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和尹揚的見面並不算很愉快,兩人剛剛見到對方的時候,就陷入了一種無言的沉默之中。
尹揚是沒有想到周歆會在這個時候來看自己,他也不願意周歆選擇這個時候和自己見面。自從上次周歆不辭而別之後,兩人一開始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是尹揚主動打過去的),但到了後來兩人就有了一種默契,那就是都停止了對對方的打擾,不約而同的給對方保留了一點思考和冷靜的空間。因為在這個問題上,既需要充分的尊重對方,又需要堅持兩個人不同的看法,那麼時間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而這個時候,周歆在省城的突然出現,不用問,尹揚也知道她來的原因。
而周歆在見到尹揚的那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自己這次帶不走尹揚,因為尹揚雖然看起來外表有點凌亂,頭髮和衣服都亂糟糟地,但他手裡卻一直拿著一本文選,而且從他聽到有人進來以後,那種從沉思中被驚擾時的短暫茫然的神態,周歆就知道他的心根本就不曾從政府工作中離開過。
這讓周歆很失望,也很哀傷,渾身的勁在那一霎那彷彿被抽空了,她有點無力的坐在了房間裡的沙發上,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神情恍惚。
還是尹揚打破了房間裡的沉默,他接過了服務員送來的開水和茶杯,道了聲謝謝以後就把房門給輕輕地虛掩上了,並親手給周歆沏茶。
在他一邊做這些的時候。他一邊柔和地問道:「爸爸媽媽們身體還好吧?」
周歆沒有回答,她眼睛一直望著尹揚剛剛看書地那張書桌上堆積的文件和書籍,還有他打開的一本筆記、未擰緊地鋼筆。
半晌她才說:「我把古川的房子賣了。這次到省城來就是想把省城的房子也找中介公司賣掉。」
尹揚沏茶地手明顯的停了一下,但很快他的手又恢復了穩定:「賣掉也好,反正我們也不住。再說現在房價這樣瘋長,估計以後也會有大的跌幅下挫。」
周歆沒有接他的話,她還是像剛剛一樣緩緩地說:「我過來就是和你說一聲,如果你不反對的話,那麼過兩天我就會讓律師送一份完美共同財產的切割書過來,到時候如果你有什麼意見,可以當面和律師修改。****不用和我協商。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請你盡快簽字,因為我馬上就要出國,我需要對國內地房產和大宗物件做一個切割和變現,希望你理解。」
尹揚只感覺胸口堵地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他腦子裡有點亂,眼神也有點散亂。
默默地把沏好好的茶放到了周歆面前,他慢慢的回到自己剛剛的座位上,又慢慢地坐下。他習慣性的把右手微微握成拳狀,用拳背遮住了自己的嘴部,眼睛聚焦在了房間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輕輕地問了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已經決定了嗎?」
周歆眼睛轉到了尹揚身上,與尹揚此刻收回來正望向她地視線撞在了一起,周歆眼神很複雜,透著一股子哀傷,兩人對望了一會兒以後。周歆隨著自己視線的收回。*****同時點了點頭。
尹揚緩緩地說:「那省城的房子還是暫時不要賣了,你把北京我們那套房子和車子賣了吧!我會照顧好爸爸媽媽。你一個人在外面就不要太擔心了。」
淚水在霎那間潮濕了周歆的眼睛,眼前瞬間模糊了。
都處在同一個大院裡的省委書記辦公室裡此時也正在沉默之中,但房間裡沉默的雙方卻對這個省來說非同一般,如同尹揚和周歆對他們那個小家庭一樣,舉足輕重,他們分別是鞏書記和柬省長。
柬省長比鞏書記晚動身一天回省委,剛剛回來還不到兩個小時,此刻的他神情嚴肅,整張臉透露出的是一種不怒自威地氣勢,兩眼炯炯地望著坐在對面的鞏書記。
而鞏書記則似乎有點為難,他地手指在不斷的敲擊著旁邊的扶手,似乎是在做某種考慮或選擇。鞏書記在思考了足足有五六鍾以後,他才停止了敲擊扶手,身子也坐正了,他語氣誠懇,用一種徵詢和商量的口氣說:「老柬啊!我看對古川是否派工作組的問題我們還是要慎重一點,因為不管怎麼說,這些幹部們對立情緒從根本上來講,不是針對哪一個具體的人。\\\\\你看我在古川呆了四天,和古川很多幹部都談過話,他們說不出具體事情出來,所反映的也是我們以前工作中,以及現在工作中在很多地方都還遺留或存在的一些問題點,這些問題點客觀的來講,不是哪一個同志的具體責任,你說是不是?」
柬省長默不作聲,但他的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
鞏書記就接著耐心的說:「再說我們對古川的事情一直都在關注,也做過不少各個方面的瞭解,但把情況歸納起來也不外乎就是尹揚同志工作方式方法的爭議,並沒有發現什麼原則性或很大的問題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對古川派出工作組,是否有點輕率啊?而且我們現在正在力圖民族復興的偉大事業,走的是一條沒有人走過的具有我們自己民族特色的發展道路,那麼最需要鼓勵和提倡的就是這種敢為人先的創新精神,而這點恰好是尹揚同志在全省幹部中最發光的一點,可以說也是我們在這個方面一個嘗試,如果就這樣輕易的否定掉,也未免太可惜了。^
當然,一切都必須在不違反原則和法律的前提下進行,所以我建議先小範圍的進行瞭解具體的情況之後,我們再做進一步的考慮,你看怎麼樣?老柬。」
柬省長深深地看了鞏書記一眼,他臉色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但一直微微前傾的身子此刻卻往後面的沙發背上一靠,屋子裡氣氛頓時一鬆。
柬省長慢慢地說:「既然鞏書記認真考慮過我們意見,那麼就按照您剛剛的意見執行吧,我保留我個人的意見。」
鞏書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交心置腹的對柬省長說:「老柬,我們培養一個幹部很不容易。在很多時候,我們否定一個人一件事是很容易的,也正是這種簡單容易的決定會讓我們錯失很多好同志和好機遇。」
柬省長微微思考了一下,但從他表情來看似乎對鞏書記的話並沒有太大的共鳴,因為他說:「鞏書記,但從古川大多數幹部們對尹揚同志的態度來看,似乎再讓他回去主持工作有點難度,你看是不是可以先考慮讓他迴避一下,這既是對尹揚同志的愛護,也是對古川工作穩定的需要。」
鞏書記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前拿出了一樣東西,聽到柬省長的話,他沒有意外,對於這個問題他心裡早有考慮。
他手裡拿著那個東西,一邊走了過來,一邊說:「我們不是早就計劃讓尹揚同志到省委黨校學習嗎?現在時間也剛好,就讓他直接去黨校報到吧!在事情還可以調查清楚,省委還沒有對他做出一個客觀準確的結論之前,他的縣委書記的職務先不要動,避免不必要的誤會產生,古川那邊的工作可以讓郝方方同志先兼一下,同時考慮到工作量的問題,他們縣委一直空缺的兩個副書記也給他們補上吧!」
柬省長點了點頭,贊成鞏書記的處理意見。
鞏書記走到了座位旁邊,把手裡拿的那個東西遞給了柬省長,說:「老柬,你看看這個。」
「這不是一個煙盒嗎?」柬省長早就看清楚了鞏書記手裡的東西,心裡也正納悶呢?現在看鞏書記遞給了他,他就很自然一邊接過來,一邊問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鞏書記笑了笑:「我在這個時候拿這個煙盒給你,你說有問題嗎?」可能是剛才的氣氛太緊張了,鞏書記難得的開了一個玩笑。
柬省長也笑了笑,他認真的看了一下手裡的這個煙盒,說:「但從這個煙盒我只看出一個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這種香煙應該是特供的香煙,可這出現在一個省委書記的辦公室裡並不奇怪啊!」
鞏書記點了點頭,說:「如果它出現在了我們省委大院,而且被人拿出來售賣呢?」
「啊?」柬省長驚訝了。
「這種香煙香煙雖然不是很貴,但它的生產批量可不大,而且香煙也是向特定的對象定向流通的,它怎麼會出現在省委大院,而且被拿出來賣呢?」
「這就是問題點,但這些還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後勤部門在追查的時候還發現了很多其他的名貴禮品從我們大院裡流了出去。」鞏書記此刻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