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槍響,馬丁趕緊將車停下,車上的人馬上都站了起來,並順著查爾斯的槍口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前面公路的拐角處有一堵半人高的土牆,一個人影在土牆後一閃,一下子就不見了。說閱讀盡在
查爾斯還想繼續開槍,卻被黎傑及時制止住了。
黎傑第一個跳下了車,同時也示意車上的其他人都下來,因為此時要是繼續呆在車上,無疑會成為襲擊者的活靶子,是極不安全的。
眾人也就跟著下車,並佔據了公路兩旁的有利位置,在所有人員都到位後,黎傑伸出兩根手指,朝隊員們打了個前進的手勢,然後低姿朝那堵土牆摸過去,查爾斯和奧古斯丁就趕緊跑過來跟上他,三人呈散兵隊形向前慢慢包抄,其他隊員們則留在原地,準備對三人實施火力掩護。
靠近土牆後,黎傑示意查爾斯和奧古斯丁原地停下待命,然後用剛學不久的阿拉伯語朝土牆後喊道:「你們被包圍了,趕快放下武器出來投降!」
過了良久,土牆後依然沉默,既沒有人搭話,也沒有人站出來。
黎傑舉起手中的槍沖天上就是一梭子,並繼續喊道:「快點出來!再不出來我們就開槍了!」
這幾聲槍響奏了效,土牆後馬上傳來一個惶急的聲音:「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我沒武器!我沒武器!」接著,土牆上就慢慢伸出一雙手來,然後,又慢慢地露出了一個人頭。
這下黎傑和小分隊的其他人看清楚了,那是個上了年紀的伊拉克老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留著長長的鬍子,頭上用布包著,兩鬢和鬍子都已花白,此刻,他兩眼張得很大,全身都在瑟瑟抖,一雙手雖然舉著,卻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可以看出來,他的心裡充滿了極度的不安和恐懼。
眼前的這個老人看起來雖然沒有什麼威脅,但是大家的槍口都不敢離開他。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前段時間的清剿非法武裝組織的戰鬥中,美軍曾在這方面吃過不少的虧,當時恐怖份子往往以老弱病殘人員作為誘餌向美軍求救以吸引進攻美軍的注意力,當美軍接近誘餌後,恐怖分子則不管誘餌的死活突然開火,在這種驟然遇襲的情況下,美軍火力就是再強大,也來不及揮,所以傷亡不少。
此情此景,再次勾起那些參加過那場戰爭的美軍老兵們隱藏在心底的痛楚,所以他們現在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去應付生在眼前的這一切。
所以當隊員們看到出現在他們面前只是一個嬴弱的老人時,他們不僅沒有放鬆警惕,大腦中的那根曾經飽受刺激神經反而繃得更緊了。
於是,留在原地的隊員們除了一部分仍在繼續保持著對正面核心目標的觀察外,另一部分隊員則開始對外圍進行警戒,以防止隨時可能出現在周圍暗處的火力襲擊。
黎傑和兩位突擊隊員舉槍慢慢向前移動。
就在黎傑前伸的槍口就要觸到土牆時,土牆後突然出來一陣哭聲,一個小女孩的哭聲,哭聲中還帶著喊叫聲,這種帶有很濃的伊拉克地方口音的阿拉伯語黎傑不大聽得懂,但是他可以聽得出來,那是一種充滿恐懼的喊叫。
小女孩的哭喊聲讓走在最前面的黎傑心裡微微一愣,他不再憂鬱,趕緊一個箭步快跨過了圍牆,然後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正躲在土牆後哭泣的女孩。
那個小女孩看起來還不到十歲,一副骨瘦如柴的樣子,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極度的營養不良,身上的穿著也極度的破爛不堪,最打眼的一點是,她右腿的褲管和左手的袖管都是空的,看來她的右下肢以及左上肢均已失去,這無疑是這場戰爭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跡。
此刻,她的整個人已經完全縮成一團,正躲在牆腳上瑟瑟抖,看到突然出現的黎傑和他手中的武器,小女孩顯得更害怕,她無助地揮動著自己僅剩一半的一隻手和一隻腳想讓自己的整個身子後退,但是她失敗了,伴隨著她的手和腳的動作的,是從她的兩眼中出的極度恐懼和絕望的目光。
那個舉著雙手站在那裡的老人樣子是她的祖父,只好繼續舉著手站在旁邊,無助而辛酸地看著小女孩,他本想俯身下去摟抱並且安慰自己的小孫女,但是面對這麼多正指著自己的槍口,他縱有天大的膽也不敢這麼做。
老人眼中的淚馬上就流出來了,一位爺爺的眼淚!
黎傑的心像是給刺了一下,他趕緊收起槍,然後微微地歎了口氣。
查爾斯和奧古斯丁此時也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們的臉上也露出了痛楚的表情。
黎傑示意老人把手放下來,然後走過去蹲下身試圖把小女孩抱起來安慰一下,但是小女孩看到他靠近,哭喊的聲音卻更大了,而且還不停地用僅剩的那隻手和腳踢打著黎傑,黎傑只得作罷。
看來,這是個被戰爭極端傷害了的小女孩,這是個對武器有著極端恐懼的小女孩,黎傑想,在這個時候,哪怕一支玩具槍也足以讓她歇斯底里!
黎傑不敢再靠近那個小女孩,他怕自己的靠近會引起她更大的反應,於是只好示意她的祖父前去安撫她。
一個面對刀山火海都敢闖進去打滾的鐵血軍人此刻卻不敢靠近一個手腳不全的小女孩,此情此景,帶給外人的是不可思議,而帶給黎傑的,卻唯有苦笑和心酸。
黎傑叫過侯賽因少尉,通過侯賽因對老人的詢問黎傑才知道,這祖孫倆原本是祖拜爾鎮的居民,因為戰爭中自家的房屋被毀,所以只好流浪到這裡,小女孩的父母和一個哥哥都在戰爭中喪生,全家就剩下這祖孫倆了,今天晚上,因為長時間的飢餓,祖孫倆實在受不了了,就一起出來想找點吃的東西,結果碰上了黎傑他們。因為內心對軍隊和武器的恐懼,看到軍隊,祖孫倆就想躲開,沒想到還是被查爾斯現了,並差點被他的子彈誤傷。
話問到這裡,黎傑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問下去了,在戰爭中,這樣悲慘的故事實在太多,就是再聽下去,除了悲慘也還是悲慘。而且,小分隊的時間有限,決不能在這裡耽擱太多的時間,所以黎傑決定馬上撤離。
上車前,黎傑親自跑到車上,給祖孫倆搬來了一件水和一箱餅乾,祖孫倆看到這麼大的一堆食物,兩眼情不自禁就出了異樣的光,他們迫不及待地撕開了包裝就開始進食,直到此時,小女孩才止住了哭喊,或許,也只有食物和水,此刻才能使悲哀中的人暫時忘記悲哀。
看著因為進食而處於忘我狀態中的祖孫倆,黎傑不忍心再驚擾他們。於是,黎傑和小分隊的其他隊員們都輕手輕腳地回到了車上,並悄悄地撤離了這裡。
吉普車加快了度,朝祖拜爾鎮飛馳而去。
與之前剛從海軍基地出來時相比,車上此時已經換了另外一種氣氛,不再是愜意或者緊張,更多的是一種沉悶,有時候,沉悶的環境更能夠促使人去對一些事進行思考,現在,在經歷了剛才的那一幕後,車上的每個人都開始在這種沉悶中理性地去思考一些問題。
這難道就是從古至今讓無數軍人都熱愛和嚮往並且一談起來就熱血激昂的戰爭嗎?戰爭的本質到底是什麼?這是個一直讓無數軍人在思考但是永遠也思考不透的問題。也是大家此時想得最多的問題。
黎傑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小女孩看到自己時臉上的那雙無助而驚恐的眼睛,他不禁在心裡問自己:「以前聽一位所謂的名人說過,一個害怕武器的民族是一個讓全世界都感到失望的民族,那麼現在,一支讓普通民眾都害怕的軍隊難道會是一支讓全世界人民都崇拜的軍隊嗎?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要怎麼樣才能避免戰爭的悲劇在自己的家門口上演呢?」黎傑現在覺得,對每一場生在地球上的戰爭進行反思,是每個軍人都應該做的事。
就在大家的這種浮想聯翩的思考中,小分隊乘坐的吉普車到達了祖拜爾。
祖拜爾是伊拉克南部的一個小鎮,與伊拉克的第二大城市巴士拉之間距離僅幾十公里,並且有高公路相通,是伊拉克南面的重要門戶,從祖拜爾到巴士拉,也就20分鐘不到的路程。
在美伊戰爭中,薩達姆的軍隊在祖拜爾並沒有進行頑強的防守,所以祖拜爾雖然經歷了戰火的洗禮,卻並沒有被完全摧毀,祖拜爾鎮內的兩條東西走向的主街道在戰後還保持了相對的完整。
小分隊在祖拜爾沒有做任何停留,就直接殺向了巴士拉。
在祖拜爾到巴士拉之間的高公路上,美軍設置了不少的檢查站,對前往巴士拉方向的所有車輛,檢查站都要進行檢查,這時小分隊的特別通行證起了很大作用,碰到憲兵攔車檢查,黎傑只要一亮證,憲兵一揮手就讓過了,但是儘管如此,大家還是能感覺到巴士拉的戒備森嚴,可見,小分隊慢慢已經進入了恐怖活動高的地區。
鑒於車輛進入巴士拉市區內需要經過重重檢查,這樣可能耗費掉不少時間黎傑決定帶領小分隊走環城線而並不進入巴士拉市區,因為小分隊在繞過巴士拉後,直接就可以進入到從巴士拉到歐塞爾的高等級公路,這樣,比起從市區內走,肯定會節省不少的時間。
此時夜已較深,因為是特殊時期,所以行駛在從巴士拉到歐塞爾的高等級公路上的車輛非常的少,就是偶爾有車經過,也是全副武裝的軍車車隊,像小分隊這樣單車行駛的車輛,路上幾乎看不到。
在小分隊的吉普車經過一個叫朱海爾的小村莊過後,黎傑突然現,在小分隊吉普車的後面,又多了一輛車,因為天黑,公路上又沒有路燈,所以黎傑只能隱隱約約判斷出那是一輛麵包車,卻根本看不清車上是些什麼人,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車上的人肯定帶了武器,因為當麵包車經過路邊一些亮著燈的房屋時,接著那些微弱的燈光,黎傑可以看到,麵包車上偶爾會出那種他熟悉的、金屬槍管特有的反光。
「後面有情況!注意警戒!」黎傑出簡短的命令。
隊員們的神經一下又繃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