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天空一片湛藍,猶如一塊溫潤的水晶石。一丸紅日鑲嵌在正中,懶洋洋的放射著光芒。幾朵白雲像綿羊一般慵懶,在風之牧鞭的驅趕下,緩緩的遊蕩在天空牧場裡。
被幾次寒霜洗禮之後,牧草已經枯萎了下去,大草原上呈現出一片白茫茫的顏色。
仔細辨認著小道,車伕駕馭著一匹老馬緩緩前行,後車廂裡裝滿了金黃的麥草,麥草堆上躺著兩個年輕人。
長相英俊的男孩子名叫羅傑,今天只有十七歲,身穿著世界樹學院的黑色校服,原院的一名清潔雜工,但現在卻背負著極為機密的任務。
羅傑瞪大了藍眼睛,看著同樣顏色的天空,兩相映照之下,就像對立的兩面鏡子一般,反照出無限多的投影。
遠方傳來牧鈴響,羊群咩咩叫著在草叢裡穿梭,這使羅傑想起了一周前,哈里森校長給他看的羊皮卷軸,上面只寫著很簡單的兩個詞——
「天光之眼,黑圖書館」。
天光之眼,是世界樹學院代院長的法器,傳說具有打開異界之門的力量,可惜在很早之前就丟失了。
據校長哈里森推測,教廷正在密謀尋回這件法器。
這是世界樹學院所不能接受的,於是老頭子便啟用了長老會專用的旅團,誓要在教廷之前拿到天光之眼。
雖然羅傑很不樂意,但作為事件的當事人,他還是被迫加入了旅團。不過作為補償,哈里森同意將此次的尋回旅行,算作是羅傑的勇者試煉,並且將難度定位為「s」級。
按照學院的古老章程,s級試煉要有教師陪同指導,羅傑先想到的就是弗蘭肯博士,雖然這個科學瘋子很危險,但身手和才學都是同輩教師中的佼佼者。
不過,哈里森說本次冒險任務太過重要,學院的教師不足以應付,他決定聯繫一位長老來直接率領旅團。
在哈里森通過秘密途徑聯繫長老的時候,羅傑則開始為羊皮卷軸的下半句話上路了。
羅傑旁邊躺著一名叫琳達的女孩子,身著黑白相間的女僕短裙,臉上始終掛著甜蜜與神秘交融的笑容。她本來是法西米帝國波旁皇族二小姐的貼身女僕,但卻因為做了幾樁觸怒主家的事,被家中嚴厲的大小姐辭退了。
不過琳達並沒有因此傷心,反而自願做起了羅傑的女僕。
據琳達說,所謂的「黑圖書館」,其實就是法西米帝國的魔法**封印室,裡面封藏著十三萬冊魔法**。
因為這些魔導書太過危險,所以只有帝國魔法協會的會長才有權調閱,而本代的魔法協會會長,正是波旁家的大小姐桃瑞絲女侯爵。
想到高傲睿智的桃瑞絲,羅傑禁不住眉頭一皺:「麻煩啊!」
琳達躺在羅傑身邊,搖晃著一根麥草,道:「不用擔心!明的不行,我們來暗的。放藥迷暈她,偷走黑圖書館的鑰匙。」
「然後呢?」
「搜索到天光之眼的資訊,再帶著克莉絲二小姐私奔,從此我們三人就過著王子和兩個公主的童話般生活。」
「去,去,去——你這種童話,會教壞小孩子的。」
羅傑推開信口開河的小女僕,轉身望向了馬車側面,一群綿羊在牧童的驅趕下,正在茫茫草原上穿梭。
忽然,一輛小型的客運馬車追了上來,趕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雖長得孔武有力,穿戴卻文質彬彬。他輕輕推了一下小禮帽,與麥草車的車伕攀談了起來。
客運馬車廂裡坐著一對母女。年輕的媽媽是個安靜漂亮的人,雙手捧著一本︽聖經︾,正在做著虔誠的禱告。女兒則是活潑俏麗的小女孩,十來歲的年紀,穿著一件黑白相間的洋裝,金色的長分成兩束,如同彈簧似的垂向兩側,隨著馬車的搖擺而彈動著。
看到羅傑像只死魚似的翻白眼,小女孩張開鮮藕似的小手,努力的招呼了起來。
「大哥哥,你在看什麼?」小女孩問道。
「看天邊。」羅傑道。
「看到什麼?」
「什麼都沒看到,一片迷茫啊!」
「呵呵!大哥哥真有趣。我叫莉莉安,你呢?」
「羅傑。」
「羅傑哥哥為什麼背著兩把劍啊?」
「你看錯了!那不是兩把劍,而是一把園藝剪,我是個園藝工人。」
「哦!難怪還背著一棵小樹苗。」
「呵呵!是啊。」
「那坐在你肚子上的是什麼啊?」莉莉安瞪圓了好奇的大眼睛,小手指著正在嚼麥粒的幼果問道。
幼果是羅傑的使魔,外表是一個縮小n倍之後,再插上一對透明翅膀的美麗少女,實際上則是從世界樹上誕生的候補女神。
「這個啊!這是樹上的一種小蟲子,跟蝴蝶差不多的東西。」羅傑胡亂回答。
幼果攥緊豆粒般大小的拳頭,在羅傑肚皮上猛捶了幾下,引得莉莉安一陣拍掌驚呼。
羅傑吐了吐舌頭,轉向前方,問道:「大叔,我們到什麼地方了?」
「我叫勞倫斯,不叫『大叔』。現在的小鬼啊,一點禮貌也不懂。」車伕不悅的摘掉草帽,露出一張端正的臉。
因為時常勞作的關係,勞倫斯的皮膚曬成了小麥一樣的顏色,而且非常結實緊繃。
「好,好!勞倫斯大哥,我們到哪了?」
「這裡是白莽草原的邊緣,我們正在往聖劍峽谷趕路。」
「哦!我知道這裡。」琳達抬起頭來,興致勃勃的說道:「這裡是世界樹學院的締造者之一,初代校長的好友聖戰士阿加特,在第一次退魔大戰時,阻擊惡魔入侵的地方。」
羅傑藍眼睛轉了轉,想起了世界樹學院校門旁的兩尊雕像,琳達所說的阿加特應該就是那位聖騎士了。
「傳說,原本那裡只是一座山嶺,阿加特騎士曾率領聯軍,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
在此阻擊惡魔軍團。但惡魔們實在太過強大,在鏖戰七天七夜之後,終於殺了所有人類戰士,攻下了這片山脈。
「阿加特騎士暴怒,單人獨騎闖入敵軍中,傾盡全力一劍擊殺了惡魔軍團的先鋒官。那一劍的威力實在可怕,竟把山嶺硬生生劈斷,形成了一條狹長的峽谷,於是後來的定居者將這裡稱為『聖劍峽谷』。」
聽到琳達講完,羅傑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兩下,心裡盤算著這個故事有多少可信度。
「聖劍峽谷裡住著什麼人啊?」羅傑問道。
「峽谷中,有一座聖劍城,原本作為軍事要塞而建,所以異常牢固高大,但現在已經沒有了駐軍,轉而變成了由牧人和商人組成的商業小城。」
「為什麼沒有駐軍?」
「這話說來就長了。」琳達拿出難得的正經語氣,給羅傑上了一堂「歷史課」。
退魔大戰之後,聖劍城的歸屬成了一大問題,哪個國家掌握了這個要塞,便等於扼住了歐羅大6的咽喉,時機一到甚至可以稱霸整個世界。於是,周邊的幾國各不相讓,進行了為期三年的談判,但仍然沒有一個讓各方都滿意的結果。
就在各國準備訴諸武力的時候,突然一支獸人部落流浪到了這裡,在鞏固了白莽草原的霸主地位之後,開始圖謀聖劍城和城外的翡翠森林。
獸人砍伐森林的暴行,喚醒了一支更古老、更強大的種族。
森林深處的高等精靈聽到了樹木們的哀嚎,於是放棄了延續千年的隱居生活,用弓箭和魔法狠狠的教訓了獸人。
但獸人並沒有一敗塗地,他們依靠著簡單的腦袋和強壯的身體,一直在白莽草原與翡翠森林的分界線上,與精靈進行著拉鋸戰。
於是,在一旁的聖劍城暫時沒了危險,但因為獸人和精靈的阻礙,它已經失去了原本的軍事意義,所以也沒有國家願意接管這燙手山芋。
久而久之,聖劍城便成了一座自由的貿易都市。
「你知道的挺多嘛!」羅傑道。
「因為當年的法西米也是爭奪聖劍城的國家之一,至今皇室仍對此地難以釋懷。」琳達趴在羅傑耳邊低聲道。
「原來如此啊!」
莉莉安眨巴著大眼睛,看到琳達和羅傑咬耳朵,滿是好奇的問道:「羅傑哥哥跟姐姐在偷偷的說什麼?」
「在說大人的事喲!」琳達惡作劇般笑著說道。
「那是什麼事?」
「就是只有大人才能做的事。莉莉安喜歡的話,可以讓大哥哥教你喲!」琳達笑得更開心了。
羅傑咳嗽了兩聲,警告琳達不要胡說。
忽然,幼果飛了起來,一對尖長的小耳朵如雷達轉了一圈:「小心!我感覺到了危險。」
「哦哦!會說話啊,小蟲子會說話。」莉莉安驚訝的拍手。
「我不是小蟲子。」幼果不悅的喊道。
正在這時,天邊揚起了一陣塵土,一股勁風從車尾撲上,接著直衝前方而去,只留下一陣血腥的氣味。
「嗷——」淒厲的狼嚎聲響徹草原,白草紛紛被壓得低頭,十幾個小黑點排成三角形佇列,拖著濃重的煙塵從遠方衝來。
勞倫斯全身一震,瞳孔驚恐的放大,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是狼!」
「狼有什麼好怕的?」琳達輕巧的說道。
「小姑娘,你不懂,白莽草原上的狼,可不是一般意義的狼。」
「那是什麼?」
「是獸人的狼騎兵。」
幾人說話的時候,小黑點已經變成了清晰的影像,十幾匹小牛般大小的巨狼奔跑在煙塵中,頭上豎立著鬃毛,雙眼放射寒光,一對獠牙如匕似的探出嘴外。
狼背上安著粗糙的座鞍,上面坐著壯碩的綠皮獸人,頭上留著一縷紅色的雞冠,眼中湧著貪婪嗜血的凶光,大鼻子上釘著十幾個銅環,一張大嘴高聲狂叫著。
「前面的人類,竟然敢在獸人的地盤上溜躂,你們的死期不遠了。」一名狼騎兵小隊長大叫著,一狼當先衝到了馬車後,揮起一柄鍘刀般大小的板刀,砍向了後車廂。
羅傑抽出身後的雙劍,交叉著向前一架,「噹」的一聲響,被震進了麥草堆裡。
此時,其餘的狼騎兵已然接近,個個揮舞著巨型的板刀,在兩輛馬車上胡亂砍著。
兩名車伕分別拿起鐵叉和棍棒,努力保護著拚命狂奔的馱馬。
「呼啦」一聲響,羅傑頂著一頭麥草站了起來,站穩了腳步之後,雙劍一起揮出,砍西瓜一般的剁在一名狼騎士頭頂。
但這西瓜乎想像的結實,雙劍只在那層綠皮上劃了一個十字形的圖案,便被內裡堅硬的顱骨擋住了。
這一瞬間,羅傑明白為什麼獸人那麼笨了,因為他們的腦殼太厚實,都沒放大腦的空間了。
雖然沒有砍死,但頭皮之痛卻是真實的,那名狼騎兵慘叫一聲,摔下了戰狼。
看到同伴受傷,狼騎兵們個個雙眼泛紅,狂嚎著撲向羅傑的方向。
羅傑沉著應對,揮舞著雙劍,撥打劈過來的板刀。
「哦哦!羅傑哥哥好厲害,不過剪刀為什麼分成兩半了?」莉莉安拍著小手,毫無緊張感的歡呼著。她的媽媽一手抱著︽聖經︾,一手努力將女兒拉進懷裡。
久攻不下,狼騎兵已陷入暴怒之中,聽到小丫頭令人心煩的叫喊聲,揮板刀砍向了車窗。
「住手!」
羅傑飛身一躍,跳到了對面的車廂頂上,同時一劍削斷了狼騎兵的胳膊。
但獸人揮刀時的餘力不減,斷掉的胳膊和板刀照樣飛出,將一邊的車門砍得粉碎。
「呼啦」一聲響,大部分的狼騎兵們掉頭圍攻了過來,另一部分則被琳達用飛刀牽制住了。
客運車廂的頂蓬太小,顯然不利於羅傑揮,幾次都險些被板刀震飛下來。
「前方有一處隘口,到那裡我們就安全了。」勞倫斯大喊著,又給老馬加了一鞭。
「好!我來抵擋狼騎兵,大叔專心駕車好了。」羅傑道。
「都說了不要叫我大叔,我還不到四十歲呢!」
「砰砰」兩聲響,車輪磕在石頭上,臨近山谷隘口,路面也逐漸變成了難走的山路。
羅傑一個立腳不穩被顛落車頂,幸虧反應敏捷,用雙腿勾住了邊沿,否則不被砍死也會被狼踩死。
看到有機可趁,狼騎兵們一起揮刀砍來。幼果在半空中翻轉身子,伸手向兩邊放出綠色的魔法陣,替羅傑擋下了所有的攻擊。
「哦哦!小蟲子會放魔法。」莉莉安驚奇的說道。
「躲回車廂裡去!」羅傑倒吊在車廂外側,雙手如划槳似的將雙劍用力一分,「乒乒乓乓」一陣響,沒有防備的狼騎兵紛紛落狼。
眼看狼騎小隊失敗在即,不服輸的小隊長雙手端起板刀,平行橫掃向了馬車廂。
羅傑交叉雙劍夾住,推向山壁的一側。
「吱啦啦——」巨型板刀插進了巖壁,摩擦出一道閃亮的火花。山壁上留下一條長長的斷痕,就像是整個被一分為二似的。
隨著山頂傳來一陣轟響,巨大的石塊如雪球般滾下,先是將狼騎兵小隊長埋葬,接著壓向了兩輛馬車。
「山崩了!快逃啊。」
碎石「轟隆隆」的壓來,羅傑施展出得自幼果的特殊能力。
嚴格來說,羅傑的能力,其實就是把自己變成植物人——利用各種植物力量形態的人。看起來沒什麼,不過樹木的生長,可是擁有連石頭都能粉碎的力量。
羅傑背後伸出籐手,分別伸向了車前和車廂中,但莉莉安的父母卻放棄了活命的機會,只是努力將女兒放到籐手之中。
時不待人,羅傑在碎石上借力彈跳,轉眼飛躍到了十幾米外,身後轟然一聲響,馬車和莉莉安的父母都被壓在裡面。
「莉莉安,你的父母恐怕……」羅傑沉重的說道。
「爸媽是不會有事的。」莉莉安趴在羅傑肩頭,一臉天真無邪。
「可是……」
「他們答應要永遠陪著莉莉安,莉莉安最相信爸爸和媽媽了。」
「嗯!他們會永遠陪著你的。」羅傑點了點頭,躲避著不斷落下的岩石,加向前方飛奔而去。
※※※※
兩個小時後,落石逐漸停息,但山谷中已經堆滿了碎石,兩邊道路全都被截斷了。
羅傑顧不得喘上一口氣,開始沿著陡峭的岩石向上攀爬起來,而莉莉安卻饒有興致的逗著幼果玩耍。
山谷兩邊的石壁並不太高,依靠籐手的強抓力,羅傑不一會便登上了山頂。
「好奇怪!這就是聖劍峽谷嗎?石壁很低,谷口又窄,而且形狀也不像是聖劍嘛!」羅傑滿懷疑問,放眼望向了遠方。
一陣清爽的山風撲面吹來,羅傑的藍眼睛頓時收縮了起來。
面前是一片層巒疊嶂的群山,巍峨山脈環繞著一座白色的城市,應該就是聖劍城了。在城市的正前方有一條開闊的道路,道路兩邊分別是碧綠色的森林和白茫茫的草原。
從這裡俯視下去,山脈中那道路的確有劍身的形狀,白色的城市則很像是劍鍔,而羅傑所站的這一塊地方,根本就是劍柄上的一點小零碎。
「原來如此!看來這一片山脈全叫聖劍谷,難怪周邊國家都想要奪取這裡,就算不是做軍事要塞,用來放牧和耕作也是一塊寶地啊!」羅傑點頭讚歎道。
「羅傑哥哥在看什麼,找到姐姐的馬車了嗎?」莉莉安搖著羅傑的手臂問道。
面對這麼大的一片峽谷,找一輛馬車的難度不亞於海底撈針,但羅傑並沒有著急,雖然他不知道琳達現在何處,但卻知道她將去向何處。
「我們走吧!去聖劍城,一定會在那裡碰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