不足兩米!久我山拼命地提聚催谷卻也沒能聚集到足夠讓她逃離出遠一點距離的力量!
畢竟留給她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無論如何這一次久我山恐怕是難逃大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