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衝進醫務室。
吉平醫師正在動作優美地替他的那盆寶貝花澆水,神情愜意而且輕鬆,唇紅紅眼水水,合該去做偶像劇的男豬,我衝進去的時候,他驀地回身,有點驚訝,卻笑瞇瞇地看著我。
我宛如猛虎撲食一樣衝過去,將他抱住。
他呆滯在原地,然後驚喜:「備備,你終於想通啦?不要著急,讓我先關上門再說。」
我望著那近在眼前的優雅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啊……啊……」吉平銷魂地叫了兩聲,氣若游絲說,「備備,你的吻技很不到家,讓我教教你,啊……鬆口鬆口,你這分明是咬人!」
「我就是咬人!」我鬆開口,呸呸吐了兩下,「你這個不學無術誤導好人胡說八道的江湖郎中,我今天砸了你的招牌!」
吉平伸手摸著脖子,見我這麼說愣了愣,然後笑著問:「你終於知道那是……」
「你給我住口!」
「那麼備備,我可不可以知道經手人是誰?」他不知死活地,一邊撫摸脖子一邊看著我。
「你還問!」我跳起來,一看桌子上有一把剪刀,抄起來。
「喂,你可是陸軍指揮學院的高材生,不要鬧出什麼血案來啊。」吉平雖然這麼說,面色卻一點慌張都無,眉眼間甚至帶一絲挑逗。
「我……」我一轉身繞到他身旁的桌子邊上,張開剪刀對準那一盆盛開地很純潔的花朵。「你再說下去,我就把你這盆東西全部和諧掉!」
吉平一看,立刻面色大變。
「備備,備備有話好商量。」也不是剛才那種毫不在乎的表情了,臉上帶著柔軟的笑,低眉順眼地看著我,「衝動是魔鬼,你不小心傷到手就不好了。傷到花花草草就更不好了。來來。聽哥哥的,把刀子放下。」
——————————————
我揮著袖子出了醫務室,總算是稍微出了一點鳥氣。
吉平這傢伙本來死豬不怕開水燙,不料那盆我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花卻是死穴,我只把剪刀放在葉子上抖了抖,他就嚇得大聲尖叫,聲音淒慘。調子奇異,彷彿被人嚴刑打,聽的我憂愁全無,樂不可支,一直到心情大好。
我順著走廊慢慢地向著教室的方向走,心中總覺得有什麼不大對頭。
在這次極大烏龍事件之中,我好像看到一些不同尋常地東西。
首先,諸葛小亮。以這個人地精明度。那天晚上他應該是看到了我脖子上那丟人印記,起初還很惱怒。
這就發人深省了,為什麼他會生氣?
然後……態度卻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地軟化了下來。對那東西也不聞不問了,這倒是很正常的反應。
我皺著眉想:他生氣的原因是什麼,難道他以為我是被人襲擊到所以義憤填膺?當時我的樣子的確也有點很狼狽吧?如果說他以為我被女生強了的話,那種反應也有點過了,想來想去,還是傾向於第一種……
我勉強可以用這個借口來替諸葛小亮遮掩過去。
那麼接下來……還有一個人。
周小瑜。
一想到這個名字,我立刻站住腳。
眼前發直,這個名字的出現就好像一枚頭疼符。
我地頭立刻轟隆隆地好像有火車經過,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彎下腰,抱住頭蹲到地上。
他為什麼……會對我作出那種動作?
若說他是無意的……以為這東西真如我所說是絕症的話……我怎麼勸自己都勸不定。
周小瑜這樣的花叢老手,怎麼會認為那東西是……
等等……
我好像遺忘了什麼?
鏡頭倒回,我驀地看到……
就在橋頭相遇的那時候,周小瑜的目光,他在看哪裡,他在看哪裡?
然後,諸葛出現,英雄救美。
然後,周小瑜的目光更凶,而且看著諸葛跟我,他說過,他說過什麼來著?
「無恥!」
我清晰而且驚悚地記起這個詞。
如同小學生日記一樣,那一天,風和日麗,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我一個人在陸軍指揮學院裡郊遊,周小瑜同學莫名其妙攔路沒事找事,諸葛小亮同學義無反顧出現伸出友誼之手,然後周小瑜同學看著我跟諸葛小亮同學罵了一聲無恥。
我很驚悸地想:為什麼他會罵這個?
聯想到他當時地目光,難道說他,那個時候就知道這東西叫草莓,可是他為什麼會擺出一副純潔地樣子罵我無恥?不,好像不是罵我,而是……罵我……跟當時和我在一起的諸葛。
我驚的頭皮一麻一麻地。
難道說周小瑜以為當時子龍啃我(不多,就是啃)的那一口是諸葛經受的草莓?OH.0
思維頃刻間混亂了。
忽然又想到今天早上,他今天早上的舉動,是怎麼樣?
起初是那麼的細心,我甚至心疼被他用來慷慨做墊子的外衣。
然後說什麼「並非絕症」,還替我「療傷」。
一想起那種觸感……
熱熱的,濕濕的……
我就忍不住面紅耳赤,忍不住抱著頭又發出一聲呻吟。
他是怎樣?藉機嘲笑我的無知?
趁機向我耀武揚威?
還是……另有其他含義?
我想的腦袋嗡嗡,感覺更漲大了數分。
我平生痛恨的有兩件東西:一是蛇,二是數學。
而想這種事情,其過程不亞於分析一道難度超高,條件超多,符號跟公式卻都無跡可尋的數學題目。
我發出哀歎,這得死我多少的腦細胞?
————————————————
「備備!」
就在我彷徨無助六神無主感覺人生都是毒蛇猛獸出沒數學題目害死人的時候,有一聲明朗呼喚從耳邊響起,讓我精神一振。
我從地上抬起頭來,同時來人非常慷慨地將手搭在我的肩頭,小臉蛋粉紅,眼睛水汪汪,鬢若刀裁,唇若塗朱……等等,我站起身來湊近了看看,果然是塗了唇膏的。
「布布。」我百無聊賴地將他搭在我肩頭的手推掉,「找我幹嗎?」
「我從這裡經過,看到蹲在這裡的人很像你就過來看看,果然是你啊。」他以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口吻說。
我皺著眉:「我現在很煩,沒有力氣跟你講話。」
「你是不是不舒服?」呂小布非常的細心。
典型的花心男的特徵,對誰都是體貼入微關懷備至,只不過對像絕非三人以下,基本上這種男性就好像蝴蝶一樣,見一朵花就會飛上去,翩翩起舞跳一陣,甜言蜜語之後就當成了偶然的萍水相逢,而前方還有更好的花朵等待著,恭候大駕。
他們的生命之中,恐怕是不會有一個特殊的人存在等候,陪伴一生,所謂浮萍浪蕊,接連不斷。
只是,這種男人基本上會有三種歸宿,不幸的那種,往往會被一個特殊的人傷害到,從此帶著傷痕死心塌地埋了舊情盡情尋歡,另一種則有幸尋獲至愛,從此殷切守候達到取次花叢懶回顧境界,最後一種則是天生沒心沒肺浪蕩江湖一個終老。
我看著呂小布明媚的臉色,認為他是最後一種。忽然沒來由想,周小瑜該歸類在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