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韓海萍沒想到帥征話說到一半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一時間有些反映不過來。看著帥征顯得有些陰沉、神色有些恍惚的臉疑問湧上了心頭。
韓海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神色鬱鬱的帥征思索著她那句「起風了」的含義畢竟她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一個沒心沒肺就知道瘋玩兒的女孩子畢竟她也在張所長家的屋簷下生活了二十年她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點的眼光呢?最近這兩個星期這個城市暗地裡的風聲鶴唳她也是有所感覺的只不過沒想到帥征會突然阻止自己帶囡囡出去玩的決定沒想到帥征會突然對自己說這麼隱晦的話而已。她想不到現在這種暗流湧動的境況跟自己、自己身邊的朋友有什麼牽連、有什麼關係。唯一跟那些人有關係的人也就是一個秦公子而已但是秦公子跟自己這夥人之間實在也說不上什麼密切的關係。何況像他那樣一個文質彬彬、身家清白的成功白領又能夠和這件事情扯上什麼撇不清的關係呢?
遲疑了一下韓海萍還是帶著些疑惑問道:「你是說……或者有什麼結果了嗎?到底是些個什麼人?難道……」
這時候徐起鳳和高進軍也從裡間走了出來剛好聽到韓海萍這沒頭沒腦的問話徐起鳳多事地插嘴道:「什麼人啊?什麼事情?什麼結果啊?」
韓海萍還在思索著什麼沒有理會地擺了擺手帥征卻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無端地插嘴顯得有些個不滿沒好氣地冷瞥了他一眼。不瞥不要緊這一瞥居然看到那張胖臉上映著窗外斜斜射進來的陽光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地閃爍了一下微光。好奇心起仔細一看原來居然是一絲剛才他胡亂揩擦後的遺跡隱約間是一點點已經干結在臉上的、沒能夠擦得乾淨的鼻涕!一時間帥征都不知道是該覺得好笑還是該覺得可氣一個級大白眼毫不吝惜地拋給了這個邋裡邋遢的死胖子腦袋轉過了一邊去了。
可這死胖子居然還若無其事涎著一張厚臉皮緊巴著湊過跟前來還一個勁兒地問:「什麼事啊?到底是什麼事啊?說說說說嘛幹嗎那麼小氣啊?」
那麼一副死纏爛打不死不休的無恥德行直引得在場眾人人人側目。高進軍更是咳嗽著轉過身跑去開電視一副「我不認識這個人」的表情。韓海萍也注意到了徐起鳳臉上那一小塊兒耀眼的閃光點一絲古怪的笑意逐漸地又再爬上了她的嘴角眼見著又一輪狂笑又要開始了。
帥征終於忍無可忍了伸手抄起沙扶手上胡亂搭著的一條也不知道是擦臉還是擦腳的毛巾劈面扔到徐起鳳臉上罵道:「你個死邋遢鬼別腆著一臉大鼻涕在我面前晃!去洗乾淨了臉再來跟我們說話!」韓海萍終於又笑了出來。
接下來這個胖子居然又一次讓人們領略到了他那比之某位出身華山劍派、有著君子之稱的岳姓武林前輩的成名絕技「金鐘罩、貼面皮」還要強上三分、足以開宗立派、稱雄江湖的厚臉皮絕學一隻手拉下被擲到臉上的毛巾輕描淡寫地只說了一句:「我說我怎麼覺得臉上總有一種糨糊乾巴了的感覺呢。」就讓這間屋子裡的所有五個人中的三個為之絕到剩下的兩位一個當然就是徐先生本人另一位則是心無旁騖餵魚的囡囡小姐了。
對於徐先生這種死皮不要臉的精神欽佩得五體投地的帥征和韓海萍兩位女士無奈地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不再理會施施然自去洗手間清理的死胖子重新回到了兩人剛剛的話題。
韓海萍追問道:「有什麼消息嗎?知道那幫人到底是什麼目的了嗎?」
坐在地上看電視的高進軍聽到她們又再說起這個話題轉過身來好奇地也問道:「什麼人啊?什麼消息?」
韓海萍白了他一眼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打岔看你的電視去!」說得高進軍一撇嘴訕笑一下苦著一張苦瓜臉繼續看電視去了但是耳朵卻支楞起來留意著倆人的對話。
帥征搖了搖頭:「還沒什麼結果我就是隱約覺得他們是在找人而且……」帥征吸了口氣有些艱難地說道:「而且……他們的目標……我覺得……」
又再狠狠地吸了口氣這才盯著韓海萍流利地說道:「囡囡的來歷和身份真的很神秘不是嗎?」
韓海萍似乎呆了一呆遲疑地道:「找人?囡囡?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小丫頭那幫人……犯得著這麼興師動眾的嗎?」看了一眼在那裡玩兒魚的囡囡難以置信地道:「難道這丫頭還真的有什麼了不起的身份?真的是什麼『第一女兒』之類的?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外國人來找?」
偷聽的高進軍詫異地回頭去看了看那個丫頭剛剛要說什麼就聽到衛生間門口「砰」地一聲大響。大家一起扭頭去看卻見徐起鳳一手拿著毛巾睜大了雙眼站在門口腦門兒上紅紅的一片眼看著就腫了起來還有一線細細的紅色液體緩緩地流了下來。那一聲大響看來正是他的腦門和門框間的親密接觸產生出來的而且居然出了血。
小客廳裡的人們都面色古怪地看著這個笨手笨腳的胖子不知道他又在出什麼花樣。
只見站在衛生間門口的徐起鳳臉色顯得有些蒼白那雙不大的眼睛這時候瞪得圓圓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絲絲的驚疑和恐懼握著毛巾本來在擦臉的手就那麼僵在離臉一尺多的地方微微地有些抖腦門上的血流到了左眼皮上他也沒伸手擦了一下似乎已經呆住了。
好半晌他才在人們的注視下開口問道:「外國人……找……找囡囡?外國人……一群……外國人?」這聲簡單的問話似乎費了他相當大的力量才出來聲音都顯得有些沙啞而且在微微地顫抖著。
囡囡從地下的魚缸前站起身來走道徐起鳳身邊默默地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一隻手稚嫩的小臉上滿含著關切。
徐起鳳低頭看了看握住了自己手的囡囡深深地吸了幾大口氣平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抽出手來輕輕拍拍小丫頭的腦袋緩步走到沙邊上在帥征的旁邊坐了下來兩隻手交叉著兩個大拇指無意識地來迴繞著抬起一雙似乎已經沒有焦距的眼睛衝著電視的方向一言不。
眾人一時間都被徐起鳳這明顯有些失常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起來。一直以來這個胖子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麼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樣子不論說什麼做什麼總是三句話就被他胡扯到爪哇國去了。尤其帥征更是自從認識他以來就從來沒斷過跟他的鬥嘴慪氣總是被他那幅得意洋洋的嘴臉和邋裡邋遢、大大咧咧的作風氣得牙根兒癢癢。在羈留室裡第一次跟他打交道就被他臭耍貧嘴弄得哭笑不得的情景還近在眼前一般。他給別人的感覺一直都是那種似乎任何事情都不會給他造成什麼傷害、任何壓力也不能給他造成什麼困擾的樣子。可是現在他的這副表情和舉動這種帶著滿臉的驚疑、恐懼、擔心和不知所措的表情、有些惶惶不知所為的舉動真的是讓人有些大出意外一時間難以適應。
腦門上撞傷的地方流出來的血已經流過了左邊眉毛、流過了左眼皮隨著他偶爾地眨一下眼睛落到了臉上。囡囡走過來靠在他的身上默默地也不說話。帥征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的神色伸手拿過茶几上的紙巾盒子扯了一塊紙巾遞了過去。徐起鳳卻似完全沒有看到、沒有感覺依然在無神地看著前面著呆。
看著他那副狀如癡呆的樣子幾個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帥征輕聲地歎了口氣抬手把手裡的紙巾摁在了徐起鳳那還在流血的腦門兒上。
「嘶——」疼痛的刺激使得徐起鳳猛地長長吸了一口涼氣忽然間回過神來。現按在自己腦門兒上的是帥征的手微微有些尷尬地澀然苦笑了一下抬起手來接替了帥征按著那塊紙巾低聲道:「謝謝!」
帥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徐起鳳從那眼神裡分明看到了一絲關切和一絲責備又再衝著她強笑了笑一手輕拍著身邊囡囡的肩膀輕聲地問道:「小帥你剛剛說的是……」
韓海萍和高進軍也一起看著帥征等著她的下文。
帥征遲疑了一下從徐起鳳的這些反常的表情和舉動來看她直覺地認為他一定知道了一些自己和張所長還不知道的有關於這個孩子的一些事情所以當他聽到有一群外國人在這附近四處找人而自己推斷有可能是找著孩子的時候他就已經認定了自己的推斷可能就是事實。而通過他的這個反應帥政也更加地確信了自己推斷的可能性。
帥征沉吟良久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抬眼環顧了一下面前這些看著自己的人就將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調查的結果、跟張所長的討論、以及自己心裡的推斷悉數地講了出來。
聽著帥征的話各人的神色都凝重起來徐起鳳頹然地靠在了沙上兩隻手展開了那塊按在額頭傷口上的紙巾蓋在臉上長歎一聲喃喃地道:「來了來了終於還是來了……」
韓海萍皺起了眉頭低下頭去想著什麼。
囡囡緊緊地靠在徐起鳳身邊一隻手緊緊地攥著徐起鳳的一角衣襟小臉兒上露出了緊張、驚惶、還帶著些恐懼的表情。
倒是高進軍瞭解的什麼都不多所以這時候臉上露出了一些不解的神情忍不住問道:「這些外國人出現的是很可疑那個瘋狗什麼的就是那天在酒吧外頭跟我們打架的那個外國流氓嗎?這傢伙也確實夠討厭的。但是你們怎麼就能肯定他們就是來找囡囡這個孩子的呢?」
聽到高進軍問話韓海萍也抬起頭來看這帥征和徐起鳳。
帥征沉吟著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也就是那麼一種感覺而已我就是因為囡囡這孩子出現得離奇似乎又很神秘所以……」說著又再搖了搖頭轉頭看這徐起鳳。
徐起鳳做起身來把那張沾了不少血跡的紙巾團作了一團狠狠地攥在手裡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囡囡那個小丫頭也正大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盯地看著他呢那雙眼睛裡閃射出的只是無比的信任和濃濃的依戀那種對父親般托身依靠的感覺。
甩了甩有些暈沉沉的腦袋徐起鳳也下了決心想把自己現的一些事情說出來了伸手頗為疼愛地摸了摸小丫頭柔順的黑微微沉吟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呃……那天我做了一個夢……」
「夢?」其餘三個人一起愕然靠一個虛無飄渺的夢就能夠判斷一個經過調查推理的出來的結論是否正確嗎?可是看這這個胖子現在的這一臉嚴肅和凝重其中還夾雜著相當份量的心有餘悸又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於是只好忍下了心中的疑問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徐起鳳梳理著思路剛要往下繼續靠在他身邊的囡囡忽然神色一動站起了身子飛快地向陽台跑去。
眾人齊齊一愣不知道這孩子突然間怎麼了徐起鳳和高進軍還在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覷的時候帥征和韓海萍已經一躍而起追著小丫頭跑了過去然後看著外面齊齊「啊」地一聲驚呼。
聽到她們的動靜徐起鳳和高進軍也吃了一驚以為出了什麼事了一起跳起來奔到了陽台上。就見囡囡已經蹲了下來躲在了陽台擋板的裡面帥征和韓海萍卻趴在陽台邊兒上看這院兒門外的馬路上呆。
順著他們的眼光看過去只見那邊馬路邊的樹蔭下站著一個穿著一身不合體的衣服、留著一頭長得有些過了度的頭的年輕男子這時這個男子也正在朝這邊看著臉上露出了一些深思的神色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看到這個長男子徐起鳳和高進軍也是一呆這個男子的氣質實在是太奇怪了太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看著他朝向這邊巡睃的目光又看著蹲在陽台擋板裡的小丫頭徐起鳳忽然想到了什麼心底裡一震難道這個人也是那幫人裡的一個?不由得緊張起來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那男子掃視了幾圈似乎沒有找到他要找的目標卻看到了穿著一身警服的帥征咧開了嘴飽含善意地衝她微微一笑招了招手轉身去了。
看這這個人的背影走遠了眾人才收回了目光韓海萍輕輕地歎了口氣道:「那天……就是他……」
高進軍聽著韓海萍這種口氣明顯以前見過這個看起來很特別、而且明顯比自己更有吸引力的男人而且這種語氣顯然表明韓大小姐對這個男人很感興趣的樣子不由得一股酸氣泛了起來嘟囔道:「什麼人啊這個穿得那麼不倫不類的還留著那樣的一頭長真的很酷嗎?」
聽著高進軍話裡又泛起了鎮江風味兒韓海萍沒好氣地回頭白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向帥征道:「剛剛他衝你笑啊還招手你也見到過他?你認識他?」
徐起鳳也轉臉看向了帥征眼睛裡的神色分明似乎有著什麼。
感覺到徐起鳳在看自己帥征有意無意地掃了他一眼道:「嗯倒也不認識今天上午來這裡在村口的橋頭上差點兒撞了他一時著急還差點兒掉到河裡去還是他幫了我一把。」說完又再瞄了徐起鳳這邊一眼。
徐起鳳臉上的神色似乎是有些暗自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低頭去看囡囡卻見剛剛一直蹲在地上的她緩緩地站了起來也不說話也不看別人徑直走到外間兒小客廳裡抱起了毛絨熊圈起雙腿默默地坐在了沙上。
耳邊聽著帥征問道:「怎麼海萍你也見過他?」徐起鳳也顧不得再聽什麼了追著小丫頭過去跟她一起坐在沙上小丫頭抬起頭來看看徐起鳳臉上的神色甚是奇特似乎有些渴望又有些害怕還有些歉疚……
目送著那一大一小兩個表現奇怪的人走進了屋子韓海萍回答道:「是啊就是那天下雨的那個晚上我一個人在宿舍的窗戶裡看到的他就這麼一身打扮就那麼淋著大雨在大街上散步。就是他絕對沒錯他的這種氣質這種給人的感覺真的是太讓人印象深刻了。昨天秦公子還跟我說那天他也見到了這個人在大街上淋雨呢。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帥征回過頭去看著徐起鳳摟起了小丫頭的肩膀無聲地安慰著再轉回身來看著那個人消失的路口想起了頭先在橋上他留給自己的那種奇特的感覺油然道:「是啊真的是個奇怪的人啊不但奇怪而且還很神秘啊……」
高進軍忽道:「你們說這個人會不會也是那幫人裡的呢?」
帥征和韓海萍對望一眼一起再次轉頭看向那個方向同時搖著頭道:「不知道難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