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局長看著楊姬的表情,有點落寞的說:「其實我知道我如果現在走,對古川來說就如同一個逃兵般可恥!尤其面對尹揚書記我將無法抬起頭來,可你們幫我想想,對我而言,我需要更廣闊的舞台去施展我的理想,我的才華,放開這一切不說,說最現實的問題,我進了市局,不僅是工作內容上發生了變化,更重要的是我的以後可能會發展的前途等等,會有質的變化。
我不說什麼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樣的高調,但人在官場,要想進步有多麼不容易,我想你也應該有所瞭解。
我們看看齊縣、苦苦熬了將近三十年,將近一輩子才混到個副縣。
還有農業局的牛局,你看看,快五十歲的人了,在農業部門幹了一輩子,還是全縣最早的一個大學生,就因為戀愛問題,被被耽誤了三屆,結果就因為晚了一步,就步步落後一步,同年參加工作混的好的已經進了省裡,一般的也進了市裡,等到好不容易自己各個方面能夠和其他人公平競爭了,幹部選拔又在強調年輕化,於是只能夠原地踏步,估計這一輩子也只能夠在古川窩著了。
楊姬聽著聽著,看向仇局長的眼神變的陌生起來。
仇局長看到楊姬的眼神,他頓了頓話,停了一會兒才說:「楊姬,我對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在外面這麼多年。我從沒有發現如你般值得我深愛地人。」仇局長眼神深不見底,但映射在裡面的卻滿是炙熱的可以融化堅冰的柔情。
楊姬心裡不由的一熱,把頭垂了下來,將自己眼睛裡複雜的眼光閃躲開來。
仇局長把眼睛也看向了遠方,在楊姬耳朵裡聽來,此刻仇局長發出地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天邊傳過來的,是那麼地遙遠,那麼的不真實。
「楊姬。你和我生長地環境不同,很多你們不在乎的。可能卻是我們苦苦追求和夢想的東西。
我知道,今天我說這些,就是在冒著失去你的風險,但如果沒有你,再精彩的生活也沒有意義。
你是我最深愛的人,我願意向你敞開心扉,因為深愛所以我深信!楊姬,我不奢望你能夠和理解我,但我很希望能夠有你一路陪伴。這樣我的生命才有意義。」
仇局長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楊姬低下的眼睛裡閃過了一道不捨和猶豫。她掙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那你想過尹書記沒有?你想過一心指望你帶領他們告別貧窮地父老鄉親沒有?他們甚至為此押上了自己的全部,你真的能夠無動於衷嗎?
當然,你可以輕鬆的拍拍屁股走了,而且你還可以對其他人說,所有的一切是你憑自己的能力掙來的,你問心無愧。但你真地能夠問心無愧嗎?」
仇局長痛苦地說:「可你們想過我沒有?如果我失去這次機會。就意味著我的前途全部毀了!
它不僅僅是一次普通地提拔,你明白嗎?」
楊姬冷笑了一聲。說:「不怕辦錯事情,就怕站錯隊,對嗎?
你現在是迫不及待的想站到市委書記這邊去,為此你不惜一切,你什麼都顧不上了,對嗎?」
仇局長渾身顫抖了起來,他的臉漲的通紅。
兩個人走在夏天的傍晚,夕陽灑滿了兩人的全身,山風徐徐的吹拂著兩人的衣裳和頭髮,慷慨的用自己清涼的雙手,將兩人炎熱盡量的帶走。
仇局長努力的控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好大一會兒,他才微微的放慢了腳步,側過頭來,注視著楊姬精緻的臉龐,認真的說:「我也沒有最後下定決心,我今天說這些,也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你的意見對我很重要!
如果你認為我不應該這麼去做,我會尊重你的意見。
請你放心!不管什麼事情,沒有你的認可,我不會去做,我說過,沒有你,再精彩的生活也沒有意義。」
楊姬沉默不語。
仇局長想了想,他還下意識的抿了抿嘴唇,然後才說道:「小時候,我家很窮,窮到我上小學二年級就每天早晨必須要砍一擔柴,才可以去上學,因為我必須把下學期的學費,自己掙夠,否則我只有輟學,我不能夠指望任何人,也沒有人能夠讓我指望。
手砍傷了,我只有忍著疼,自己給自己扯把山藥隨便包上,流著血我也只有把柴一個人砍完。
別人有新的作業本,我卻必須要想盡辦法把作業本充分的利用,我甚至需要把寫過鉛筆字的作業本用石灰水泡,然後再小心的放到陰涼的地方晾乾,這樣可以淡化鉛筆的痕跡,小心點又可以重新用來寫作業,但這樣子作業本就會變的很黑很髒,還很容易破。
我上五年級的時候,同學們都開始用鋼筆,只有我一直在用鉛筆,因為我買不起鋼筆,也用不起鋼筆,鋼筆的字跡是沒有辦法消除的。
同學們笑我,我忍了。但那一年,來了個新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長的很漂亮,也很乾淨,最少在我們看來,她很愛乾淨,每天用香皂洗臉,每天刷牙,身上總是香噴噴的,你知道,在我們這些山裡的孩子看來,她像什麼嗎?
她就是聖潔的仙子,在我們的心目中,這一點兒都不過分。我們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能夠得到她的表揚,能夠讓她在自己的作業本上用紅筆勾幾個痕跡,那紅筆書寫的100分簡直是夢寐以求地表揚。她如果拉了誰的手,那就是最榮耀的事情。我們真的會幾天不洗手的,每天總要小心的不讓自己那只被拉過地手,不要碰任何東西,
但她平時不怎麼愛看我的作業,我知道我的作業很髒,鉛筆寫地字也很模糊。可我從來都是洗乾淨手,認真的一個一個字寫地啊,我甚至怕劃花了。每次寫作業都是在灶堂裡先用樹枝寫一遍,才寫到作業本上去。
我從沒有拿過100分。作業本上從來只有一個紅色的閱字,但我抱著100分這個夢想每天努力著。
在那期末考試的時候,學區要抽考,我被告知不能夠參加學區的抽考,甚至不能夠參加統考,我只能夠在考試後的第二天,才可以和幾個同學參加班上的考試。
楊姬,你知道我的心情嗎?我的成績一向是我最值得驕傲的東西,在那一霎那全部破滅了。我委屈。我傷心,我甚至第一次那麼大膽地走到她面前,鼓起勇氣問她,為什麼我不能夠參加考試。
她用那雙好看地眼睛的眼角看了我一眼,說我不能夠參加考試是出於班級整體成績的需要,然後就不再理睬我了。我不懂她說什麼,我只知道我不能夠參加考試了。我只牢牢的記住了她說的話。
我沉默的一個人走出校門的時候。我碰到了當了我四年班主任地徐老師,他看到我沒有參加期末考試地補課。非常奇怪,就問我怎麼回事情,我就告訴他我不能夠參加抽考。
徐老師很奇怪,他就叫住我,和我一起去找我的新班主任。
我站在走廊上沒有進去,就在那個簡陋地走廊上,我聽見他們吵的很厲害,原因就是我從沒有認真寫過作業。」
仇局長的聲音很低也很慢,楊姬聽著不覺入了神,聽到後面,楊姬心疼了。
楊姬輕輕的伸出了手,從自己口袋裡的紙巾裡拿了一張紙巾,小心的遞給了仇局長,看到仇局長感激的笑,楊姬乾脆自己幫仇局長拭去了眼角的那點濕潤。
楊姬說:「正因為這些,你才不能夠放棄這裡的鄉親,他們如同你一樣很艱難,很貧苦,也和你一樣需要幫助,需要陪伴。」
仇局長落寞的笑了一下:「成王敗寇,這句話很深刻。」
楊姬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麼,但看了一眼仇局長,她又沒有說了。
晚霞中,夜色漸濃,兩人的身影也漸行漸遠,漸遠漸沒。
趙縣在凡書記走了第二天,匆匆的走進了郝方方的辦公室。
他簡單的問了下好,就很直接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郝縣長,這幾天我到高江去了幾次,主要是為了縣毛巾廠的事情去的,但在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我調閱了縣屬企業的一些資料,發現不僅僅是毛巾廠,我們還有一家較大的造紙廠也處於停產狀態,工人放假都已經快四年了,卻一直沒有後續跟進的處理意見。
呶,這是造紙廠的有關材料,我看我們是不是討論一下,這樣拖著不但是個包袱,而且也是個不穩定因素啊!」
郝方方抬眼看了趙縣一眼,他又低頭翻了翻趙縣遞給他的資料,期間他還用眼角掃了掃趙縣,半晌,郝方方說道:「這樣,縣屬企業的情況我也不是很瞭解,我們乾脆去找一下尹書記,看看他的意見再說好嗎?」
趙縣沒有多想,他感覺郝方方說的很有道理,便很爽快的答應了。
尹揚聽了以後,手指下意識的敲了下桌子後說:「我看可以先安排人審計一下財務方面的情況,然後再召集企業的領導,大家坐下來商量一下以後具體應該怎麼辦?先把意見統一了再說。」
郝方方沒有異議,但趙縣說:「我看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承包出去。」
尹揚擺了下手,說:「承包不是萬能藥,企業有沒有活力,能不能夠生存和發展,主要還是要看企業自己各個方面有沒有綜合的競爭優勢。
我們還是先調查,再論證,然後才下決定吧!」
郝方方眼睛閃動了兩下,他開口轉移了下話題:「尹書記,我看了下全縣水資源方面的材料,發現我們古川水資源很匱乏啊!全縣大大小小有二十幾萬人都處於缺水狀態,很多地方的群眾都是靠自己去山洞背水,或靠蓄積雨水生活。」
尹揚轉過頭來,面對著郝方方仔細的聽他說話。
這些問題已經引起了尹揚的重視,從許大爺他們生活的環境狀況來看,水資源的匱乏不但影響了他們下一步的發展,更重要的是連基本的生存都無法得到保障。
尹揚這些天也一直在心裡不斷的反覆思考著如何改善這種狀況,但一直沒有下最後的決心,因為一則這件工作涉及的各個方面的因素比較多,不但但是水利單個方面的問題,從生態環境到農村經濟建設,還有財政狀況,、幹部群眾的統一等等,都關係到這項工作的最終結果;其二,這項工作不但建設難度大,而且週期也會比較長,它不是一次到位,而是一項長期進行的工作,這就需要基層管理幹部能夠以認真負責的態度,以長期發展的眼光去佈置統籌;其三,就是財政缺口太大。這些都影響著尹揚的決心,因此聽到郝方方主動提到了這方面的意見,尹揚就格外的重視和注意。
看到尹揚認真的表情,郝方方心裡很是舒坦,他微微的往身後的椅子上靠了一下,語氣也比較輕鬆的說:「尹書記,以往我們縣的財政預算中,在這一塊一直有專項資金撥付,用來開展這方面的工作。
但今年我們加大了在基礎建設和旅遊開發方面的投入,縣財政就變的有些吃緊,所以雖然我們還是有這方面的預算,但在年初就應該到位的資金,現在都遲遲沒有撥付。
我理解財政線同志們的難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在陪凡書記檢查的這段時間裡,我感觸很多,下面的同志也很不容易,百姓生活更不容易!所以我一直在想,我們有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想想?
尹書記,我這裡有個不成熟的意見,我姑且說之,你姑妄聽之,看看可不可行?」
尹揚點了點頭,面帶微笑的鼓勵郝方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