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偷偷準備的魔法發出之前,幽銀之火搶先制止了他,將他凍結在冰塊裡。
「我說過,」幽銀之火走向只有頭部露在冰塊外面的旋風,「比起你的同類,你很聰明,但僅此而已。」他的手放在後者的頭上:「你本可以避免這樣的,事實上,那也是我的願望。」他的精神力量瞬間侵入了對方的靈魂。
與此同時,正在聽取屬下魔王制定的計劃的卡倫,突然皺起了眉頭,彷彿遇到了某件讓他不快的事情,就在所有的魔王都在為自己主人的異常表現而惴惴不安時,這位深淵魔域如今的實際主宰又突然恢復了常態,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的手下繼續講解。
旋風不但是一個強大的法師,對獸人們來說,還是一位偉大的先知,他的智慧讓獸人們看到了奪取北方那讓他們垂涎三尺的土地,從而使得自己種族壯大起來的希望——事實上,如果不是遇到了幽銀之火,他現在可能已經成功了——但這些在巫妖的讀心術面前並沒有半點作用,他的所有記憶在幾秒鐘之內就被全部讀取,這個獸人歷史上最偉大的法師變成了一個白癡。
從旋風腦海裡得到的信息讓幽銀之火感到震驚——確切地說,是難以置信。如果不到必要,他並不願意使用讀心術,這種巫妖獨有的能力很可能會引起卡倫的察覺——對於這位魔王的忌憚使得他已經到了謹小慎微的程度,但此刻,他已經全然忘記了這一顧忌,在隨手用一個魔法毀滅了旋風之後,幽銀之火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經跨越了近萬公里的空間,來到了位於這塊大陸南方的一處山谷中。
按照旋風的記憶,在他童年的時候,正是在這,饑寒交加的他發現了一處山洞,在那裡,他得到了魔王賜給的禮物,他擁有了超過同類的智慧,並且獲得了學習魔法的天賦。
但幽銀之火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被信仰洗腦的旋風一廂情願的想法。儘管獸人幾乎全都是惡魔最忠誠的信徒,但這些智力低下而又粗鄙懶惰的種族並不能得到惡魔的喜愛,沒有哪個惡魔會耗費自己的力量為一個獸人開啟智慧,更重要的是,在巫妖的記憶中,沒有那個神魔擁有能夠改變一個種族魔法天賦的能力,也許他們可以激發出某個擁有變異血統者的潛藏天分,但絕對無法從整體上讓一個種族全部做出改變,而在一個十萬人的獸人族群中,無論如何也無法出現如此之多的變異者。
無數年以來,法師們對於法術的起源有兩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在古老的年代,智慧生命中的一些擁有非凡力量的人們,通過自身堅持不懈的努力與空間中的某種力量發生了共鳴,進而創造出了現在使用的法術的雛形;另外一種觀點認為,在神魔之戰的時代,一些惡魔為了更好地打擊諸神,將自身掌握的一些技能傳授給追隨自己的智慧種族,後來這些技能被逐漸地發展演化,已經全部脫離了原有的範疇,變為一種全新的能力,這也是法術被又被稱為魔法的原因。總的來說,絕大多數的法師都傾向於認可第二種說法,因為在很多方面,相比起諸神和天使追求強大力量而手段略顯單一的技能,詭異多變的魔法確實和惡魔們使用的一些能力極為相近,尤其是那些強行控制某些生物使之為己所用的方法,幾乎和惡魔的能力如出一轍,而對於像幽銀之火這樣的強大法師來說,這一觀點的還有一個有力的證據,那就是法師們動用的空間中存在的有力能量,在性質上更加接近惡魔們們的力量。
在那些堅持第一種觀點的法師們的傳說中,在遙遠到幾乎不可考證的年代,一些魔法的先驅者通過自己的努力掌握了一種獨特的施法能力,與現在的魔法相比,那些先驅者的能力的最大特點就是易於掌握,按照這些人的方法,那些被認為沒有半點魔法天賦的人將能夠輕鬆地成為一名施法者,這讓諸神和惡魔感到了恐懼,他們聯手扼殺了這些先驅者,將他們及其掌握的秘密全部埋藏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
這種傳說因為缺乏佐證而素來被主流的法師們的所忽視,但看到旋風和他的同胞們的表現,幽銀之火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審視它的真實性。如果傳說屬實,那麼獸人法師的出現便得到了合理的解釋,很顯然,旋風發現的山洞絕不是什麼魔王的恩賜,而是某個上古的先驅者留下的遺跡。而惡魔們之所以在和諸神開戰的緊張時刻不惜血本地幫助獸人,也正是為了這些遺跡——很有可能,這些遺跡並非只有一處,而是分別存在於南北大陸的不同地方,惡魔們也許已經掌握了一定的線索,已經接連輸掉幾場神魔之戰的惡魔完全有理由不再顧慮到今後的統治而急需擁有這些秘密為自己服務,但為了不讓諸神發覺,他們無法自己動手征服這裡,只能間接地通過信徒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根據旋風的記憶,魔王派遣的使者已經來到過這處山洞,但幽銀之火並不準備就此放棄,巫妖相信,那些先驅者既然能夠將遺跡隱藏無數年而不讓神魔發現,就必然有自己獨到之處,那些惡魔未必能夠全部發現這山洞裡的秘密。
巫妖漫步在深入地下數百米的山洞中,儘管沒有任何外界光線的射入,這裡依然顯得極為明亮,整個山洞頂部都在射出柔和的光芒,無數同樣大小的洞孔整齊地排列在山洞的四壁,顯然,那是那些先驅者們用於防止物品的地方,在旋風的記憶中,那裡原本放滿了各種水晶,但現在已經空無一物——魔王的使者已經把這裡搜刮一空。
幽銀之火耐心地觀察著每一個角落,他的精神力量如同一張巨大的網一樣籠罩了整個山洞,然而他的努力沒有得到任何的收穫,這個山洞中沒有絲毫有價值的東西。
但他沒有因此而氣餒,如果先驅們的秘密如此輕易就被惡魔們所得到,顯然不會是什麼真正有價值的秘密,巫妖完全不必為錯過這樣的秘密而遺憾,而如果那些秘密真正有價值,那麼,能夠躲過神魔這麼多年的先驅者們肯定不會放任外人輕鬆地找到它們,在寬敞的山洞中,幽銀之火就像淘金者一樣耐心而仔細地重複檢查著山洞中所有的地方,用每一個能夠想到的偵測法術搜索著山洞。
就在巫妖幾乎嘗試了所有的方法而一無所獲,打算放棄的時候,一幅位於山洞頂部的壁畫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些壁畫上面沒有任何的魔法能量,那些探測法術也並沒有顯示壁畫有任何的異常,而幾乎有一個廣場大小的山洞就算是又因之後也很難用肉眼看到每一寸地方,因此,直到他下決心離開這裡,抬起頭準備最後一次觀瞻這魔法先驅們居住的地方時,才發現這些隱藏在洞頂岩石紋理之中的壁畫的存在。
幽銀之火的身體飛了起來,懸浮在自己發現的那幅壁畫的下方,認真地進行著觀察,然而片刻之後,這個一向以冷靜著稱的巫妖就無法維持自己的魔法而從空中掉下去。
那幅壁畫,繪製的並非是這個宇宙中的任何事物,而是一條有著蛇一樣的身子,魚一樣的鱗片,鹿的角和四隻利爪的,從來沒有在這宇宙中出現的動物。
已經整整上萬年沒有感受到的鼻根發酸的感覺突然出現在幽銀之火身上,他的心臟這一刻好像重新恢復了跳動,就算放在烈火之中也不會受到絲毫損傷的身體此時竟然變得滾燙,他竭力抑制著心中澎湃的情感,顫抖著伸出手,撫摸著那壁畫,彷彿那不是冰冷的石頭,而是有血有肉的,多年未見的親人。
良久,漸漸恢復平靜的幽銀之火努力讓自己的目光從那幅壁畫上面移開,又一幅壁畫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是一頭猛虎,接著,巨蟒,雄雞…一連十二幅壁畫一一從他的眼前流過,巫妖突然感到某種東西充滿了自己的心中,然後又飛快地膨脹開來,使他幾乎要窒息。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幽銀之火發瘋一般地盯著洞頂的壁畫,不是為了探索可能隱藏在後面的秘密,只是看著,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這些畫就會消失。
原本靜止的壁畫突然開始以洞頂中央為中心,飛快地旋轉起來,很快,由於視覺的延遲,這些壁畫在巫妖的眼中開始變得重合——如果是在平時,這樣的情況必定不會出現,幽銀之火的能力足以讓他看破這樣的假象,無論這些壁畫旋轉得如何之快,在他的眼中,始終都只是不同的圖案,但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的巫妖失去了往日的警覺,只是在本能的支配下如同普通人那樣看著重疊的壁畫。
然而也正因為這樣,當幽銀之火的目光集中到旋轉著的壁畫上時,一個奇妙的現象出現了,重合起來的壁畫變成了不同的符號,這些整體近似方塊的符號對於這個宇宙的所有生物都是陌生的事物,然而巫妖卻對此熟悉無比——那是他家鄉的文字,是他的祖國,一個偉大而古老的國度的文字。
幽銀之火控制著內心的激盪,努力辨認著這些久違了的文字,漸漸的,一句完整的話語被組合起來:從洞頂中央飛上來,你會找到這裡真正的秘密。
巫妖再次向上飛昇,那本該是堅硬無比的岩石的洞頂,在他的身體將要接觸到的一剎那,突然變得像水一樣柔軟,幽銀之火的身體毫無困難地擠進了岩石之中。
當幽銀之火穿過厚實的岩層,重新到達地面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再次陷入了震驚之中。
綻放的梅花,皚皚的白雪,還有那位於雪地之中,在梅花掩映下的方亭,這一切都讓巫妖再次回到了自己曾經生活的故鄉,他呆呆地站在雪地上,感受著周圍的一切。
「很美的場景,對嗎?」一個聲音從幽銀之火的背後傳來,那個聲音所說的,正是他家鄉的話語。
巫妖緩緩地轉過身去,看著面前站著的年輕人,那是一個和他原來一樣,有著黑色頭髮和眼睛,以及黃色皮膚的人,此時,這個英俊的青年正在用自己澄澈得如同泉水一樣的眼睛注視著他。
「別擔心,」年輕人說道:「我只是一段精神的投影,我的使命就是在這裡等待你,或者和你一樣的人的到來。」他的身體突然放出耀眼的光芒,當光芒消失時,這個年輕人也隨之消失,一塊水晶出現在幽銀之火的面前。
「拿起它,」年輕的聲音迴盪在空氣裡面:「你會知道所有的秘密。」
沒有絲毫猶豫,幽銀之火拿起了懸浮在空中的水晶,下一刻,他的意識進入到了水晶的內部。
這裡是一個星空的世界,和他目前所在宇宙的星界不同,這裡的每顆星星都是熾熱燃燒的恆星,它們如同一顆顆閃閃發光的寶石般鑲嵌在黑色背景的太空中上,構成了一幅讓人心醉的美麗圖案。
「這是我們共同的家鄉,」年輕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記得這裡嗎?」原來靜止的星空這一刻突然開始了迅猛的擴張,無數星球飛快地向幽銀之火撞來,卻如同幻影一般穿過巫妖,飛向遠處,轉眼之間,幽銀之火已經置身於一塊極為熟悉的星域之中。
「還記得這個地方嗎?」年輕人的聲音在星空之中迴盪著:「那次星際探索,那次意外事故,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黑洞。」
巫妖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千萬年的磨練讓他終於擺脫了情感的困擾,幽銀之火重新恢復了原有的理智。
「你是誰?」他開口問道:「究竟有什麼目的?」澎湃的能量在巫妖全身運行著,毀滅一切的魔法隨時可以發出。
「我沒有惡意,」那個聲音說道:「就像你看到的,我,確切地說,是製作我和這個水晶的人,是你的同胞,你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並且有著共同的祖先。」
原本平靜的星空此時突然發生了變化,在漆黑的夜空中,一個黑洞悄無聲息地出現——這麼說可能不太合適,因為在太空之中,黑洞是無法被看到的,然而幽銀之火能夠感覺到那個可怕的黑洞的存在。巫妖記得這個黑洞,或者說,出現這個黑洞的位置,正是在同一個地方,當時還是一名宇航員的他因為事故而失去了飛船,又被一個毫無徵兆出現的黑洞捲入了現在所在的宇宙。
「在你進入這個黑洞之後的一千年,我的製作者也因為同樣的原因被送進了這個黑洞。」那個聲音繼續說道:「事實上,這裡在他的時代已經被證實是安全的,從來沒有飛船在那裡遇險,而在他進入黑洞之後,那裡依然像往常一樣安全——那個黑洞只是一個臨時開啟的通道。」
「儘管進入的時間比你要晚,但我的製作者卻比你更早到達了這個宇宙——我想這樣的事情你完全能夠理解,在空間的穿梭中,這種出現在目標空間不同時間點的情況在宇航時代的早期並不少見。需要說明的是,在穿越的過程中,我的製作者在時空之河中曾經不只一次地遇到過你,他完全解了你的過去,甚至是未來的一部分,並深深理解了自己被帶到這個宇宙的緣由,而這,也正是他留下這處遺址的原因。你將獲得這裡的一切,當你離開這裡的時候,你真正的使命也將同時開始。」
包圍著幽銀之火的星空再次發生了改變,無數發光的微粒取代了幽暗的夜空和閃爍的星辰,接著,這些微粒開始了有規律的運行,一段段信息隨之被傳進了巫妖的腦海。
當最後一絲信息進入之後,幽銀之火的意識退出了水晶,這個巫妖靜靜地站在原地,閉著眼睛,消化著自己得到的知識。
幽銀之火毫不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那些他在洞中遇到的,來自他的家鄉的東西,在這個宇宙中從來沒有人知曉,就算是在他和安那卡羅斯還是無話不談的夥伴時,他也沒有把這些告訴後者,更重要的是,那些傳入他腦海之中的信息,那些上古時期的魔法先驅者們的研究成果,全部是用他母語之中最古老的形式記錄下來的,沒有任何這個宇宙的生物瞭解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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