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通過藍色光柱飄到天空中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黑夜,無論是對盜賊的我,還是魔王的我,這本來應該是最合適我表演的時刻,但我卻差點在飄出屋頂的那一刻昏了過去。
月亮,銀色的月亮,帶著耀眼的光芒就在我身後掛著。
除了『盜走』香菜躺在波吉上飛翔的那個夜晚,我從來沒有近距離接觸到如此明亮的月光。銀月對我果然不是好兆頭,莫名其妙的虛弱狀態暫且不說,上次是香菜(果然安德不覺得認識香菜大人是好事),這次有如此明晃晃一光源做背景,我今天晚上的風頭想不出還不行了。
月亮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呢?今天一不應該是月圓之夜,二我們的頭頂已經不再是天空而是厚厚的冰層,三月亮不可能離地面那麼近,難道已經有魔法可以把月亮栓到了屋頂不成?
「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銀月鏡相魔法。月亮本就是反射陽光,所以鏡反射之類的魔法不會降低銀月的效力。」藍斯證明了我的猜測,歎息道:「雖然沒有什麼大的效果,但這也可算是禁咒魔法了,聽說沒有十幾個祭司弄不出來,為了突顯魔王大人您的登場,光明教會還真是下足了本錢啊!」
「沒辦法,誰叫我劫持公主的時候做的太不起眼了,搞得現在知道我是魔王的沒幾個呢?」我冷笑道,如此長的時間,我體內的魔力就如同沒有底線一般向頭頂的王冠流去,因為我平常都不用倒沒有什麼損失,我唯一擔心的不過是在銀月的影響下,體力再衰竭下去,到時候對聚集的魔力控制不足,要是真弄出點什麼來,我這魔王就真的貨真價實了。所以我現在只好多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小心別給月亮照昏過去。
藍斯大概也知道這點,有點沒話找話:「話說,那小姑娘也真厲害,那麼厚的雲層竟然給凍上了,這可跟一個禁咒花的力氣差不多。好在她喜歡你,否則你這魔王還真沒得混了,你找老婆的眼光不錯。」
「不是她,是她們,那是兩個女孩子,而且,她們也沒有達到我老婆那種程度。」我反駁道,也抬頭去看冰層。本來我的打算只是搞點破壞逃跑的,但沒有想到栽贓我的魔界封印竟然還在我手上,讓蒙沙去翻查移動圖書館——也就是香菜屍體的結果,我們才知道這封印竟然是暗鱗,當年著雲之城飛行在天空中的已經絕種的暗魚的鱗片。雖然只是鱗片,不能使城池在屹立於雲層之上,但依然擁有著讓無論多厚的雲彩都不能化成雨滴落下來的能力。
知道這一點後,我拜託勞倫和格瑞斯聚集水元素形成最厚的雲層,使整個城市籠罩在烏雲之下以方便我的行動。沒想到勞倫和格瑞斯的合作遠遠遠沒有單體的合成少女來得純熟,多餘的魔力聚集的後果,她們竟然索性把雲層變成了冰塊。不過暗鱗也真不愧是魔界的封印之一,到這種程度據說還沒有到它真正負重的千分之一,所以我的目標就理所當然的放大了——只是添亂逃跑多沒有勁啊!今天我就要光明教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理想是偉大的,實行是困難的。
也就在我們拿月亮當背景出現在城市天空中的時候,下面開始騷亂了起來。我堅決認為人群裡有『托兒』存在,否則近一點還好說,遠一點的,就天空中兩大一點黑點,怎麼全城都那麼快就看見了。
最令我鬱悶的還不是這個,雖然聽不清楚下面到底在罵什麼,但看著無數魔法暗器向上攻擊,甚至有些人大義凜然的飛上來,我向藍斯確認道:「這裡是罪惡都市吧?」
「沒錯,怎麼啦?」
「為什麼他們那麼激動,魔王也算是壞人的同夥啊!他們又不用像勇者一樣升級。」我委屈道。
「不用升級也可以領賞金,何況魔王或許還有裝備可以暴。」藍斯冷笑道:「而且你一直和守宮那老太婆在一起自然不知道,今天下午外面不僅起霧,而且還出現了禁止出城的結界,現在那結界還存在著,魔王又出現了,怎麼看也覺得像是魔王準備屠城的樣子吧?偏偏這裡的人最怕的就是死,不對付你才奇怪。」
「哦!」衡量了那些魔法和暗器之類飛行的高度,再看看唯一可以靠近我們的都是孱弱的魔法師(因為只有他們才會飛行魔法)和依靠道具魔藥飛行的傢伙,估計在升高一些我們就會離開大多數人的攻擊範圍,大概教會也不準備讓好不容易創造出來的魔王死在這裡吧!我漫不經心的向藍斯吩咐道:「把這些人趕走就好了,別殺他們,我可沒打算當真正的魔王。」
「知道。」藍斯懶洋洋的回答,但我看見他把人一個個打昏往下面的人群裡丟的時候,已經知道不要對他抱什麼希望了,只好閉上眼睛養神。
但就這樣過了半個小時,我們已經差不多離開『射程』時,站在我前面的藍斯的腦袋似乎和什麼撞了一下,發出好大的響聲。睜開眼睛,就看見他頭頂的頭髮已經完全被什麼壓平了,好像還在摩擦著,我還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我的腦袋也砰的一下,好像敲在了什麼玻璃罩上,儘管身體還保持上升力,卻被什麼阻礙著上不去了,腦袋倒是磨得生疼。
「哼!」藍斯本來就是吃了魔法藥陪我飛上來的,所以他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飛行,向下墜了兩步,藍斯摸了摸上面說道:「類似於固體魔法屏障的東西。」
「他們弄這種東西做什麼?現在我們才在月亮背景的下半段吧!」我是不想上升了,可身體控制不住,夾雜在向上的力和阻礙之間,過一下我非變罐頭:「可以弄碎這個嗎?」
「小意思。」
藍斯面無表情的回答我,說話間,我們周圍忽然死一般的安靜,下面喧嘩的人群和飛上來的人都不見了,這是他的領域吧!很普通的領域啊,他造出這種東西做什麼?我正想著,藍斯手一翻,剛剛構架的領域就已經消失,但因為領域出現撤消間的速度過快,可以看見的空間裂口出現,並以飛快的速度修復著。這種空間裂縫的出現和消失形成了不小的真空帶,於是上面的罩子嗡嗡的響了起來。
「力量不夠麼?再來一次好了。」藍斯說道。
我卻阻止了他:「下面飛上來的幾個人似乎受傷了,我說了我不準備做魔王,你再來一次他們就完了。」
「可是……」
我明白藍斯的擔心,但看見飛上來的人在藍斯無意的攻擊中受傷甚至墜落的一瞬間,我猜到了這個罩子的作用。解開屏蔽是要力量的,無論是藍斯的領域也好,我的魔法也好,只要用出來就不可能不傷害到周圍的人,我甚至懷疑,就算有辦法不傷害到,在罩子破碎的瞬間,可能也會自動對周圍的人造成傷害,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藍斯再出手。
「也差不多了,」我評估了王冠裡的魔法力,雖然想多準備一些,確保成功率,但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因為飛上來的人被一次性打傷的原因,下面的反動情緒到達了最高點,已經爬到屋頂的笨蛋們竟然企圖爬人梯來抓我們,真不要活了麼?
「……翡翠,你到底想做什麼?」藍斯很奇怪的看著我:「其實……我可以很輕鬆料理掉下面的人的,而且那位人妖公主的能力也不是擺設的,把這裡變死城毫無難度,你根本不用擔心逃不掉的問題。」
「你好好保護我就好了,我說了我不想當魔王,」屠城?!虧這些傢伙想得出來,我微笑著對藍斯道:「我今天就讓你看看身為盜賊的壓箱本領。」
「盜賊?!」
不理會藍斯懷疑的目光(他目光裡面不僅僅是懷疑那麼簡單吧!),我屏息而坐,小心翼翼的催動王冠中的魔力,過程很順利,比我從自己身體裡調用不知道輕鬆了多少倍!我深一口氣,開始喃喃念著記憶中我唯一把它深刻記憶著幾乎刻入骨頭裡的咒文,不久,我的面前晃動了起來,上方的罩子已經破碎,在龐大的月亮前面出現了一般大小的半透明黑色空洞,吸收了月亮的光芒,但黑洞似乎又不是吸收那麼簡單,表面上似乎有液體流動著,我清楚的知道,在城市裡,冰層的影子所能覆蓋到的地方,正如水波一般蕩漾著,人群中正在悄悄傳播的騷動正證明了這一點。
我將手伸進了眼前的黑色中,於是城市裡各個部位忽然出現了一隻隻手,在藍色冰層的影響下晃動著幽藍色的影子,像海中的藍色珊瑚,我現在唯一遺憾的,是我的手明顯不如阿君的手那麼完美漂亮。於是城市裡不再是討伐魔王那麼簡單,各種雜亂的聲響鬧了起來,城市進入了最混亂的狀態,連一旁的藍斯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轉頭看向我。
我是很想對他得意的笑笑,表現我的高手風範,但因為太得意,竟然忘記了月亮的光芒正源源不斷被吸收中,我又恰好坐在這中間,身體裡似乎有什麼騷動了起來。是另外一個人格企圖重合麼?我一點都不放鬆身體,和內部的另一個搏鬥著,眼前竟然出現了遺忘山谷的場景,或許不能單單說是遺忘山谷,山谷中的魔境以飛快的速度前進著,回應著我身體裡魔性的呼喚,向這裡蔓延。
好在這一路上沒有什麼村莊!
我才這樣想,巨大的魔性蔓籐從城牆的外面舒展開來,在人們的尖叫聲中開出了妖冶的魔界花朵!難道城外已經開始魔境化了麼?
不行,盜賊可不能那麼容易被影響!
我閉上眼睛,將所有力量集中在手裡,大聲吟念著咒文的最後,下面的人們似乎在叫著什麼『惡魔』,『他在毀滅都市』之類的東西,但在下一刻,城市裡的藍色陰影卻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上方不再是壓抑的冰層,而是清爽的天空,人們驚訝的發現腳下的不在是大地,而是大塊的寒冰。城市竟然已經在剛剛還懸浮著的冰層之上,緩緩的在天空中漂移著,從城牆上向下望去,是一望無際的黑色魔境和昔日的大地,只有階梯狀的冰塊向著沒有被魔境污染的地方蔓延而去。
這一刻,天空之城復活,不過從雲之城變成了冰之城。
「光榮之手,厲害吧?!」我向藍斯虛弱的笑著,艱難的伸出手抓住還在發愣的他:「用魔王的力量偷一個城市還是勉強點了呢!」
「你這不是偷,是移動……」藍斯喃喃道,反手接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就在我幾乎放心的想倒下去的前一刻,某個熟悉的女音響了起來:
「不,是偷,你們還傻愣著做什麼?」
「香菜?!」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還沒有來得及勉強自己站直身體,藍斯和另一雙手就按照我的意願協助我站得筆直,回頭一看竟然是盛裝的蒙沙公主陛下,那一身層層疊疊複雜到極點的蕾絲長裙差點造成我的二度昏迷。
而一個女孩子,一個皮膚比銀月月光更加皎潔,修長的美腿比月神更加誘人的女孩子緩緩的飛翔到了我的身邊,她身後跟著的是身穿標準炎龍盛裝的歐陽和標準魔法師打扮的勞倫(格瑞斯),事後回想,正是因為這兩個清秀有餘,卻氣質不足的女孩的襯脫才顯得那傢伙那麼聖潔美麗吧!要是有著一頭蓋過月亮光華的華麗長髮的蒙沙站在她的身後,效果絕對沒有那麼好。
但眼下那擁有一頭筆直長髮的聖潔少女卻憂鬱的瞇起了細長的眼睛,把瞳中的邪惡與可怕隱藏在背光的影子中,用顫抖而有煽動力的嗓音說道:「……在人們的誤會下,被魔境包圍的惡夢中,不僅不畏艱險大義凜然的解救了這位城市的危機,並且在正義之月的月光下讓天空之城再度飛翔起來……這樣的英雄,卻在某些人的邪惡用心被說成是魔王……」
看見那雙細長眼睛裡飄出了淚花,沒有等演說徹底結束,我的腿就徹底一軟,在蒙沙金色長髮的籠罩下昏了過去。
不過,這次我還算是滿足,月亮的鏡相魔法還掛在那裡,以那麼大一月餅當背景,飄在天空之城之上,周圍是四個美女——其中一個是鬼女一個是變態一個是人妖還有一個擁有雙靈魂的,這些暫且不提,反正下面的人不知道,還有一個第一殺手當保鏢,不管結果如何,老子我算風光一回了……嗚嗚嗚嗚嗚(你哭什麼)。
話說,原來香菜的邪惡眼神也可以被月光所籠罩啊!?
這是我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