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起鳳頻頻地點著頭道:「對是美人魚……」
突然他的身子一下巨震吃驚地睜大了那雙不大的眼睛與雙眼珠子似乎都要跳過眼前的黑邊小眼鏡蹦出眼眶來了。驚異無比地用一種好像看著古生物展覽館裡的恐龍化石復活了一樣的眼神盯著眼前這個小精靈一樣的小小女孩子難以置信地結巴道:「丫頭你……你……你剛才……說……什麼?剛才……剛才是你在……說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再問道:「丫頭你剛剛在說什麼?」
囡囡抬起頭來有些迷茫地看著徐起鳳紅紅的小嘴張開依然是用那空谷鳥語般清脆而又婉轉的聲音有些費力地出了雖然生澀怪異但是卻清清楚楚地三個字:「美……美人……魚。」
徐起鳳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拉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大喘了幾下激動地攬住了囡囡的小小肩膀顫聲說道:「你……你會說話?你會說話啦?」然後猛地將這小女孩兒抱起來在地上激動地轉著圈兒道:「你會說話了你會說話啦!太好了原來你不是小啞巴!真是太好了!!」
囡囡也咯咯地笑了起來一時間這個小小的屋子裡充滿了開心的呼喊和銀鈴般的笑聲。
好半晌徐起鳳才像想起了什麼一樣聽了下來攬著囡囡坐到沙上將小丫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有些奇怪地問道:「囡囡原來你會說話呀?怎麼一直都不肯開口呢?還有你怎麼說話口音這麼古怪啊?」
小丫頭的頭被徐起鳳像捆韭菜一樣用一根鞋帶兒胡亂地紮在後面一張小臉兒笑得紅撲撲的額頭、鼻尖兒和嘴唇兒上沁著一層細細的汗珠剛剛逗弄魚缸裡的魚兒濺得小胸脯上濕淋淋的都是水。聽到徐起鳳的問話歪起了小腦袋蹙起了兩道如畫般細細的眉毛想了想才顯得有些艱難地說道:「囡囡……說……話會……囡囡說……話不……不會……這裡……囡囡說話……這裡……學……」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徐起鳳頭大起來這怎麼都說得是些什麼啊?
使勁兒猜了半天徐起鳳才試探地問道:「你是不是說你本來就是會說話的但是不會說這裡的話現在是剛剛學會的是不是?」看著小丫頭搗蒜一樣點著小腦袋瓜兒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道:「原來這樣啊瞧這勁兒費的。」
忽然心裡咯登一下子搞怪地想道:這小丫頭原來會說話但是不會說我們這裡的話難不成還是個外國人?慘了慘了這下我不但被懷疑是誘拐兒童難道還有落下一個拐帶外賓的罪過?如果引起什麼外交事件我豈不是就成了挑起國際爭端的罪魁禍?
轟隆隆一聲炸雷恰恰在這時候炸響開來憋了一上午的大雨終於嘩嘩地落了下來。徐起鳳驚得幾乎跳了起來靠不會來真的吧?這死雷炸得想嚇死我啊?
徐起鳳乜斜著眼睛仔細地打量了小丫頭半天疑惑地問道:「那……你難道是外國人?你是哪裡人啊?家裡還有誰?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的?還弄得這麼狼狽?」囡囡純稚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迷惘。
又是一聲雷響轟轟的滾雷聲中囡囡小臉兒上的迷惘變成了無比恐懼的神色!大大的眼睛裡夾雜著驚恐、驚惶、憤怒種種複雜的神色本來紅撲撲的小臉霎時間越來越白小小的身體不能自已地顫抖著瑟縮成了一團小手抱著腦袋猛地埋進了徐起鳳的懷裡眼看著初次見面時的那聲尖亢的驚叫聲就要再度威!
這一剎那徐起鳳週身似乎忽然地冷了起來夾雜著一些些雨絲的勁風透過背後的窗戶吹進了屋裡濺在了身上但是似乎這股並冷並不是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雨絲帶來的。那時一種入墜冰窟一般的寒冷是一種打從心底裡生出來的、幾乎可以凍徹骨髓的寒冷!伴隨著這股寒冷的是一種深深的、毫無來由、卻是實實在在的恐懼感。徐起鳳只覺得這一瞬間週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眼看著自己從胳膊一直到肚皮上霎時間就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徐起鳳緊緊地摟住了囡囡不停地拍著她小小的肩背安慰著、安撫著整個屋子裡死一般的沉寂只聽著屋外一聲緊似一聲的雷聲和嘩嘩的雨聲響成了一片。電視裡這時正在播放的廣告的聲音這是顯得那樣地蒼白和遙遠虛無飄渺的那麼不切實際那麼難以觸及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無外的雨聲逐漸地低了下去雷聲也變成了零零星星偶爾的一聲半響。
終於囡囡顫抖著的身體逐漸地平穩了下來徐起鳳也緩緩地覺得自己身周的感覺逐漸地回暖著那種包裹著自己身體、甚至包裹著自己靈魂的徹骨的冰寒和恐懼也逐漸地、一絲一絲地消散著。
看著眼前這小小的女孩兒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湧出來了晶瑩如朝露般的淚水一貫被所有人公認為粗線條的徐胖子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陣地心疼。
************
雨後的空氣就是好。
接近傍晚那金紅金紅的太陽像一顆醃到足夠時間、往外沁著一層層油脂的金紅色的鹹鴨蛋黃一樣掛在一碧如洗的萬里晴空之中映襯著一片一片潔白、蓬鬆的棉花糖一樣的雲彩格外地悅目就連腥鹹的海風這時似乎都透著一絲絲的清甜。
徐起鳳那屁股大的小屋裡現在擠滿了人。
其實人倒也不多但是大家擠在一起又都在大聲地笑鬧著平白地讓這間本來就不是很大的屋子自然而然地就顯出它的侷促來。
小帥警官、高小經理、韓大教練這時候正都圍坐在一起像是參加一場智力競賽一樣努力地猜著囡囡那讓人聽著萬分費勁的中國話。
聽到了囡囡會說話了的消息這些個熱心無比的人們一等到下班就急著忙著買了一大堆的雞鴨魚肉、蔬菜海鮮直奔徐起鳳這小屋。來了之後當然是大家都圍著囡囡問這問那的而徐起鳳自然而然地被趕進了廚房去準備晚上慶祝晚宴的菜品去了。
雖然囡囡說出來的話實在是讓人聽著頭痛萬分費盡了猜疑但是相比起開始那根本無法交流的境況來簡直就不啻於天壤之別了。雖然每一句話都被她說得七零八落、斷斷續續、還詞不達意總是需要費上老半天勁兒去猜測甚至有時候還需要三個人一起開個研討會仔細討論認真分析詳細對比才能夠得出結論但是總也算是差強人意了吧。
按照韓大教練的說法一個這麼大點兒的小孩子面對從來沒接觸過的語言而且還是以複雜和精細著稱於世的中文能夠在不足兩個星期的時間裡達到這樣能夠完整而比較準確地表達出自己意思的水平已然足以稱之為天才了。相比之下某個從小就用中文。用到現在用了二十六年還經常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真情實感的傢伙來說要強的太多了。
於是乎一下午這幫人交流得雖然辛苦無比卻也是其樂融融。而囡囡小朋友的語文水平在這些人一下午的千錘百煉之下也有了長足的進展顯示出了囡囡小朋友乎常人的學習能力。
然後眾人當然就是一起分享這這種為人師表又可以立馬驗收讓人滿意的成果的這種具有著充分的成就感的喜悅之情。
而按照小帥警官的說法就是這樣一個聰明絕頂的孩子當然得由咱們這樣有著足夠水平的人來引導啦這樣才能人盡其用、物盡其材才能夠讓埋在沙土裡的珍珠出本來應該擁有的光亮來。否則如果交給某些自以為是明明長得一塌糊塗、糊塗得亂七八糟還偏偏要取一個文縐縐、酸溜溜名字的傢伙的話只能是真正的明珠投暗白玉蒙塵其結果只能是蹉跎歲月誤人子弟……
大家各有各的開心各有各的心得、各有各的感受、各有各的歡樂。
看起來如果在所有人都感到開心感到快樂感到欣慰感到滿足的時候還有一個人會感覺到無比鬱悶的話那就一定是一個人在廚房孤軍奮戰的徐大廚了。
要說徐起鳳做飯的手藝真還不錯。這一時半會兒的工夫居然還真就整治出一桌兒像模像樣兒的飯出來要雞有雞(高進軍臨來的時候去德江路口買來的老字號八珍烤雞)、要魚有魚(韓海萍下班的時候從樓下的市裡買來的微波爐加熱的食武昌魚)、要菜有菜(帥征在路過村口賣涼拌小菜兒的檔口是順便買來的涼菜)、要肉有肉(這個倒貨真價實是徐大廚親自燉得)。
嘿嘿玩笑歸玩笑說起來徐大廚做飯的手藝還是不錯的起碼比他作圖的手藝強多了不然也不可能吸引的小帥警官這樣一個大美人兒還巴巴地帶著一兜子海鮮過來混火鍋吃。只不過這幫人來得晚又知道他沒什麼準備自然也就順手帶一些熟食過來湊數兒了。
一番斛珖交錯之後眾人的話題又轉到逗囡囡說話這上面來了。畢竟這孩子渾身上下透著太多的神秘和古怪了。每個人都是越來越好奇越是接觸的時間長了越是想要弄個明白。
帥征前一段時間利用公安系統的內部網絡翻遍了幾乎所有可能的資料就是找不到這孩子的任何消息於是得出了結論這孩子應該不是被誘拐或者丟失的至少是沒有人報過警出去的有關孩子的照片和資料尋人也沒有任何的回應那麼從公安局這條線上找到這孩子出處的線索暫時是沒什麼希望了。下午來了之後又聽徐起鳳說起這孩子前一段時間之所以不會說話居然是因為根本就不懂得中文所以才不會說話。那麼這孩子豈不就真的有可能是外國人嗎?
但是問題就有來了既然她根本都不懂中文那她在還沒學會說話之前是怎麼能夠明白徐起鳳和別人話語裡的意思和意圖的;而且如果真的她不懂得中文又是怎麼能夠在這短短的兩個星期裡學會的?要知道中文是出了名的複雜和精細的語言啊。難道真的就是韓海萍的說法這孩子是個真正的語言天才?那麼她如果是外國人的話到底又是哪國人呢?又是什麼原因、通過什麼途徑一個人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呢?
另外還有這孩子日常的一些舉動對海魚的極度喜愛、只愛穿寬鬆的袍子、不愛穿鞋、經常表現出來的對制服和白大褂的恐懼和疑慮、還有那特殊的能力……林林總總在在都讓人無法索解疑竇叢生。
帥征一邊看著韓海萍逗弄著這可愛的小女孩兒一邊心裡不住地暗自思忖著。想了半天覺得還是應該先搞搞清楚這孩子是不是外國人是哪個國家的人為是但是又記得徐起鳳告訴她的上午問道這個事情時的情況還反覆提醒過她暫時不要再這麼直接問起。帥征左思右想認為只有一個辦法了。
這時正好聽韓海萍問道:「囡囡你說你原本會說話但是不會說這裡的話那你能給我們說說你原本會說的話嗎?」帥征一聽正合我意原本就是想要通過看看這孩子是否會說其他的語言來判斷這孩子的來歷的。
只見囡囡有些興奮地點點頭然後一連串奇異、古怪但是又極富韻律感、美妙的宛若歌唱一般的音節從囡囡的嘴裡了出來。所有人都是齊齊地一呆這時哪國的語言?但是這種熟練的程度和如此富有音樂感、韻律感的音節排列也絕對不是一個這樣的小孩子能夠胡亂編出來的。
帥征和徐起鳳對望了一眼然後也看到韓海萍望過來的詫異的眼神這三個人本來都有著通過囡囡的語言來判斷她國籍的想法看她的體貌特徵如果她不是中國人的話那麼只可能是朝鮮、韓國人或者日本人就連是蒙古人的可能性都沒有。可是這兩個地方又有哪個會是這種語言呢?
一時間整個飯桌上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哦還剩下的唯一的聲響就是高小經理那唏哩呼嚕吃飯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