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皇 第六卷 碧海潮生怒揚波 第十四章 靈犀難渡人輾轉(完-下)
    大家卻又何嘗不明白他顧左右而言他藉故遮羞的那點兒司馬昭之心一時間哄笑聲越熱烈了那個同伴伸手在他的脖頸上「啪」地扇了一巴掌笑罵道:「去你娘的!你以為你是誰啊?就算你沒有今天這精彩表現人家小帥眼睛裡就有你了?臭美得你!要找人算賬是不是?」說著沖已經退到場子另一邊的帥征和韓海萍以努嘴「喏看到了?剛剛扔你的就是那位張所的外甥你要不要去教訓教訓她?」

    那小子偷眼一瞥卻正迎上了韓海萍眉毛一揚投來一抹挑釁的目光嚇得他一縮脖背轉了腦袋齜牙吐了下舌頭尷尬地吭哧了幾聲卻始終沒敢再說什麼。倒不是害怕韓海萍有多厲害就算她功夫再好也始終只是個運動員性質的小姑娘而已真要打起來刑警學院畢業、刑警隊裡摔打出來的人還真不含糊她可誰讓人家是那個「傳說中的張所長」最疼愛的外甥女呢?別的不說那一份崇拜和敬畏擺在那裡了。而且這妞兒雖然也很漂亮可就是太有性格了出了名的難纏但凡知道她那好勇鬥狠的底細的哪個不頭疼啊?真正動起手來輕了不是重了也不是那才是最難受的。

    無奈之下只得自認倒霉自承苦果打落了牙齒和血吞搖了搖頭誇張地揉著腰眼故意靠在同伴身上趔趄著往門外走去一邊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瘋了瘋了這倆女人都瘋了今天怎麼都吃火藥了是怎麼著?怎麼都這麼手重啊?我跟你們有什麼仇啊?嗚嗚嗚我的那個老腰哦~~~這倆女老虎!」誇張的動作和語調自然更引來了滿堂的喧笑好事的大李、小馬那幾個更是撮起嘴唇吹起了忽哨。

    那看似憨厚的小子其實卻比泥鰍都滑溜話聲剛落就知道不妥也顧不得再裝模作樣了拉起扶著他的同伴兔子似的躥出門去他們剛剛閃出門去一個頭罩、兩塊臂甲就掛著風聲飛了過來「啪啪」兩聲砸在了恰好彈回來的門扇上。

    眼看著沒丟著人韓海萍滿肚子的不痛快張牙舞爪地衝著門兒喉道:「膽小鬼!窩囊廢!死羅銳我記著你的!別讓我再開見你等我怎麼收拾你的!」想想心裡一口氣實在難平又披手搶過帥征剛剛解下來的腿甲衝著大門狠狠地丟了過去——就算打不著人也總算撒撒氣罷!敢叫本小姐是「母老虎」?

    兩塊腿甲掛著風聲撲向大門靠近門口的幾個人哄地一聲作鳥獸散躲得遠遠的以免遭池魚之殃。眼看著那兩可憐的塊腿甲就要撞到門扇的時候兩扇彈簧合頁的木門卻向外拉開了兩塊腿甲失去了門扇這個目標理所當然地飛向了開門入來這人的面門。屋裡的十幾個人看清了來人齊齊傻了眼開門進來的是一個圓滾滾、胖嘟嘟、顫巍巍、慢騰騰的身影可不是張所長還是哪個?

    這下……

    可要糟了!

    照這個勢頭看過去毫無準備的張所長是很難躲得開了這要是被兩塊濕漉漉的腿甲砸中臉面那可真的就是要讓「傳說中的張所長」丟盡臉面了!

    霎時間拳房裡的喧鬧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擯住了呼吸韓海萍的臉色更是立時就垮了下來。就連始終情緒都不怎麼高的帥征也暫時忘掉了心裡的鬱結張大了眼睛。

    然而大家擔心的景象卻終究沒有出現兩塊打著旋兒飛過去的腿甲眼看著已經就要貼在張所長那張慈祥如老婆婆般的胖臉上的時候所有人忽然都生出了那麼一種錯覺覺得那兩塊東西似乎就那麼一頓感覺上簡直就有如時間都暫時忽然間放緩了那麼一瞬張所長一手端著他那隻大得誇張的大罐頭瓶茶杯另一隻手從容不迫得就像站在一株任人採摘的蘋果樹底下摘蘋果一般「緩緩」地隨便一抬手就將那兩塊已經分散開來相隔足有二十多厘米的護甲同時抓在了手裡!「啪」地輕響聲中一蓬細粉般的微小水珠以張所長那隻手為中心四散濺開那是那兩塊護甲上存積的汗水。

    帥征消沉的眼神忽地一亮!

    就是這個!

    她知道這個當然跟時間的運行沒有關係這完全是由於張所長不可思議的度可卻又能夠讓每個人都看得清楚的條理分明的動作給人造成的錯覺!

    那天張所長在五一舊廠裡曇花一現似的使出的那一記迅如雷霆、疾若閃電、猛似狂雷、暴像急雨般完美到無法形容的旋風腿似乎又清晰無比地閃過了帥征的眼簾。

    水霧散盡大家才覺得時間的流轉在這一瞬間忽然間又恢復了正常。帥征雙目中的神采也漸漸退去又恢復了那副心不在焉的沉鬱模樣。看著面沉似水的張所長沒有人敢多透一口大氣但還是有吸氣聲、嘖嘖聲卻此起彼伏自內心的讚歎那是攔不住的。

    可這個時候卻實在不是讚歎的時候。

    張所長的面色可是在不怎麼好看畢竟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啊!有見機得快的傢伙已經開始向黃花魚學習順著牆根兒蔫溜了。無疑韓海萍也是極其精通觀風望色的縮起了脖子衝著帥征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悄悄往她身後躲去。

    但是這房子雖大卻也畢竟有限門又只有一個而張所長那龐大的身軀卻正正地把那唯一的出口塞了個風雨不透溜又能溜到哪兒去呢?閒人們尷尬地陪著笑臉不知所措的時候卻見張所長好整以暇地看了看手裡那兩塊汗濕的護甲用他那一貫沒什麼起伏的聲音問道:「怎麼?玩兒夠了?都不用幹活兒了?知不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低頭看了看腳下一地的碎玻璃又抬頭看了看空蕩蕩的門頂窗問道:「誰弄得?怎麼又把玻璃砸了?知不知道這是公家的?反了你們了還!還不都給我回去幹活兒去!」

    張所長一聲斷喝屋裡十幾個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人民警察們一個個淅瀝呼嚕、爭先恐後地趕緊溜走韓海萍低著頭扯著帥征也想混在人群裡溜掉卻聽張所長平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們倆幹嗎去?我說誰這麼大本事怎麼?弄壞了公家的東西就打算這麼一走了之麼?把這兒收拾好再說!還有海萍這兩塊玻璃你得包賠哦!」

    說罷張所長把手裡的腿甲丟還給帥征然後似有深意地瞥了韓海萍一眼捧著杯子轉身跟在人群後面去了。

    人群盡去前一刻還喧鬧如市的房間轉眼間就靜如深谷整間屋子裡只剩下了帥征和韓海萍兩個各懷心事的女孩子。

    「哎呀~~~煩死了!」韓海萍有點煩躁地抬手搔了搔頭摘下自己那麻袋似的大包隨手丟在地氈上扯開了嗓子大喊一聲胡亂地躺倒在地。輕輕歎了一聲帥征也拋下手裡的胸甲、腿甲坐在她的身邊無意識地撥弄著地氈上的幾根線頭不知道又神遊何處去了。

    「哎……」默然半晌韓海萍手肘碰了碰帥征的腿側悶聲問道:「心裡悶得慌吧?收拾了那小子有沒有覺得輕鬆點兒?你到底……到底是怎麼想的?眼看著這時間就……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帥征抬起頭來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事實上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的心裡早就是一團糟了她根本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有到底為什麼這麼煩躁這麼焦慮。自從6挺和那死胖子那個所謂的「交易」一出口她的心就開始亂了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的心裡就越來越亂、越來越焦慮。

    那個胖子……那個胖子就要像個肉包子似的被人家這麼丟到狗窩裡去了?去是去了還有沒有得回?每當這麼想的時候帥征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猛然一攥似的感覺。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呢?

    難道……

    雖然帥征對徐起鳳並沒有什麼偏見但是她卻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興趣甚至產生這樣的一種叫做「喜歡」的感覺。那個人那個胖子那個傢伙實在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對象那傢伙的習慣、形象、說話行為方式在在都不符合自己的口味呀!事實上她也一直不能夠確定自己對這胖子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到底能不能算是「喜歡」?能不能算是「有感覺」?曾經有過初戀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啊。

    直到今天當得知那胖子從海上死裡逃生才忽然清楚地現原來自己對他的安危居然如此在意!再直到中午飯桌上那鬼使神差的一下對視終於使她心底裡哄然一震雲開霧散那朦朧的迷霧瞬間退去她終於能夠確定終於能夠清楚明白、明晰無比地肯定原來……原來真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然而縈繞心頭的疑問雖解心裡卻反而更加不踏實了自己的感覺是可以確定了但是……但是他……那個傢伙又是什麼樣的想法呢?

    這種難以一探究竟的不確定讓她更加地忐忑患得患失的心境越讓她焦慮非常。所以今天下午那倆相熟的小刑警一來莫名的煩躁才讓她忽然主動挑戰跟人家狠狠地打了一場。

    但是……

    但是這種旨在洩的打鬥似乎卻沒有得到什麼明顯的效果心裡莫名的煩躁、焦慮、不安不但沒有一絲的減弱反而使得她更加迷茫了。

    韓海萍問自己想怎麼樣?打算怎麼樣?

    真的不知道啊!

    該怎麼樣?能怎麼樣?需要怎麼樣呢?

    朦朧中耳畔邊想起了韓海萍的聲音:「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神不思屬的帥征沒怎麼聽清楚一怔之下隨口應了一句:「嗯……什麼?」

    這麼古怪的句子什麼來的?

    但是卻充滿了古樸深沉的韻律感很好聽啊。

    對了是《詩經》裡的句子吧?嗯沒錯不是有什麼「關關雎鳩」麼?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呢?韓海萍為什麼好好地讀起《詩經》來了?她為什麼讀這篇?

    屋外陽剛燦爛可帥征的心裡卻像濃霧迷濛紛繁蕪雜的思緒紛至沓來理不清分不明剪不斷理還亂。這幾句《詩經》像是一線忽然出現的陽光大有破霧而出的希望但是奈何那迷霧的頭緒太多了太亂了穿不透驅不散啊。

    輾轉反側……

    輾轉反側麼?

    是啊輾轉反側啊!

    輾轉反側之間誰又能夠悠哉游哉呢?

    不對!我輾轉反側了麼?憑什麼是我輾轉反側?那樣一個要人才沒人才、要身材沒身材、要錢財沒錢財根本就是一無是處而且還長得那麼謙虛的死胖子有什麼地方能夠讓我輾轉反側的?就算要輾轉反側也該是他輾轉反側才對!

    可是……

    可是那傢伙懂得什麼叫輾轉反側麼?為什麼他卻從來沒有跟自己有過什麼明確的表示呢?

    迷霧般的心境之下韓海萍的聲音似乎也變得縹緲虛無起來從滿韻律感、節奏感的語調、古樸的遣詞用句讀得似乎還是《詩經》不過卻好像換了另一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嗯?什麼意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他沒有表示難道……要我去問他?我能去問他麼?我該去問他麼?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我……

    該去找他麼?

    韓海萍背誦《詩經》的天籟般的聲音裊裊迴盪帥征心裡的迷霧似乎開始漸漸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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