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燈火闌珊。
下午還艷陽高照的天氣現在卻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鋪滿天地的晶瑩雨滴連綴成了籠罩了整個城市的雨幕細密的雨絲映襯著迷濛的燈火使得這個雨夜裡的城市顯得那麼迷離虛幻顯得那麼虛無縹緲般不真實。
秦公子架著他那輛白色的寶馬慢慢地駛上了公路駛入雨幕中。
這兩天裡讓他實在是有些太累了坐在車子裡只覺得兩條腿都是麻木的踩在離合器和油門踏板上的兩隻腳也好像是踩在雲端裡根本找不到事屬於自己的感覺。
先是美國總部莫名其妙地突然通知要派三位安保巡查來檢視保全和網絡安全系統公司決定由他來負責全程接待和陪同、配合。然而還沒等他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這幾位居然已經就到了而且是坐船來的而且還根本沒有通知接待就直接出現在了星豪酒店結果自己費勁巴力地緊急調派人手組織力量搞出來的接待舉措就那麼白白作了無用功。但是這不是問題關鍵是這幾位專家在第二天的工作根本就是敷衍了事自己作為公司安排專門陪同、配合工作的本地高層管理人員就那麼扔下了手裡繁忙的工作陪著這些人在保安部干作了一個上午什麼都沒做這是在就讓秦公子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再後來的事情就讓他覺得有些頭痛了這些專家們不但不再在公司裡出入巡查反而滿世界亂竄起來。然後這些人就是接連一個多星期的瘋狂旅遊幾乎轉遍了這個本來就不是很大的城市的大街小巷沒頭蒼蠅一樣地瞎撞。
開始的兩天裡他們拒絕了公司安排自己給他們的陪同自己也樂得清閒可是第三天開始那位總部保安公司的斯科特-劉易斯副總經理就又再找到了自己並且要求自己陪著他「四處遊覽一番」然後就是一輪幾乎讓自己做噩夢的瘋狂「遊覽」!這位劉易斯先生提出來要「好好領略一下最純樸的中國民風、民俗體驗最真實的中國普通百姓生活」於是不讓自己開車就這麼靠兩條腿步行地在整個城西區那蜘蛛網一般的窄小的老街道上轉了這麼四五天這真讓養尊處優很多年的秦公子苦不堪言雖然平時沒少去康樂中心而且練得也是腿腳功夫但是天才曉得他每次都是去幹什麼的這樣整天走路每天步行要過四十公里以上的運動量豈是他這樣一個習慣了享受的成功白領人士所能夠想像得到的?
雖然他也對這些專家們這種不合常理的舉動感到奇怪但是畢竟他也是混到了一個如此高位的人了對於有些事情他當然也懂得適時地保持沉默。畢竟整個「美星」本身就已經是一個有著太多秘密的機構了這點秦公子還是非常清楚的。
沒有雷電但是這場雨卻嘩嘩地下得更急了秦公子的車停在了一個路口的紅燈下聽著落雨刷刷地擊打著車頂的聲音看著雨滴爭先恐後地撲到風擋上撞得粉身碎骨的景象。點上一隻煙一邊揉搓著自己酸痛麻木的大腿一邊頗為有失一貫的紳士風度地喃喃咒罵了幾句抬起頭來無聊地掃視著路邊依然燈火通明、人流如織的商舖。
這場雨無疑能夠讓經歷了連日高溫的人們迎來期盼已久的一段清涼和舒爽。時間還早不到九點有這難得的涼爽人們當然捨不得就此窩在悶熱的家裡呆雖然這大雨裡也沒什麼地方好去但是就算是在路邊的商舖裡轉轉站在商舖裡看看馬路上的雨景也是一種享受不是?偶爾有幾個年輕人笑鬧著在雨地裡奔跑呼嘯又再趕忙奔到屋簷下躲避瓢潑般的大雨。人們盡情地享受著這一刻的暢快淋漓。
秦公子無聊地等著綠燈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在路旁商舖裡出來進去的人群心裡卻在盤算著明天怎麼想辦法不再受這份兒洋罪去康樂中心找韓教練聊天喝茶的念頭。終於打橫那條馬路上的黃燈開始閃爍秦公子收回目光準備開車的時候忽然一個從車邊緩緩走過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留著一頭及背長的挺拔男子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砍袖休閒背心但是明顯不是很合身本來應該是寬寬鬆松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卻沒看到多少餘地這是被雨水淋濕了更是緊緊貼在身上背影上並不顯得魁梧;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倒還說得過去但是顯然不太夠長度下腳只及腳踝;再下面穿得倒是一雙非常別緻、非常個性的名牌兒運動涼鞋看得出來還是新鞋而且價格不菲但是他就那麼非常隨意地蹅在了足可沒過腳面的積水裡全然沒有一點兒愛惜珍惜的感覺。這個人雖然個子明明並不是特別高但是卻讓人一眼望去就又一種崇山峻嶺般挺拔的感覺雖然身體明明並不是特別的強壯魁梧但是卻給人一種難以言表的壓迫感明明一身的衣服都是那麼地不合身活像是偷來搶來的一般可是他穿在身上的感覺偏偏就完全不會給人突兀和不諧調的感覺。怪!
這個人就這麼從秦公子的車邊走過走向十字路口裸露的兩條並不算十分壯實的胳膊微微伸展在腰身兩側手心向著天空似乎是在接著這連綿下落的雨滴。他就這麼任由瓢潑般的大雨澆在身上似乎無比地享受著這種感覺從容地漫步在這密實的雨幕中顯得那麼飄逸、那麼灑脫似乎每個人本來就應該像他這樣在雨地裡行走一般甚至秦公子都有下車跟著他一起這麼淋著雨蹅水的衝動。
就是這麼一個背影這麼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這麼一個漸漸遠去的在大雨裡漫步的男子的背影忽然地就讓秦公子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好奇那種好奇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難以壓抑。
綠燈一亮秦公子急忙啟動車子他非常渴望能夠看看這個背影的主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有著一種什麼樣的精神氣質。越過了路口秦公子看到那個背影就在前面依然是那麼瀟灑飄逸地漫步著落在他肩頭、身上的雨滴四下濺射開來化作了更為細碎的水珠四散開去迷濛的路燈下映射著燈光的雨粉令他的整個身影似乎都被籠罩在了一層絢麗迷幻的彩色光霧之下。秦公子更加急切地想要追過去可是還沒有度過交通高峰的道路上依然有著難以計數的車輛前面的車流讓它的寶馬無法揮自己的度。無論秦公子怎麼著急車子始終也只能是維持著一個不能夠很快的度。前面的那個身影似乎都始終是在前面一定的距離外慢慢地走著可就是沒有縮短兩者之間的一點點距離!終於那個峻拔的身影就這麼慢慢地在秦公子的眼前消失、遠去了。
最終秦公子的眼睛裡只剩下了那一片遮天的雨幕以及雨幕中點綴著的那點點迷濛虛幻的燈火再有就是遠處沉鬱的夜空下那無盡的黑暗了……
康樂中心。
韓海萍正趴在四樓自己宿舍的窗台上看著雨夜中的城市看著那點點宛如繁星般點綴在深沉的雨夜裡的燈火想著心事。
這是一個小小的房間陳設也很簡單只放著兩張單人床、兩個衣櫃、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但是畢竟是女孩子的房間一些小小的富有強烈的卡通風格的小飾物和毛絨玩具以及床頭案角的一些別出心裁的小小花飾使得這個小小房間充滿了一種跳躍的活力和童趣的溫馨。
這樣的房間在康樂中心的四樓上還有好幾間是為沒有自己的房子的教練們準備的宿舍。韓海萍在本市雖然有自己的家但是並不是特別親近的父母也並不能常常住在家裡。父親雖說調回了本地但是部隊駐地離城市還是有二十多公里所以他通常也只能住在駐地而母親雖然已經轉業但為了照顧身體不是很好的父親也就住在了那裡。韓海萍當然不願意獨自孤零零地置身於那個空曠的大房子承受那份清冷和孤單所以也就住在了這裡。
跟她一起住的女孩子是個健美操的教練還沒下雨前就出去約會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所以屋子裡就剩下了韓海萍一個人靜靜地趴著看雨、靜靜地趴著想事情。
她沒有開燈就那麼靜靜地呆在黑暗裡屋外的多彩而又顯得有些微弱的燈光透過了重重地雨幕艱難地映照在了她的臉上映得她那張平日裡明艷照人靈動活潑的俏臉忽明忽暗似乎顯得平添了無窮的心事映照著虛渺的燈光那雙整天價透射著精靈古怪的大眼睛似乎也被迷離和神秘填滿了。
誰又能夠想像得到平素那麼一個跳脫飛揚、愛玩兒愛鬧的女孩子居然會在夜闌無人的時候露出如此的神情呢?
已經九點多了但是這下了將近一小時的雨仍然沒有一點兒要停下來的意思。樓下馬路上的路燈努力抗拒著暗夜和雨幕壓抑盡量地釋放著自己的光芒、證明著自己的存在可惜它們的努力在這天地間的自然力量面前是那麼地渺小、那麼地微弱。淡淡的微光只能照亮自己身周的一點點空間反而使得幽幽的暗夜更加的深沉冷寂了。隨著夜色漸深路上來往的車輛也逐漸地少了下去偶爾匆匆而過的車子開著雪亮的車燈帶起如流星一般燦爛和耀目的流光瞬間劃破了深沉的夜暗、劃破了緊密的雨幕呼嘯而去流光過後夜暗依然如故、雨幕仍舊如織。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氛圍裡韓海萍從小就被表面的開朗和活潑掩蓋、深藏起來的由於缺少父母疼愛而來的孤獨和寂寞慢慢地酵著、慢慢地醞釀著象無數只螞蟻一樣慢慢地撕咬吞噬著她的孤單的心靈。所以韓海萍非常低害怕一個人呆著、更加非常地害怕一個人呆在黑暗裡。所以她每天都努力地挖掘著身邊的陽光、努力地讓自己保持著開朗以此來逃避對黑暗和孤單的恐懼。但是她又忍不住要一次次地故意去經歷、去承受這種恐懼所以她又會在黑夜裡經常地自己把自己關在小小的宿舍裡關掉燈趴在窗子上看窗外夜空裡閃爍著的繁星和地上應和著繁星一起明滅著的燈火。
其實通常她也只是那麼趴著雖然看著窗外但是一般來說她的心神都會散到比爪哇國都要遠的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但是這時一個模糊的、小小的人影帶著一種相當強烈的視覺震撼觸動了韓海萍的眼神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個男子遠遠地從康樂中心面對的馬路那頭目不可及處穿過了重重的雨幕緩緩走來。
很遠看不真切。
雨幕阻隔、燈光昏暗身影很模糊。
但是就這麼一個模模糊糊又不真切的遠遠的身影卻清晰無比地讓韓海萍感覺到一種峭拔筆挺、傲然於天地之間的氣勢一種灑脫落拓、混溶於夜雨之內的自然渾成。畢竟韓海萍也算半個學武的人這個男子給她的這種氣勢上的震撼尤為強烈。
隱綽綽那是一個留著一頭長、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休閒背心和一條明顯有點短的牛仔褲的男子。他就那麼蹅著及踝深的積水冒著如鞭的疾雨徜徉在昏濛濛的燈光下、黑沉沉的暗夜中面對著別人避之猶恐不及的這種小小災難他卻似享受得無比愜意一般。
通常來講這種人如果不是精神有問題那麼就一定是智力有問題了。但是看著那些雨滴跳躍著飛撲到他的身上、激盪在他的四周韓海萍忽然湧起一種古怪非常的感覺來雨瀑中這個奇異而神秘的男子跟這連綿而來的飛雨之間似乎有著一種親密無間、熔融一體、一種似乎是理所當然般的契合!彷彿間這個男子就是那跳動的水霧中的精靈就是這流淌的激盪著的水簾中的主宰。
遠遠地經過康樂中心樓前的馬路神秘的長男子似乎心有所動漫步徜徉的身形微微頓了一下轉過頭來探視了一下韓海萍的窗子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看著這個仍然看不真切的奇異男子掃視過來的目光韓海萍沒來由地心底一震那一瞬間分明感覺到了這道目光中的那種帶著無限的關懷的焦慮和不安。韓海萍不由得一呆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一種感覺簡直有些離奇甚至有些荒唐了。但是偏偏這種奇妙的感覺和氛圍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經歷過類似的這種玄奇的氛圍。
很快地只是這麼一掃長男子的目光就收了回去再度邁開雙腿向著深沉急驟的雨瀑中投去密實的雨瀑漸漸地完全遮蔽了那個遠去的背影……
下一刻這個滿身帶著神秘氣息的奇異男子走到了這條街道的另一頭連通了這個城市最重要的一條主幹道的拐角處。街對面的就是二十二層的隸屬於「美星」集團的星豪度假酒店。
這時候在面對街道的這一面的十四樓的一個窗口邊瘋狗奈德正叼著一支粗大的古巴雪茄有些煩躁地看著下面黑沉沉的、只閃爍著幾盞微弱的路燈的街道嘴裡喃喃地咒罵著什麼。
這是一套陳設奢華的高檔套間是公司為總部保安公司的斯科特-劉易斯副總經理安排的宿處。這時劉易斯副總經理正面沉似水地坐在面對窗戶的一張真皮沙上手裡反覆擦拭著的赫然是一把一尺半長的標準日本式的小太刀!耀眼的精光毫不掩飾地透射出這把刀非同凡響的銳利和鋒芒那攝人心寒的銳芒彷彿在證明著這把看起來小小的小刀曾經爆閃著的不輸於任何一種武器的凶戾。
那位網絡安全專家比爾-菲奈斯先生這時也在這個屋子裡。他坐在了房間另一邊的另一張同樣豪華的沙上手裡擺弄著的則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微微反射著悅目的銀色光芒的小巧的充滿了科幻感覺的儀器時不時地調試著他面前的茶几上另外還放著三四個類似的東西。
瘋狗奈德一把拽下了嘴裡的雪茄狠狠地在面前的玻璃窗上擦滅狠狠地道:「媽的!該死的上帝呀我們到底要這樣找到什麼時候啊?那個鬼東西到底躲到了什麼地方?」轉頭看了一眼擺弄著那些儀器的菲奈斯繼續著嘮叨的牢騷:「你他媽就別再擺弄那些玩意兒了那個好不容易才在那東西落海前掛在它頭上的追蹤器不是已經在那個鳥不拉屎的鬼海灘上找到了嗎?現在它身上什麼都沒有你再擺弄這些東西還有什麼用?」
菲奈斯只是撩眼瞥了他一下理也沒理他繼續埋頭調試著。
劉易斯彷彿根本沒聽到瘋狗奈德的牢騷仍然在一絲不苟地抹拭著手裡的小刀。
瘋狗奈德簡直要狂了暴躁而瘋狂、又毫無意義地洩似的狂吼了一聲「砰」地一拳種種地捶在窗戶邊的牆壁上咬牙切齒地咒罵著:「該死的鬼東西!該死的鬼東西!居然要我們十幾個人這麼步行著找了一個多星期!居然讓我們找了這麼久!你***到底躲在哪裡啊?躲在……」
瘋狗奈德的咒罵突然頓住了呆呆地注視著樓下馬路對面那盞昏暗的路燈下如注而下的雨瀑裡那個小得像螞蟻一樣但是偏偏又感覺像高山一樣峭拔的小小人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房間裡突然的安靜使得本來專注於自己手頭的事的另外兩個人抬起頭來看了看望著窗外呆的瘋狗奈德只聽他重重地喘了口氣低聲道:「哦上帝啊!這個古怪的瘋子……」
路燈下那個奇異的長男子揚起了臉迎著天上還在不住下落的、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地面的雨水帶著無限地惆悵和關懷的焦慮用一種古怪而有些僵硬的語調喃喃地道:「紫……蒼……你們到底在哪裡啊……」
沉翳的雨夜裡只剩下了微微閃爍著昏暗迷離的黯淡微光的路燈還在傾聽著跳脫多變的雨滴捶打著大地所奏響的沉鬱單調卻又變化萬千的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