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警大隊大隊長張洋很著急,現在整個市局刑警大隊裡成了一團大稀泥,一種既悲傷又無奈的氣氛籠罩在大家的頭上,讓大家好像看不到出頭之日,現在形勢好像更進一步惡化了,黑龍山槍案的進展微乎其微不說,一中隊長陽再生也不見了。盡在
張洋有點後悔在桂花坳襲警案生後的當天把陽再生放回了家。按照以往的慣例,刑警大隊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作為主要責任人的陽再生是應該一直呆在隊裡協助調查的。但當時張洋因為看到陽再生的情緒很不好,似乎是有點悲傷過度,出於對他身體的考慮,就讓兩個手下把他送回去了,他希望陽再生在家裡人的照顧下,能很快從這件事中緩過神來,畢竟每個人在最疲憊的時候都會想家的,只有家,才是一個人回歸寧靜的港灣。
在陽再生回家之前,張洋就特別交待了,第二天一早一定要來辦公室。因為關於這個案件,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弄清楚,陽再生作為當事人之一,是最直接也最管用的線索,張洋之所以讓他先回家,完全是出於人性化的考慮。
哪知第二天早上上班時,陽再生卻並沒有來辦公室,張洋給他打電話,他家裡電話沒人接,手機又提示關機。當時張洋還沒有太在意,以為陽再生只是因為勞累過度睡過頭了,就沒有接著再打。但是一直快到中午了,陽再生還沒有露面,張洋再打電話時,還是打不通。
這下張洋有點著急了,就派了兩個人去陽再生的家看看,哪知陽再生家裡是鐵將軍把門。
張洋派去的兩個人畢竟是刑警,頭腦還算靈泛,就敲開陽再生鄰居家的門打聽了一下,鄰居說一大早就看到陽再生出去了,是穿便裝出去的,也不知道去了哪。再問他妻子和兒子是不是上班和上課去了時,鄰居卻回答說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他的妻子和兒子了。
兩個人就有點奇怪,他們想,自己每天都跟陽再生在一起上班,還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段時間妻子兒子要去外地或去哪裡旅遊去啊?陽再生只有這一處房子,既然他的妻子兒子沒出去,那麼鄰居們怎麼會見不到呢?
陽再生的妻兒以前老愛去市公安局玩,所以刑警大隊的很多人都認識他們,但是他們具體在哪裡上班上學,一班人都不清楚,張洋派去的兩人就打電話回局裡查明了他們的工作單位和就讀學校的詳細地址,然後分兩路去這兩個地方瞭解情況。
調查的結果讓兩人大吃一驚,陽再生妻子單位的負責人說她已經好久沒來上班了,到底去哪裡了誰也不知道,離開的時候她也沒有對單位裡的任何人說,包括她平時在單位裡玩得很好的朋友,也跟她失去了聯繫;陽再生兒子學校的班主任也說其兒子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學校上課了,老師和同學們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想聯繫家裡人也聯繫不上。
兩人回到刑警大隊向張洋一匯報,張洋心裡不由一陣恐慌,出於一個老刑警的本能,他馬上就意識到陽再生肯定出事了,而且出事的很可能不止他一個人,還包括他的妻子和兒子。
張洋馬上就這件事向龍局長做了匯報,龍局長一聽非常重視,馬上指定了鮑副局長作為調查這件事的負責人,全力調查此事。
鮑副局長以前是分管刑偵工作這一塊的,後來去北京學習去了,昨天才從北京回來,今天早上才回局裡報到。他一接到龍局長的指示,一刻也不敢怠慢,馬上就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
刑警大隊以及整個市公安局本來為了黑龍山槍案和桂花坳襲警案的事早就忙得焦頭爛額了,現在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陽再生的事又來插上這麼一槓子,一時間,張洋只覺得手上的工作千頭萬緒,自己不知從哪裡入手,你說如何讓他不心煩意亂?
陽再生此刻正一個人坐在城北一家西餐廳的一個角落裡,要了一份牛肉和一杯果汁正慢慢地吃。
他嘴裡雖然在吃,但是他的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大門左邊一張桌子邊坐著的一男一女,那個男的四十來歲,最特徵性的標誌是唇上留著一小撮仁丹鬍子;那個女的二十幾歲,長得非常漂亮,與那個男人關係親密,看來是他的女朋友。
陽再生認識那個男人,並且知道他的外號叫「喜鵲」。
一個四十多歲的半老男人卻取了這麼個花裡胡哨的外號,一聽就不是什麼好鳥。
「喜鵲」確實不是什麼好鳥,他是銀友會裡的一名骨幹成員,平時喜歡吃、喝、嫖、賭,有時候甚至還殺人,可以說是無惡不作,陽再生之所以認識「喜鵲」,是因為他是自己與銀友會的聯絡人。
陽再生一看到「喜鵲」,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個至今讓他撕心裂肺的晚上。
那還是在黑龍山槍案生之前。
那天晚上陽再生下班有些遲,他剛踏進家門,就被幾個人控制住了,然後他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也被綁在臥室裡,當時在那伙襲擊他和家人的人中,為的就是這個「喜鵲」。
「喜鵲」當時之所以帶人襲擊他以及他的家人,是因為他們一來知道陽再生是青龍幫安插在警方的內線,二來是要脅迫他作為「雙重間諜」為銀友會服務。
陽再生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暗地裡加入青龍幫了,他之所以入幫是因為他沒有經得起金錢的誘惑。
陽再生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察,每個月的工資獎金很有限,但他在每天的工作和辦案的過程中,經常會面對的又都是燈紅酒綠的生活,那樣的生活讓他有些癡迷和嚮往,也使他的心裡就產生了極端的不平衡。
他經常想,自己整天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工作,為什麼過的卻是這種窘迫的生活,而有的人看起來什麼都不是,生活卻偏偏過得那麼驕奢淫逸,這種心理的不平衡導致了他對金錢看法的完全改變,人也變得貪婪起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一旦有了貪戀,要變壞起來就很容易得很,青龍幫的杜望笙正是看中了他的這一點,只用了十萬塊錢就輕輕易易地把他收買了。
對青龍幫來說,陽再生絕對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在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裡,他給青龍幫提供了很多很有價值的情報,其中還包括警方所掌握的有關銀友會的一些情況。當然,這些情報都是坐地劃價的,陽再生自然能從中獲取不少的好處。
就這樣,陽再生一邊當著警察拿著國家的工資,一邊卻暗中在為黑幫當著差,在他眼裡,法律所賦予他的權力成了他牟利的有力武器,他也慢慢開始了對法律產生了藐視。他深信,法律只不過是莎士比亞筆下所說的稻草人,鳥兒見慣了以後,真的會在它的頂上休息甚至拉屎而不再對它害怕的。
陽再生對青龍幫的「傑出貢獻」使銀友會對他同樣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銀友會也想把他爭取過來。不過銀友會顯然沒有青龍幫那麼厚道,他們不是用金錢來收買他,而是採取了另外一種方式,那就是脅迫。
銀友會畢竟是女人當家嘛,所以他們的觀點是,金錢帳當然會算得精些,錢嘛能省一分就是一分,能做無本買賣當然更好。
於是就有了前面生的一幕。
銀友會把陽再生和其家人控制住後,就要求陽再生以後要聽從銀友會的安排,隨時向銀友會提供警方和青龍幫兩方面的情報。陽再生起初比較硬氣,拒不服從,「喜鵲」就讓手下人當著陽再生的面對他的妻兒進行虐待和毆打。
妻子兒子是陽再生的命根子,為了他們,陽再生什麼事都能做,於是他就屈從了。
銀友會還不放心,不僅讓陽再生簽了份「合作協議」,還把他的妻子兒子帶走了,臨走前「喜鵲」還威脅陽再生說:「你的妻子兒子暫時由我們銀友會保管一個月,這一個月是你的考查期,一個月內,你必須完成我們交給你的所有任務,否則,你就等著為他們收屍吧。」
陽再生沒有辦法,自己雖然是警察,但這件事也不敢告訴其他同事,所以他只好一邊為銀友會效力,一邊暗地裡私自調查妻子、兒子的情況,無奈銀友會的人做事非常謹慎,所以他的調查毫無用處。
陽再生別的什麼沒有調查到,「喜鵲」的活動區域卻弄得非常清楚了,因為在「喜鵲」成為他和銀友會的聯絡人後,陽再生就多次對他進行過調查和跟蹤,想從他的身上得到自己妻兒隱藏地點的一些線索,雖然最終的結果是無功的,但是「喜鵲」的落腳地點以及其他行蹤陽再生卻查清楚了。
昨天有關桂花坳的「線報」,就是「喜鵲」給他提供的,「喜鵲」當時還明確指示,要陽再生不要告訴上級,自己帶幾個人去看看,陽再生當時不知「喜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聽了他的話,帶幾個人去了。
沒想到後來卻生那麼大的一件事,他的手下竟然遭到了襲擊,而且造成了慘重的傷亡,這時陽再生才明白過來,自己只是銀友會為了某個目的拋出的誘餌,「喜鵲」和銀友會欺騙了他。
戰友的犧牲極大地刺激了陽再生,在現場時,他的那種心痛欲裂的悲傷之情是真情流露,絲毫沒有裝模作樣。這件事讓陽再生不得不再一次回過頭來審視自己過去。
陽再生是個典型的B型性格的人,大凡這種性格的人,考慮問題時都喜歡鑽死胡同,陽再生也不例外。所以他經過一夜的思考後,雖然「潘然醒悟」了,而且還想出了一個自認為很有效的解決辦法,但是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從一個錯誤走向另一個錯誤,而且是走向另外一個錯誤的極端,因為他所想出來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報復!
為了報復,他決定放棄自己的妻子兒子!為了報復,他決定放棄自己的朋友同事!為了報復,他甚至決定放棄自己的生命!
所以今天早上陽再生早早就起了床,開始做著行動前的準備,他把自己的手槍精心地擦拭了一遍,以往他利用打靶和抓捕行動的機會還偷偷積攢了很多子彈,這時候他把這些子彈都拿了出來,並一顆一顆地進行了檢查,檢查完子彈之後,他又把幾個手槍的備用彈夾裝得滿滿的。
然後他在廚房裡自己動手做了頓平時一家人最喜歡吃的早餐,並特意做了三個人的量。進餐時他還專門在妻子兒子平時坐的位置上放置了一付碗筷,好像他們就陪在自己身邊一起共進早餐,他一邊吃一邊回憶起家裡平時的溫馨,等吃完飯時他已是淚流滿面。他清楚,這也許是他對自己最親愛的人的最後弔唁,以後,他也許再也不可能見到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了。
吃完早餐,陽再生特意換上了一套平時最愛穿的便服,帶好了槍支彈藥,然後打開了門,出門時,他忍不住回過頭來,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自己以前曾經為之奮鬥的家,最後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妻子和兒子的照片,然後輕輕地把門關上了。
那一刻,他彷彿感覺到了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決裂。
「喜鵲」是陽再生選擇的第一個目標,這是因為陽再生不僅對「喜鵲」特別地憎恨,認為他是自己最大的仇人,是造成目前這種悲慘局面的罪魁禍,而且,他對「喜鵲」的情況特別地熟悉。所以,清楚了「喜鵲」活動規律的陽再生就選擇了在這家西餐廳守株待兔,現在,兔子已經來了。
「喜鵲」顯然沒有想到會有人已經注意上了他。因為陽再生坐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西餐廳裡人又很多,所以「喜鵲」並沒有現陽再生也在這裡,他的注意力幾乎全部集中在他的女朋友身上了。兩個人時而交頭接耳,時而哈哈大笑,周圍的人存不存在好像跟他們沒有多大關係。
陽再生摸了摸腰上的槍,金屬的質感和涼意讓他的頭腦異常地興奮。看到「喜鵲」和他的女朋友如此親密的模樣,心想著自己的妻子兒子卻還不知道被他們關在哪裡受罪,陽再生就覺得怒火中燒,這股怒火使他恨不得走過去一槍打爆「喜鵲」的頭,但想了想後他還是忍住了。因為陽再生在「喜鵲」的身上還寄托了最後一絲希望,就是想看看還能不能從「喜鵲」的身上找到妻兒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