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醫鬼墓 第三部 5鬼墓、怪畫、異人(上)
    無情捧著杯子,三口便喝完了咖啡,鼻尖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稍稍醞釀了一下情緒:「在我開始敘述之前,先得說好,進入鬼墓的部分,全部是哥哥轉述的。我和七哥,只在盜洞的入口處,負責監控、防風工作。再有,這個故事,只是揭開了鬼墓的冰山一角,如果期待太高的話,只怕會大大地落空。」

    我點點頭:「我明白,只要詳細說出真實情況就好。」

    無情捧著空杯,清了清嗓子,此時我的手已經按下隱蔽的開關,書桌的某個角落裡,一隻三洋採訪機開始了同步錄音的工作。

    「三個月前,我、哥哥、七哥一直停留在伊朗北部的阿洽油井附近。在此之前,負責油井鑽探的華人老闆在掘進過程中,發現了一個古代阿拉伯酋長的墓穴,如獲至寶,特地花了大價錢,請哥哥去替他主持發掘工作。不過,勞民傷財地干了兩周以後,哥哥發現葬在古墓裡的酋長寒傖之至,僅有的幾件金銀飾品也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盜墓賊們洗劫一空了。華人老闆鬱悶得要死,結清了我們的酬金後,連歡送酒會都沒出席,回舊金山抱頭養病去了。」

    唐槍、冷七是盜墓高手,只要是敘述他們的經歷,就一定會牽扯到古墓、寶藏、盜洞之類,所以我很有耐心地聽下去。

    「就在那次氣氛並不融洽的酒會上,那個人出現了。」

    無情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伸手在自己的短髮上抓了兩把,忽然一聲長歎:「沈先生,也許你永遠都不會猜到,當那個人出現時,哥哥和七哥同時說了一句什麼話?」

    我笑了:「有一個人出現——唐槍和冷七能說什麼?難道是一個漂亮無比的阿拉伯美女?」

    刀頭上舔血的江湖人物,自始至終身邊少不了三樣東西:兵器、好酒、美女。

    兵器是用來殺人防身生財的,酒和女人,則能讓他們在波詭雲譎的冒險生涯裡得到最恰當的放鬆,以免精神高度緊張而導致全身心的崩潰。

    唐槍對美女的追求在整個盜墓者圈子裡都很有名,與他有過一夜風流的女孩子大概已經涵蓋了全球各個種族,無論是紐約摩天大廈的金髮白領,還是非洲熱帶叢林的黑皮膚妖冶女郎,他都來者不拒,盡攬於懷中。

    回憶起與他十幾次的見面過程,幾乎每天都有不同面孔的女人坐在他的膝蓋上相伴,同時出現的,是他手中永遠握著的酒杯。

    「醉臥美人膝,醒盡杯中酒」,是唐槍十幾年不變的生活寫照。

    無情搖搖頭:「不,不是美女,而是一個男人,像你一樣的男人。」

    她的眼神異樣的困惑,在我臉上連續眨著眼打量著。

    「他們到底說了什麼?」無情這句普普通通的話,語氣古怪之極,什麼叫做「像我一樣的男人」?

    無情站起身,雙手都插進頭髮裡,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猛然低叫出來:「他們說的話是『沈南?』——你明白嗎?他們把那個人當成了你,因為從外貌到氣質,那個人都跟你非常神似。唯一不同的,是他蓄著絡腮鬍子,並且臉上總是帶著極其焦慮的表情。這一點,仔細看來,是跟你有區別的。」

    她的雙臂猛的揚起來,彷彿要籍此來向上天求取力量,讓自己能夠保持絕對的冷靜。

    我只怔了半秒鐘,陡然一笑:「那有什麼?地球人的五官構造,注定了要有很多極其相似的個體。他們兩個久在江湖上闖蕩,連這麼點小事,都值得大驚小怪?」、

    「可是,那個人真的跟你非常相似,哥哥和七哥又是好長時間沒跟你會面了,所以當時心裡的震撼可想而知。」無情長歎,視線在我五官上掃來掃去,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杯子裡的咖啡已經涼了,我向後仰了仰,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轉頭凝望著窗外的滿目綠色。

    盜墓者們畢生都在荒郊野外闖蕩,每天都會遇到驚懼莫名的怪事,如果按照無情的敘述方式講下去,只怕到了天黑都不一定能說完整個過程。

    我暗暗有些焦慮,畢竟老杜那裡還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達措,如果不能盡快找出石板畫上的秘密,肯定會對他的生命造成危害。事有輕重緩急,再冷靜、再鎮定的醫生,也會有急躁的時候。

    無情的耳環又一次閃爍起來:「沈先生,我很快就要說到重點了,請不要心急。所有事件的焦點,就集中在這個人身上。如你所想,看到一個男人的相貌與你近似,並不值得驚奇,但是到了事件的最後,他的樣子,竟然出現在鬼墓下面,甚至哥哥已經肯定地下了結論,他就是地底壁畫上,與巨人搏鬥的那個飛刀客。」

    一瞬間,我的思想急速跳躍起來,因為無情的這一席話,揭示了一條最不可思議的線索——「一個活生生存在的人,曾在地底與巨人搏鬥,然後在石壁上留下了自己的戰鬥畫面?」

    「那個人,與石板畫上是同一個人嗎?」我力圖在密如蛛網、亂如團麻的線索中,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哥哥說,差不多是,但石板畫上的人物尺寸太小了,根本看不清。」無情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台上的說書人終於打動了觀眾一樣,欣慰不已。

    我皺著眉,緊盯著無情。

    二十一世紀,是個信息過盛的年代,借助互聯網和各種各樣的紙媒,任何人都可以瞬間炮製出一條駭人聽聞的爆炸性信息。道聽途說或者盲目從信,其結果都像被胡蘿蔔迷惑住的驢子,轉來轉去,死得奇慘無比。

    「不信我?」無情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鬱悶不已地又吐出一口長氣。

    她指了指半截露在背包外面的衛星電話:「其實你隨時可以向哥哥求證,他要七哥寄送石板畫的同時,也寄了厚厚的一包照片給你,所拍攝的就是鬼墓下的那些駭人聽聞的畫面。只是伊拉克目前的局勢也就這樣了,說不定什麼時候送快遞的車就變成了爆炸工具,大概已經化成滿天亂飛的紙屑了——」

    書房的門被「篤篤篤」地敲響了,關伯探頭進來,眼角帶著笑意:「半小時後可以開飯,聊得怎麼樣?」

    看得出,有方星陪他做飯,老頭子心情爽快之至。

    「小哥,你最喜歡喝的『天外鮮』即將開火上灶,這一次我一定要在方小姐面前露一手。」關伯沾沾自喜地笑著,快活得像一個盼著過節的小孩子。

    無情忽然悶哼了一聲:「連蘑菇有毒沒毒都分辨不清,還什麼『天外鮮、地外鮮』的,真是哼哼……這頓飯不吃也就罷了。」

    她的情緒不是太好,臉色也變得陰沉沉的。

    「什麼?」關伯怪叫出聲。他能容忍別人藐視自己的武功,卻聽不得對他廚藝的任何批駁。

    「你的蘑菇裡面摻雜著一株『三花暴屍菌』、一株『猴兒伸腿菇』,一會兒下鍋,毒氣一起,輕則把人毒得眼瞎喉啞,嚴重的話,大家一起翻眼上天堂。」

    關伯臉色大變,肩膀一抖,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跳起來,壓低了嗓子吼叫:「小姑娘,再胡說,我就……我就……」他自詡當年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當然不能以大欺小嚇唬小孩子,氣得眉毛亂顫,卻無法把話接下去。

    「你信不信我?」無情走到我面前,仰著臉,怔怔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冷傲地抬起下巴,像個被別人欺負了的孩子。

    她的話,多多少少帶著聳人聽聞的意味,但我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我信你,咱們去廚房,把你說的那兩種毒蘑菇找出來好不好?要不,就要糟蹋掉一鍋好湯、一頓好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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