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納埃爾加維諾並不是通常意義上所指的寶庫,這裡沒有厚厚的牆壁和沉重而堅實的大門,也沒有森嚴的警衛和種種足以致人死地的機關,但就算是最高明的竊賊,也休想從這裡拿走一件東西。
這個封閉的空間是遠古時期的神魔在一個剛剛形成的,並不成熟的空間基礎上建造而成的,堅固的空間壁壘和附著其上的法術陷阱,再加上從未被其他人知曉的空間坐標,使得任何強行穿越這個空間的企圖都變成了無法實現夢想。要想進入這裡,方法只有一個:利用咒語獲得空間守護者的認可,使之打開空間的入口。
整個霍納埃爾加維諾由兩大部分組成,一部分是一些用於生活和修煉的區域,那是為在可能的宇宙大災難中倖存下來的人們提供的避難所;在這些區域的中央,上千個子空間緊密地排列著,所有的收藏品都被擺放在不同的子空間中,以便人們拿取和使用,現在,幽銀之火所處的正是這些相當於庫房的子空間之一。
這個空間沒有任何的光源,然而柔和的光芒讓每一個角落都明亮無比,這些光芒來自於空間本身,並因此而沒有任何死角,在光芒的照射下,一件件足以令無數人為之瘋狂的寶物靜靜地懸浮在空中,如同水中安靜歇息的魚。
幽銀之火近乎貪婪的目光從寶物上掠過,廣博的學識讓他往往在第一眼便認出這些寶物的來歷:那把看似普通的,沒有絲毫光澤的寶劍,正是被惡魔們視作聖物的安菲拉科之劍,它曾經是第一代魔域主宰赫羅維森的武器,傳說它可以吸收被其殺死的生物的全部力量,便將之傳給持有武器的人;那面盾牌,那個看起來像是整塊石頭雕刻成的,粗陋不堪的盾牌,如果巫妖的記憶沒有欺騙他的話,應該就是第一代神詆中被稱為守護之神的加拉奈斯的武器,據說這個簡陋的盾牌不僅可以抵禦任何攻擊,還可以在主人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主動為其抵擋來自暗處的襲擊,只是這一點,就足以在戰場上救下一位無敵勇士的性命;還有那把戰錘,那張大網,以及那面戰鼓…即使是冷靜的巫妖,在這些難以用語言形容其價值的物品面前,也不禁感到砰然心動,而這,僅僅是整個寶藏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任何人在這種環境中都很難把持住自己,幽銀之火也不例外,在極短的時間裡,巫妖被一種強烈的衝動控制著,一種想要把所有寶物據為己有的慾望驅使著他,用於存放物品的私人空間已經處在了打開的邊緣。
然而作為亡靈和靈魂領域的大師,巫妖終究要比那些充滿世俗慾望的生物強出很多,只是一瞬間,幽銀之火便從迷失中解脫出來,下一刻,一陣無形的波動以他為中心向周圍擴散開去,那些被施加在寶物上的誘惑魔法隨之被完全驅散。
——如果巫妖真的採取行動將那些寶物收歸己有,或者再晚片刻醒來的話,那些魔法的力量將深入他的靈魂,他將永遠成為自己慾望的奴隸,進而迷失在永無休止的慾望之中。
不必有任何證據,幽銀之火可以斷定,這些危險的法術正是智慧之神的手筆,理由很簡單:這些法術的威力連現在的巫妖都差點難以抵禦,那些心志遠遠不如他堅定的神魔們無疑更加無妨抗拒,而作為遠古神魔為同胞設立的避難所,這些寶物將在設想中的神魔兩族的復興中起到關鍵作用,遠古神魔們絕不會為了考驗某些人而在其上施加這樣可怕的魔法的,只有曾經到過這裡的智慧之神,因為無法拿走全部的寶物,又不希望這些東西落入別人手裡,才會使用這樣的手段。
這讓幽銀之火提高了警惕,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的意識高度集中,無形的精神力量嚴密地分佈在幾乎整個子空間,對每一寸可能存在陷阱的地點進行著詳細的探查與分析。
這種行為並非是多餘,在完成了對所有區域的查看後,幽銀之火至少發現並破壞了二十餘處法術陷阱,這些陷阱無一例外都佈置得極為巧妙而隱秘,而它們中的任何一項的威力都足以將觸發的神詆或者魔王毀滅好幾次。
破解這些陷阱花費了巫妖大量的時間,這使得他尋找最終目標的行動大為延遲,在接下來的十幾天時間裡(同以往那些沒有參照物的地方一樣,這些時間是幽銀之火通過自己靈魂之火的跳動來確定的),他只搜索了四個存放物品的子空間,而這只佔可能存在他想要找尋的東西的空間的幾十分之一。
「一定有其他的辦法,」幽銀之火想道:「那些神魔不可能把所有的寶物任意擺放而不設置快速找到的方法,那樣的話,為了尋找某樣東西,他們自己也將不得不在浩瀚的物品海洋中跋涉。」
雖然知道進入的咒語,卡裡爾顯然對霍納埃爾加維諾內部的情況並不全然瞭解,在它提供的信息中,並沒有關於寶藏裡面物品存放的內容,在飛快回顧了這些信息後,巫妖馬上便放棄了從中找到有用線索的嘗試。
接下來,幽銀之火一面繼續搜索著其他的子空間,一面試圖歸納出所有空間存放物品的規律,然而很顯然,那些遠古時期的存在在擺放這些寶物時並沒有一定的規律,他們更像是將這些東西隨意地丟在某一個地方,巫妖的這個努力再次落了空。
幽銀之火幾乎要放棄這次的尋找了,他已經來到這裡將近一個月,在這段時間裡,他對於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一無所知,為了讓自己的缺席對正在或者將要進行的計劃不造成太大影響,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裡,回到已知宇宙之中。
打定主意的幽銀之火不再猶豫,也許卡裡爾所說的那件寶物,以及自己想要找尋的東西很重要,但如果真的為此使自己的計劃遭受破壞的話,他將再也沒有機會去使用這些費盡心思得到的物品。
巫妖的精神力量再次掃過所處的子空間,對其做最後的探查——在此之前,他已經發現並破壞了這裡至少十八處陷阱,但這些陷阱也在很大程度上干擾了他搜索的精確程度。
對於這次搜索,幽銀之火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這是一個狹小的子空間,甚至小到肉眼就可以看到邊際,在破除陷阱的過程中,他至少對這裡進行裡了不下三遍的搜查,就算是被干擾,這種反覆的查探也足以將這個地方一覽無餘。
然而事實證明,幽銀之火的最後一次努力並非是白費,當他的精神力量掠過空間中的某個角落時,一陣異常的波動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波動是如此的微弱,以至於假如不是巫妖的精神力量恰好與之相遇,很可能會像前幾次一樣漏掉。在這陣波動消失之前,幽銀之火的精神力量像撲向獵物的怪蟒一樣,迅捷無比地纏上了它,並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了波動的來源。
那是一件裝飾華麗的頭飾,如果在已知宇宙的各個世界中,這件製作精美,質地名貴的首飾絕對價值連城,然而在這個寶庫裡,它只能歸於最平庸和無用的一類物品,任何一個進入這裡的人都不會對它有半點興趣。
但幽銀之火深知,對於那些矢志為同胞留下復興希望的遠古神魔們來說,任何多餘的東西都絕不會被放到這個被視為最後希望之地的寶庫中。
「也許這正是關鍵所在,」巫妖思索著:「這件飾物看起來毫無用處,但這樣一件東西出現在這裡,本身便是一個問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這個頭飾上,連綿不絕的精神力量化成化成無數細小的絲線,深入到這個頭飾的內部,認真分析著它的每一部分。
出乎他的意料,這個體積不大的飾品內部的竟然如此廣闊,巫妖的精神力量幾乎無法探測到它的邊際——這已經不單是一件普通的飾物,在它的內部,包含著一個完整的空間。
對於在空間領域的造詣絲毫不下於靈魂方面的幽銀之火來說,這種現象並非不可理解:除了像他現在所在的這種狹小的半空間之外,所有真正意義上的空間都不能單純地用體積去衡量,對於空間大小的比較是毫無意義的,一粒米中也許存在著比所有已知空間還要廣闊的世界。
現在,巫妖完全可以肯定,這個看似並不起眼的首飾,正是這座寶庫中最有價值的寶物之一。在一種強烈的直覺驅使之下——通常來講,巫妖們的直覺都是很準確的,這也是這種生物賴以生存的強力工具之一——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幽銀之火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下一刻,他的意識從靈魂之海中升起,飛進了眼前的飾物之中。
和設想的完全相同,這個飾物裡面果然存在著一個完整的空間,幽銀之火的意識以能量體的形式漂浮在這個到處都是白色雲朵的空間中,一根能量絲線聯繫著他和自己的靈魂。借助這種聯繫,源源不斷的能量湧入巫妖的意識體中,接著以精神力量的形式向四面八方發散出去,探索和分析著遇到的一切。
這種意識直接進入的辦法顯然比單純的精神探測有效得多,不久,幽銀之火便受到了反饋回來的信息,在距離他數千公里的地方,一個未知的能量源正在向外界傳播著與他剛才搜索到的一樣的波動。
沒有任何猶豫,幽銀之火果斷放棄了對其他方向的偵查,在面牢牢鎖定那個能量源的同時全力向目標飛去。
對於以能量形式存在的意識體來說,速度永遠不是問題,只是一瞬間,以接近光速飛行的巫妖便到達了目的地,一個巨大的六稜柱體蹄出現在他的眼前。
如果用已知宇宙的度量衡來計算的話,這個柱體的高度至少在千米以上,直徑則接近百米,即使在遠離它的地方,幽銀之火依然能夠感覺到其中蘊含著的龐大到恐怖的能量——如果把哈倫具有的能量比作一個水池,那麼卡裡爾的能量就是一個池塘,而這個柱體的能量,同上述兩個存在相比,絕對可以稱得上大海。
幽銀之火近乎敬畏地看著面前的龐然大物,一面再次確認同靈魂之間聯繫的暢通,一面小心地向柱體接近著。
微弱的波動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從這個柱體的表面傳出,很顯然,巫妖接收到的那個波動的真正來源正是這裡,儘管不明白其中的含義,但幽銀之火能夠感覺到,這波動似乎在試圖傳遞著什麼信息。
這個感覺讓他突然之間產生了一絲靈感,接下來,巫妖努力調整著自己散發的精神力量的頻率,使之向波動靠近,希望借此與之建立起某種聯繫。
在反覆的嘗試之後,幽銀之火的努力終於獲得了成功,當他的精神頻率與波動達到一致的一刻,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姑且這麼稱呼——響起:「宇宙溝通使者,來自偉大的創造之父執掌的宇宙,我為和平而來,你可以叫我九十六號。」
這個聲音所講述的內容讓幽銀之火差點跳起來——假如這個意識體能夠這麼做的話——這個巨大的柱體,這個蘊含著可以摧毀無數空間的能量的物體,居然有生命!而且,和自己一樣,它竟然也來自於其他的宇宙!
幽銀之火極力平息著因為激動而導致的意識體的劇烈波動,幾秒鐘之後,恢復了平靜的巫妖對這個來自其他宇宙的使者說出了第一句話:「我是幽銀之火,這個宇宙的代表,你的到來已經破壞了這裡的平衡,在你造成更大的損失之前,你必須離開這裡。」
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巫妖已經做好了準備,只需要一瞬間,和靈魂相連的能量絲便會將之帶回到自己的身體。
好在事情並沒有向壞的一方面發展,不出幽銀之火所料,這個外宇宙的使者在這番指責面前表現得格外的虛心:「我感到極大的歉意,作為最早一批被創造出來的宇宙探索者,我只是創造之父的並不成熟的產品,假如由於我本身的缺陷而令貴宇宙遭受到不必要的損失的話,我會盡全力給予賠償。」
「但在那之前,請幫助我和這個宇宙的最高統治者取得聯繫。」九十六號使者的聲音再度響起:「由於在穿越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我失去了最重要的動力系統和通訊系統,我無法同創造之父取得聯繫,也無法離開這裡,好在你們及時接收到了我發出的求救信號,否則,我的能量將在幾億年後全部耗盡。」
「我只是被派來與你進行初步接觸的人,」現在,幽銀之火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有著連他也感到忌憚的能量的龐然大物,實際上卻是一個對於世事一竅不通的蠢貨——這麼說這個穿越了兩個宇宙的使者也許有些不妥,但顯然,它的單純並不適合這個宇宙——一個計劃飛快地在他腦海中形成,「我無權對你的要求做出任何承諾,我的職責只有兩個:盡量瞭解你的全部情況,並將之匯報給我的上司,然後再由他決定是否報告給他的上司;或者,在確定你的存在已經對我們的生存構成威脅後,不惜一切毀滅你,如果我做不到,我的上司就會派其他人來。」
「我可以理解你們的想法。」九十六號使者對此表示出諒解:「對於任何陌生的,沒有瞭解的事物保持警戒,這樣的事情在我們的宇宙早期也曾經出現過,因為這樣的戒心,人們相互猜忌,甚至產生爭鬥。是偉大的創造之父結束了這一切,他讓我們和睦相處,彼此之間共生共存,假如再給我們一點時間的話,我們所有的人都會擁有同一個思想,那時,我們將成為真正的一體。」
「我無意對你們的宇宙做任何評價,」幽銀之火說道:「那不在我的職權範圍內,現在,讓我們來談談你們的宇宙——當然,還有你——的具體情況,只有對這些充分瞭解之後,我們才會決定對你的態度。也許我們對陌生人並不友善,但假如對方能夠證實自己的善意的話,我們並不吝惜對朋友的歡迎與接待。」
「我相信我們雙方會成為朋友的,儘管我們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這位使者說道,隨後開始對巫妖講述有關自己的宇宙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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