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灌木叢,躍過矮籬笆,羅傑摸了摸脖子,感覺有些鬆動了,看來自己腦袋越來越不牢固啦。
正當羅傑思索著應對的方法,信步向花房深處走去,忽然旁邊伸出一根拐棍,狠敲在他的小腿上。
「別踩我的花啊!」
一個蒼老卻洪亮的聲音響起。
羅傑驚醒過來,才現這是一間高級花室,其間擺滿稀奇古怪的植物,都是外界難見的稀有品種。
一個老頭蹲在旁邊,七十來歲的年紀,銀白色的鬚根根蒼勁,雙目中閃著矍鑠的精光。身體雖然有些瘦削,但看起來非常的健康。左腮上有一條刀疤,應該是年輕時英勇的紀念。
看到這裡,羅傑突然想起了警官的話,難怪那麼容易就矇混過去,原來真的有這麼一位老法師啊。
老頭子蹲在苗圃前,咀嚼著乾麵包,碎屑如雪花似的飄落。而下面的花朵則張開了嘴巴,如同一隻隻浮在水面上的鱷魚一般,爭搶著落下的麵包屑。
「這是食人花幼苗吧?」
羅傑好奇的蹲下身子,手指輕快的拂過花叢。
苗圃裡翻起一層波浪,不同外形的食人花紛紛抬頭,亮開了兩排閃亮的牙齒,「喀嚓喀嚓」的對咬在半空中。
「嗯!你怎麼知道的?」老頭兒沒看羅傑,隨口問。
「我在清掃教室時,看到過魔花的掛圖。這種花為了捕獵,經常偽裝自己的身形……可它們的根基部分是改變不了的。」
羅傑拿掃把撥開不同的花葉,露出了一片相同的根須。
老頭子點了點頭,終於肯正眼看羅傑了,可第一眼就怔住了:「你、你、你肩膀上那是什麼?」
「這個,這個是剛才一位警官先生讓我代替保管的。」羅傑隨口撒謊,而且還將前後兩個謊言聯結上了。
可這老頭子明顯比警官聰明,雙眼中閃起了狐疑的目光。但他卻沒當面揭穿羅傑,而是非常平淡的扭回頭去。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不太清楚。好像是顆奇異的果子,不過我沒在教室掛圖上看到過。」
「吃塊麵包吧!你一定很餓吧?」老頭兒遞出一份麵包。
「謝謝了,您真是個好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還真是非常的餓。」羅傑接過麵包,大口的咀嚼起來,引得下面的食人花一陣騷動。
老頭兒盯著羅傑肩上的果實,低聲自語道:「那是因為有東西需要吸收你的營養。」
「啊!老先生,你剛才說什麼?」羅傑嚼著麵包問。
「我說,你要不要加點果醬啊?」
老頭子招了招手,走向了花室的深處。羅傑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老頭子聊著天。
花房前方的水晶頂破碎了,一塊巨大的石樑斜插了進來。從現場的情況推斷,應該是昨晚魔法工房爆炸的後果。
「年輕人,關於昨晚的事,你怎麼看呢?」老頭突然問道。
「那個,那個是試驗事故吧。」羅傑轉動著藍眼睛,說出一個最安全的答案。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我看你的觀察力不錯,應該察覺到其中有什麼玄機吧?試驗事故的話,你不覺得後果過於嚴重嗎?」
「那會是什麼呢?」
「有人說是尋仇,弗蘭肯以前可惹了不少的禍啊!」
「不會吧!尋仇的話,要嘛是暗殺,要嘛是決鬥,沒可能冒失的進入學院,還在地形複雜的魔法工房裡動手。」
老頭子點了點頭,又道:「也有人說是教廷的驅魔人前來獵殺異端。」
「這個也沒可能啊!學院與教廷雖說關係不是很好,但總歸是歐羅大6的兩大文明中心,不可能因為一個異端,就撕破臉面爭鬥起來。」
「你還挺瞭解時局嘛。」
「只是聽別人聊天談起過。」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那談談你個人的看法吧。」
「我仍然覺得只是一場普通的事故。」
「魔法檢驗科的報告上說,這是一場七級魔法造成的破壞。有哪一種魔法試驗能達到這種地步?」
「有的。」
「什麼?」
「禁忌煉金術,比如說生命煉成。」
「嘶——」老頭兒倒吸一口冷氣,呆立在了當場。
羅傑低頭啃著麵包,腦袋撞在了老頭瘦削的脊背上。
見到老頭子陷入為難之中,羅傑趴到他的耳邊,適時的補充了一句,道:「又比如說,高爆炸藥的配方試驗。」
「咦!呵呵……」
老頭捋了捋花白的鬍子,露出了一絲釋然的微笑。
當天下午,世界樹學院校長辦公室布通告。
通告內容為:本次的魔法工房爆炸事件,是由弗蘭肯博士試驗新型炸藥所致,所有刑事調查立刻停止。
※※※※
第二天,羅傑如往常一樣,一早就開始清掃庭院。不過從今天起,他又多了一份工作,就是要幫忙照顧花房。
雖然不知道花房的老頭是什麼來頭,不過羅傑總算是安心了。除了肩膀上的果子和胃口變大之外,他又變回了那個平凡的窮小子。
不過,經過此事之後,羅傑似乎增加了一項隱藏能力,那就是總能撞破別人的好事。
在低頭掃地的時候,羅傑又聽到了一對青年男女的吵架聲。
「喂喂!不要這麼冷淡嘛!」男人出玩世不恭的嬉笑聲。
羅傑認識這個人,他名叫彼得,是拉斐爾男爵的貼身侍從,經常狗仗人勢的欺負雜役們。
在這個時代,貴族家的一條狗也比平民們更有權力,因此雜役們只能忍氣吞聲。
羅傑正低著頭轉身要走,忽然聽到對面的女孩子道:「請放我過去,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
克莉絲小姐還在等著我呢。」
那是一名年輕的女僕,比羅傑還要小二、三歲,身材異常的嬌小可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女僕裝,肩頭和袖口點綴著白色的花邊。
女僕身上輕飄飄的短裙垂在膝蓋上,裙擺下是一雙白色的長筒襪,勾勒出兩條優美的腿部曲線。
女孩留著齊耳的短,五官小巧的如同貝雕,俏臉上佈滿燦爛的笑容,以至於雙眼都瞇了起來,根本看不清她的瞳色。
就算彼得一再的糾纏,女孩的表情也始終沒有改變,看來是相當的有女僕素養啊!
「琳達,你家的小姐與我家的少爺是天生一對,將來必定會代表兩大貴族聯姻。到那時,我們兩個人也會……」
「呵呵!我很期待那個時候的到來。但現在,你可以先讓我過去了嗎?」琳達笑咪咪的說道。
「琳達,為什麼每次你都這個樣子?要知道在女孩子們中,我可是很受歡迎的。」
「呵呵!那恭喜你了。但現在,你可以讓我過去了嗎?」
「琳達,你……」彼得要抓狂了。
「啊咳!」羅傑乾咳了兩聲,低著頭猛掃了兩把。
一陣塵土揚起,隨著遠處吹來的山風,灌進了彼得的嘴巴裡。
「咳咳……」
彼得被嗆得涕淚橫流,一拳打在羅傑的胸膛上,吐掉滿嘴的樹葉和泥沙,大聲罵道:「你小子找死嗎?」
「對不起,對不起……」羅傑裝憨充愣,一個勁的低頭道歉。
「媽的!誰會聽你這種賤民的道歉?」彼得的怨氣還沒出夠,再一次揮拳打向了羅傑的臉龐。
就在拳頭將要擊中的一瞬間,琳達突然撲了上來,雙臂抱緊了彼得,表情依舊是燦爛的微笑,哀求道:「請放過他吧!」
彼得見琳達有意維護,氣更是衝了上來:「滾開!這是男人的事。」
「不!請不要把怨恨洩到別人的身上。如果你有什麼不滿,就請衝著我來吧。」
「好啊!既然你這麼說的話……」
彼得轉過身來,攥住琳達纖細的手臂,像頭惡狼似的吻向雪嫩的脖頸,完全將身邊那個小雜役置於透明狀態。
但就在這時候,彼得後頸上突然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
羅傑單手捏住了彼得的脖子,向著路旁的垃圾桶一摔。只見劃出一條香蕉形的曲線,彼得頭朝下栽進了垃圾桶裡。
「面對年輕的女士,要有紳士風度。這一點,無論對於貴族,還是平民,都是基本的禮儀……哦,好像掃錯了垃圾了!」
即使是不愛生事的羅傑也是有著底限,見到無知的少女被欺負,他再也沉默不下去了。
「渾蛋!你小子不想活了嗎?」
彼得咒罵著踢飛垃圾桶,從腰後抽出一把白銀短刀,一個箭步衝刺了上來。
作為貴族劍士的侍從,彼得也學習過格鬥技術,使用短刀的近身刺殺,便是為保護主人而修行的。
可惜這傢伙太衝動了,做出的穿刺是簡單的直線。這對於經常觀看劍術教學的羅傑來說,就跟看蝸牛沿著葉莖爬行一般的乏味和無聊。
羅傑輕巧的一扭身,避開了短刀攻擊的範圍。
就在閃身的一瞬間,他的餘光瞄到琳達,這位腦袋似乎少根筋的小女僕,還在原地笑咪咪的站著,就像磁石一般召喚著短刀的到來。
「停下!」
慌亂之中,羅傑無意識的伸手,一把握住了寒光閃閃的短刀。
鮮血,沿著羅傑的指縫緩緩滴下,每一滴都在空氣中晃起一圈漣漪。
羅傑忍著劇痛,揚起手中的掃把,狠抽在彼得的臉上。後者可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驚恐的連慘叫都沒出,就一頭栽到了一旁的下水溝裡。
「你還好嗎?」琳達語調平緩的問道,俏麗的小臉上仍是燦爛的笑容。
「呃!還好吧。幸虧是單面開刃,否則真要斷指頭了。」羅傑丟掉短刀,四指上橫亙著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琳達輕輕的捧起他的手,像小貓咪似的吐出舌頭,輕輕舔著傷口。在這種柔嫩觸感的刺激之下,羅傑感覺身子都要融化掉了。
「其實,你不用出手也沒有關係。」琳達抿了抿櫻唇,笑咪咪的說道。
「呃!條件反射。」
「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不用問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只是一個雜工,以後不會見面了。」
「你叫什麼名字?」與那張笑咪咪的臉相同,琳達的問話也是一成不變的。
羅傑被這份執著打敗,撓著通紅的臉頰,道:「羅傑。」
「好的!我會記住的,謝謝你了。」琳達雙手輕扯裙擺,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羅傑第一次遇到這種貴族禮儀,慌慌張張的想彎腰回禮時,琳達那輕盈的身子忽然撲了上來,柔嫩的小嘴在他的臉頰上輕啄一下,接著便如穿過柳枝的清風一般的溜走了。
羅傑傻呆呆的站著,抬手摸了摸被吻過的臉頰,上面還余留著一絲滑膩的觸感。
突然,羅傑意識有什麼不對,低頭看向手掌,傷口竟然已經癒合了,只是在指腹上還殘留著幾滴晶瑩的唾液。
※※※※
在蔚藍的天空牧場中,雲朵如慵懶的綿羊一般,正在安閒的打著瞌睡。「風之牧鞭」有些無聊,便偷偷的溜向了最近的山頭。
琳達保持著燦爛的笑容,像只敏捷的小野貓一般,在幾千階的登山石階上小跑著。
調皮的清風相中了女僕的短裙,決心要在這上面來點小惡作劇,於是自下向上努力的吹拂起來。
裙擺上的花邊隨風飄舞,隱隱約約的露出裡面的蕾絲襪帶。但就是這奇妙的最後幾毫米,任憑用多大的風力吹拂,女僕裙就是不會飄飛起來。
石階上的男生們瞪圓了眼睛,握緊了拳頭,有的甚至流出了口水,像是一群惡鬼似的盼望著「美味」的出現,但可惜可愛小女僕就是不露出絕對領域。
一口氣跑完三千階石梯,琳達最終跳進了一道石拱門,門上寫著「魔法演練場」。
位於山頂的演練場,正在進行著魔法應用課,一排魔法學徒站在標線內,對著二百米外的靶子釋放火球。
在世界樹學院,火球術是基礎魔法,無論哪一系的魔法學徒都要學會使用。
雖然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法術,但大部分學徒都是好逸惡勞的貴族子弟,即使老師一再降低難度,也僅有幾個人能順利完成。
最可笑的是有幾名女學徒,見到別人的手中冒火,就已經嚇得抱頭痛哭了起來。
在遠離靶子的一端,克莉絲斜坐在長椅上,蹺起二郎腿不耐煩的搖晃著。
不遠處,幾個不識好歹的男生,被克莉絲的美貌所迷惑,一邊**著火球,一邊擠眉弄眼的向她示好。
克莉絲眼光呆滯的看著,最終無聊的打了一個響指。
「轟」的一聲爆響,對方的火球忽然爆了起來,烈焰爬上了男生的腦袋,將那片油亮的頭變成了焦灰。
「唉!那名魔劍士到底躲哪去了,為什麼連學院都要幫他隱瞞這件事?」克莉絲喃喃自語。
忽然,一陣勁風吹了過來,克莉絲下意識的眨了一下眼。當雙眼再次睜開時,琳達已如幻影一般站在她的面前,惹人憐愛的小臉上依舊掛著令人目眩的笑容。
「小姐,我有好消息。」琳達笑咪咪的道。
「嗯!生了什麼事?」
克莉絲的纖,**著琳達尖俏的下巴。
琳達如小貓咪一般,喉嚨裡出一陣「咕嚕」聲,柔聲柔氣的道:「今早,一個叫漢克的人來向我示愛。」
「不知死活的傢伙,敢覬覦本小姐的東西。他憑什麼?」
「憑一枚紅寶石戒指。他說如果我晚上侍候得好,就會把那枚戒指送給我。」
「紅寶石戒指?」克莉絲驚訝的問道。
「嗯!正是拉斐爾男爵送給主人的那一枚。」
「那枚戒指應該毀在火災中了!」
「是的,如果沒人撿起的話,應該已經被魔法火焰燒掉了。」
「難道他就是那位魔劍士,他有什麼特徵?」
琳達思考了片刻,堅決的說道:「猥瑣,異常的猥瑣!」
「那就不可能是他了?」
「是的!但他身上肯定有線索。」
克莉絲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琳達的意思,美麗的紅眼睛閃過一絲陰險的光,道:「呵呵!琳達,幹得好!今晚就帶我去找他,讓我們主僕倆好好的侍候一下他。」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
琳達乖乖的伏在克莉絲的大腿上,像只小貓一樣享受著主人的撫摸。
「克莉絲,克莉絲,輪到你考核了。」演練場深處,老師沒好氣的吼道。
對於這群貴族學生,他已經受夠了,一個個好逸惡勞,不僅魔法成績不合格,還敢在考場上與女僕嬉鬧。
而此刻,克莉絲大小姐正在興頭上,聽到半公里外老師的咆哮,隨手釋放一個火焰魔法。
「Fireb」直接呼喚法術名,用來增幅魔法效果。
克莉絲將手一推,一股高熱的烈焰噴射了出來。
烈焰翻滾膨脹,顯現出極高的濃度,內含的魔法元素已有過飽和的趨向。
因為這枚火球太過沉重,僅在空氣中飛行了兩米,便如流星一般一頭砸在了地上,然後便以保齡球的姿態向前滾動起來。
最誇張的是,火球中的魔法元素還未釋放完全,一邊向前滾動著,一邊膨脹著形體,最終形成了一顆直徑五米左右的巨大滾地球。
震地隆隆的巨大火球,以不可阻擋的氣勢碾地成溝,直接將魔法演練場分隔成了兩半。
「啊……」
貴族學生們慘叫著,如同被捅了窩的馬蜂一般四散而逃。
而大火球則像只脫韁的野馬一般,踩塌地板,撞碎護欄,直撞向魔法老師。
「啊啊!自、自、自然界中的精靈,請保護我的身體不受……」老師聲音哆嗦著,詠唱出一段護罩魔法。
可惜,這護罩只將大火球阻擋了一秒鐘,接著便和魔法老師一起彈飛上了天。
大火球繼續前進,擊碎了十個靶子,又撞毀魔法隔離牆,以土豆下山般的姿態衝進了山道,在三千階石階上滾動了一會兒,最終一頭撞進了山下的一間花房裡。
「無聊!」
克莉絲伸了個懶腰,看也不看演練場的狀況,拉起仍在沉醉之中的琳達,昂挺胸的走出了廢墟一般的演練場。
「撲通」一聲響,全身焦黑的魔法老師掉了下來,撞碎了克莉絲剛才坐的長椅。
顫抖的手指撿起羽毛筆,老師在成績單上寫下:「成績分x十隻靶子」,又在評語欄裡寫道:「克莉絲,火系專精,天賦能力,威力六級,但控制極差,是一名非常危險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