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傑並不知道自己是被困在一個叫做「死亡之谷」的天坑裡
從地勢上看,黎傑只能判斷出這是一個峽谷,而且是一個比較長的峽谷,因為這裡兩邊都是懸崖,兩端卻是空的。
黎傑知道,是峽谷就應該有水的,這是常識性的問題。但是黎傑不知道自己想錯了,因為這個峽谷偏偏就沒有水!
黎傑覺得身上的傷口好像沒有剛才那樣痛了,也許是因為他已經適應了痛覺的刺激,痛閾值提高了的緣故。他再次嘗試著左下肢受力站起來,現在竟然能站住了,而且傷口好像也沒剛才那麼痛了。他有點慶幸自己左側大腿沒有骨折,應該只是切割傷,要不左下肢肯定會用不上勁、站立不住的。他知道,這條腿受傷本身是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的,有生命危險的只能是因為出血。
黎傑用傘兵刀砍斷了一根較為粗大的灌木枝,經過一番修整,灌木枝變成了手杖。
用手杖拄地行走可以大大改變左下肢的受力力線,所以黎傑行走起來也就沒有剛才那麼吃勁了,黎傑就拄著手杖沿著峽谷往前走。
峽谷底還算平整,雖然沒有路,但人也還能走。峽谷裡生長著各種各樣的大樹和其他植物,在植物學家眼裡,這裡也許是個寶庫,但是對於行路人來說,這些植物很礙事的。
黎傑覺得自己口更渴了,全身也越無力,他很想馬上找到水,但是,一路之上黎傑就是沒有見到水,也沒有見到什麼可以進食的野果。
更讓黎傑奇怪的是,自己已經走了這麼長一段路,好像連一隻野獸也沒有見到,這在原始森林裡面是極不正常的。黎傑雖然生長在城市,但他從小喜歡旅遊,正因為喜歡旅遊,所以他很早以前就對叢林植物進行過一些研究,因此他知道森林裡面有很多植物是可以儲水的,很多植物是可以進食的。
可到目前為止,他一種這樣的植物都沒有碰到。
黎傑感到,自己已經接近了昏迷的邊緣,不是因為飢餓,而是因為脫水!此時,全身的傷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補水。人一旦出現脫水,就會出現一種煩躁和乏力接近極限的瀕死感,在沒有救治的情況下,他就會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那種感覺甚至比溺水淹死更痛苦。
要不是因為黎傑以前常的體能和頑強的意志,他早就已經倒下了。但是面對傷病的折磨,就是他平時再厲害,再英雄,也難逃死亡威脅的厄運,因為人的體力和忍耐是有限的,過這個極限,任何人都沒辦法抵制。
人力有時而窮,黎傑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要征服這裡辦法只有一個,就是讓自己活著。人只有活著,才談得上其他的,要不,與路邊的黃土就沒什麼區別?所以,黎傑決定馬上停下來,他實在不能再消耗太多的體力,而且,他也實在沒有更多的體力可以消耗。他必須坐下來,坐地求援,因為他的戰友們一定會來救他的。
於是黎傑在一棵大樹下再次坐下,他的頭很昏,但神志並不迷亂,他的心裡有個堅強的信念,就是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走出這個山谷,只有活下去,才能進入西南嘯鷹,只有活下去,才能再次見到父母,只有活下去,才能不辜負謝排長、張娟、羅班長等等的囑托,潛意識裡黎傑甚至還想,只有活下去,自己才能把剛才那個阿龍留下的東西交給他的母親和兒女。
所有這些都是黎傑活下去的理由,如果一個人自己都認為自己不能活了,或者自己都認為自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那他就真的不用活了。
要活下去,現在就必須有水,這是黎傑知道的。黎傑再次想起了新兵拉練時和謝排長被壓在土堆下的那個時刻,那時候也缺水啊,而且比現在還缺水啊,現在畢竟還是在森林裡面呢,但是那時自己沒有受傷,更重要的是,那時身邊有謝排長。謝排長雖然不是水,謝排長也沒有水,但謝排長有友情,謝排長有關愛,謝排長可以排遣他心中的恐懼和孤獨,謝排長可以在一旁鼓勵他勇敢地活下去!
現在只有他孤獨的一個人,他就必須學會一個人活下去!黎傑嘗試著用傘兵刀在大樹的樹皮上割出一條槽,不一會兒,果然有幾滴白色的漿液流出,黎傑用舌頭舔了舔,很澀,很難入口,但他還是喝了,然後接著又割,又喝。
在等待漿液流出的間隙,黎傑還現在大樹的邊上一種闊葉的植物,這種植物不高,莖幹呈紅色,是分節的,大大的葉子呈綠色,邊上帶著紅色的絲邊。黎傑知道這種植物叫酸稈草,是可以進食的,自己以前還吃過,黎傑就拔了一大把,摘掉葉子,剝掉莖皮,把莖稈往口裡塞。
經過一番折騰,黎傑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明顯好了些,口渴也得到了暫時的緩解,但他清楚自己必須還得繼續整下去,因為這點液體量還遠遠不夠補充他所丟失的。
然而就在他俯身準備去喝樹幹上流下的另一處漿液時,他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什麼不對勁,一股陰冷的風從後面刮來,帶著騰騰的殺氣,不好!碰到襲擊了!
就在這電光一閃間,黎傑極快地低下了頭,整個人就勢躺倒在樹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頭頂一掠而過,「砰」地一聲撞在樹幹上,匆忙之中,黎傑沒有看清那是什麼東西。
黎傑來不及細想,也顧不得傷口的疼痛,一個翻滾閃到樹後,危難之際,體內腎上腺素分泌瞬間成倍增長,所以他的動作迅之極,同時手中傘兵刀迅劃出,準確地刺中了襲擊者的腹部,黎傑這才看清楚了,襲擊自己的敵人竟然是一條狼!
狼被刺中腹部,一聲長號之後落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又慢慢爬起來想往前走,但是沒走幾步,又癱倒了,它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就沒氣了。
黎傑這幾下動作突然爆,而且用力過猛,已經完全出了他此時所能承受的極限,險情一過,心裡一放鬆,整個人也癱了下來,似乎全身沒有了一絲力氣,手腳都動彈不得。腿上的傷口也因為用力過猛,堵塞的血管口被重新崩開,傷口又流起血來。
黎傑掙扎著想坐起來重新包紮一下傷口,他眼睛的餘光突然現周圍好像多了幾雙綠色的眼睛,這些眼睛緊緊地盯著他,讓他脊背涼,他感覺到一股更大的殺氣把他整個人都籠罩住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五隻狼!黎傑現自己被五隻狼圍住了!
也許是黎傑剛才殺狼時的神勇震懾了這些畜生,惡狼們並沒有馬上向黎傑起進攻,黎傑倒在地上的時候,實際上是它們極好的進攻機會,但是它們並沒有抓住時機動進攻。
黎傑知道,這倒並不是它們笨,相反,它們這樣做更加顯示了其聰明。它們已經從黎傑剛才的動作上看出了,這個人雖然非常強悍,但已是強弩之末,不會有力氣再堅持多久了,與其冒險進攻,它們還不如坐享其成。
它們顯然也看到了黎傑的傷口在流血,於是就乾脆在黎傑周圍坐下來,從外表看,它們似乎並沒有進攻黎傑的企圖,但是只要黎傑一動,它們就蠢蠢欲動,並作出馬上就要撲上來的姿勢,黎傑只好眼睜睜地瞪著它們,不敢稍有動作,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動,群狼就會起進攻,它們進攻時可是快若雷霆、急如閃電的,憑著手裡的刀和腰間的槍,自己或許可以擊斃一兩隻狼,但絕對是難逃被咬死的厄運的。
可是自己不動彈,腿上的傷口就包紮不了,傷口不包紮,血流不止,自己很快就會休克的,等到自己昏迷了,惡狼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把自己殺死吃掉,「這畜生真是太狡猾了!」黎傑這樣想著,但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真正地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感覺到,死神再一次姍姍然向自己走來。
死神已經離他如此之近,但黎傑並沒有絕望,他打算在自己認為最合適的時候起最後的攻擊,至少他認為自己還有兩成的勝算!因為他手裡還有刀和手槍,還有三顆子彈,手中有武器就不能停止戰鬥!還有一口氣就不能停止戰鬥!這是一個戰士最起碼的信念!
黎傑就這麼與五隻狼對峙著,他的眼神對望著它們的眼神。狼們已把黎傑看成了盤中餐、口中肉,所以它們並不著急,而是悠閒地坐在那裡等待時機,那只頭狼更是趴在起了盹,好像根本不把黎傑放在眼裡。
就這麼對峙著,誰都不急著進攻誰!
就這麼對峙著,誰都想殺死誰!
黎傑的血還在流,他已經沒有多少血可流!
狼們坐在邊上悠閒地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塊放在盤中的肉餅,剩下的只是就餐前商量好如何分成!
黎傑後來在回憶這段遭遇時說:「我當時並沒有緊張,我心裡甚至還在想著,如果殺死了狼,狼血該是多好的飲料、狼肉開始多好的大餐啊,我甚至還在想,到底是狼的前腿肉好吃、還是後腿肉好吃呢?」
黎傑的進攻事先沒有任何預兆,惡狼也沒有想到,黎傑在傷口這樣流血、身體這樣虛弱的情況下也會如此快地搶先動進攻,狼們只是戰鬥者,而不是戰術家,它們的詞典裡並沒有「驕兵必敗」這個成語。
黎傑就在一瞬間難,他左手接過本來握在右手的傘兵刀,右手迅從腰間拔出手槍,
「噹噹噹」一個射,當面的三匹狼當場倒下,在如此短的距離內,黎傑完全有把握射中它們的腦門,緊接著他用力將手中沒有了子彈的槍照著頭狼扔去,然後右手又持刀在手!
整個進攻的過程黎傑已在腦海裡經過多次盤算,所以他一擊奏效。剩下的兩匹狼很快反應過來,頭狼頭一偏,躲開了黎傑砸過去的槍,然後一聲狂嚎,聯合起剩下的另一匹狼向黎傑進攻!
黎傑將右手的刀微豎,整個刀尖向上,在左邊那匹狼撲過來的一霎那,他將刀狠狠刺出,刀刺中了狼的左眼,受傷的狼哀號一聲退下。這時,右邊的頭狼已經躍到,黎傑畢竟受了傷,腿腳不大靈便,來不及躲閃,一下就被頭狼撲到在地。
頭狼張開獠牙大嘴,死命地往黎傑的喉嚨咬來,黎傑向胸前一低頭,用頭頂抵住了頭狼的下巴,來不及回收的雙手同時緊緊地攀住頭狼的脖子,頭狼的嘴就難以張開。
一個人和一匹狼就這麼僵持著,頭狼和黎傑兩個都不能動,頭狼是因為被黎傑頂住了不能動,黎傑是怕放開後遭遇襲擊不敢動。
他們就這麼僵持著。
黎傑的血流得更快,手上也好像越來越沒有力氣。
那匹眼睛被刺的狼已經慢慢緩過神來,他張著獠牙大嘴,睜著一隻滿露凶光的眼睛,一步一步向黎傑逼來!
情勢萬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