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裡還夾雜著野草和泥土,沒有血色的臉因為用本來就不乾淨的袖子抹過,留下了類似了迷彩裝的痕跡,衣服和身上更不用說,和在土裡滾過一般——當然,香大人是不可能在泥土裡打滾的,此人在踩著自己頭髮走路的情況下,也沒有摔倒的記錄——她不過是被活埋了,而且還被我們一時忘記了而已……
望著香菜和夜色相同暗晦的眼眸,我不由責怪為什麼這些泥土不把她小姐埋深一點,埋緊一點起來。
好在大敵當前,香菜現在還不打算追究我和阿君的責任,只是徑直望向那原凶:「還真是感謝您的招待啊!金羽聖騎士大人……對了你叫什麼來著,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冷雨會提到的,嗯,小赫……真是令人覺得親切的名字啊!」
「赫爾彌,那是我的名字,不過我不認為你有資格叫喚我的名字。」一直無視香菜的存在,把她當成空氣處理的騎士在香菜粘呼呼的叫出小赫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出聲道。
香菜則回以『可愛』的微笑:「您的意思是只有冷雨有資格那麼叫了……戀童癖。實在沒想到大人您愛好和我有相似之處。」
「你——」
不愧是香菜,把人氣瘋的本事還真不是普通的高。另外,她的愛好是什麼?和戀童癖相似的愛好是什麼?光想像就令人打心底發寒吶。
聖騎士赫爾彌大人被香菜的語言攻擊氣得說不出話來,在勉強調整了自己的呼吸之後,冷冷的說道:「冷雨大人不是孩子,他是最偉大的先知。不許你說任何侮辱他的話,你會付出代價的。」
重點好像弄錯了,何況,就冷雨那張萬年正太臉,香菜的話不能算侮辱,只能是事實。
「弱點是冷雨麼?真是令人意外的發現,我好奇起來了喲!」香菜喃喃自語道,聲音卻大到令所有人都可以聽見。
赫爾彌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一點,他很坦然的回答道:「守護冷雨大人是我的義務。」
「是嗎?那為什麼,為什麼冷雨說你是背叛者,為什麼他那麼恨你,為什麼他說殺……不想再見到你?」
「不想再見到我?」聖騎士堅毅的表情終告瓦解,大概冷雨就在他的身邊,於是他一臉淒涼的向旁邊望去。
不過據我所知,冷雨的確是總嚷嚷要殺了某人沒錯,但決沒有說過如同失戀少女一般絕望的說什麼『不想見到XX』之類的話。看著香菜瞇起的眼睛,我確定是這丫頭的設撰。知道說什麼最可以達到打擊對方的目的,是香菜最大的『優點』。
然後當聖騎士再對著香菜的時候,表情凶狠起來,和阿君想遷怒我時有某個程度上的相似。
果然,他乾脆的打了一個響指,巨大的蟲子從地下鑽了出來,肉紅色的肥胖身體和堅硬的下顎,看來它就讓泥土形成漩渦,企圖活埋香菜的罪魁。基本上,一隻小小的昆蟲也可以把膽小的女生嚇得鬼叫鬼叫,如此巨大化來看,那張可怕的臉比最噁心的魔獸還要有震撼力,然後無數的類腳的肉觸還攣動著,最糟糕的是,這樣的蟲子還不只一隻,相同的魔物相繼鑽了出來,讓本來就對蜘蛛之類昆蟲有些不正常反應的我有扭頭逃跑的衝動。
「這傢伙只會想逃跑嗎?」
類似於自言自語的話似乎是阿君現在的想法,扭頭看他,他卻沒有看向我,勉強支起身體,有些搖搖晃晃的舉起了劍,很辛苦的樣子。
阿君確實不能戰鬥了。
我的判斷顯然讓阿君有些不高興,他執拗的想站直一點,表現的厲害一些。我卻不再理會,小心的衡量著我們三個人的距離,考慮著怎麼選擇最佳路線一舉逃跑成功——不好意思,反正我只考慮逃跑而已。無論是面對比自己強大,還是比自己弱小的敵人,逃跑是盜賊的第一準則。所以說,盜賊這個職業簡直是最和平的職業,所有盜賊也絕對是最堅定的和平主義者。
不過先是詭異的光絲,後是噁心的大蟲,聖騎士大人比我這個魔王要稱職得多啊!至少我還不知道怎麼控制這些魔物,而且也不想控制。
被噁心的巨大昆蟲包圍的香菜本人倒沒有什麼不良反應,就連她腳下的泥土以飛快的速度再次旋轉,和翻起也沒有得到她多少注意力。只見她嘲笑的望著聖騎士,依然以最省力的姿態掛在她的奴隸的身上,不緊不慢的轉動著暗色的手鐲。
伴隨著暗黑的死亡氣息從鐲子裡瀰漫出來,一種可怕的壓力也在空氣裡蔓延,那是一種屬於高段數武者所才具有的氣勢。然而這氣勢竟然來自據說是賢者的雷修特身上,儘管他還穿戴著可笑的禿毛狗頭盔甲。
香菜似乎找了一了不起的奴隸,先是偉大的先知,然後是強大的賢者,我們的女王陛下擁有非同小可的犀利眼光。
我不無嘲諷的想道。
不過雷修特的氣勢顯然讓阿君興奮了起來。這個戰鬥狂不是已經耗費了所有力氣的話,大概會直接向雷修特進行挑戰。
而古代賢者的殘留意識以一種空虛的眼神望著天空,虛無而且帶有機械味道的聲音在空曠的空氣中響了起來,還帶著些許回音:
「系統登入中……請輸入密碼……密碼確認……一期任務,外部束縛裝置解除,力量抑制系統關閉……警告,密碼權限僅限於一期任務……」
這是什麼和什麼?
聖騎士大人的臉卻隨著聲音陰沉了起來,奇怪的望著地面。雷修特本人卻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只是冷冷的仰起頭,這時,魔蟲們掀起的泥土已經形成了厚實的牆壁,在搖晃了幾下之後,向著他們踏了下來。卻見雷修特也沒有作什麼大動作,只是打了一個響指,泥土的牆壁就變成了沙土,迅速的垮了下來。
「以Cloud-Easy之名,破除封印,釋放力量……」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這位賢者的殘留意識完整的說出一句話,特意放低的聲音確實很有大賢者的神秘感和威嚴,不過內容方面卻明顯得令人不安,我似乎聽見了『不能提起的那個人』的名字。
「怎麼可能?」連赫爾彌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極影。」念頌著那不祥的名字的『青年』繼續說道,並且在他張開嘴的那一瞬間迅速的行動了起來,飛快而姿態優雅的突破了蟲子們的包圍,並在衝到我們面前時,,作為香大人依靠上身卻異常的穩定,沒有大幅度的擺動,保證了女王的舒適性,下半身以拉丁舞的姿態華麗的陣動跨步,流暢的抽出銀色的長劍,冷聲哼道:「以如此弱小而且卑賤的姿態,竟然敢向我挑戰。這份愚蠢實在值得誇獎,那麼,現在就給予獎勵吧!雷影之舞——」
殘留意識都那麼會擺POSS,我可以肯定這個賢者生前一定屬於那種『華麗麗』的類型。
而雷修特在他的宣言結束後,迅速的『分裂』成一個軍隊。雖然看起來是很壯觀沒錯,但再怎麼有氣勢的東西,一旦量產了,就給人廉價的感覺。但他自己似乎並沒有這種認知,只是正義的叫道:「向我的劍懺悔吧!真-千仞萬煌!!」
於是所有的雷修特釋放出灰色的劍氣,將敵人連同附近10里的所有一併毀滅,只留下瀰漫著灰色的煙塵。
對於煙塵所造成的極低的可見度,我的結論依舊是,這是很合適逃跑的能力。
不過,也因為如此粗暴的攻擊,附近殘留的似乎具有考古價值的宮殿遺跡也變成了蒸氣,身處其中的我們卻連一絲傷痕都沒有。騎士的幻影似乎也連同蒸發了,甚至連原來的迷路的麻煩都解決了,因為在已經一片空曠的這裡,可以很容易眺望到遠處的房屋。
我卻覺得涼涼的,基本上,讓根本就是恐怖份子的香菜掌握這種凶器,恐怕是世界末日的預告吧!
對於我接近絕望的想法,阿君卻贊成的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去見見真實的騎士大人吧!」
香菜卻輕巧的落到地上,她剛離開,雷修特便如同放了氣的氣球,『咻』的飛了起來,身形也開始縮小,最後還原成雞蛋的形狀,落在香菜的頭頂,帶著滿頭的星星昏了過去。
這樣子,兩個有戰鬥力似乎都不能使用的情況下,去簡直就等於送死吧!
我不滿的想,香菜看了看我的眼神,很理解一般一拍手:「對了,阿君好像很辛苦的樣子,就我和安德過去好了。」
什,什麼!?
我和阿君幾乎同時想抗議香菜的決定,但這女鬼卻把精疲力竭到站都站不穩的阿君絆倒,綁了起來。留下『乖乖等我們回來哦!』之類的話,揪住我的耳朵,把我向建築物的方向拖去。
我最後看見的,是阿君苦笑的表情,他的想法也直白的傳送過來:「保護好……」
「保護好香菜,對吧!」我不以為然的回應道。
「也保護好你自己。」
這真是奇怪的吩咐,憑著我的逃跑速度,怎麼可能保護不好我自己。
沒有草叢的阻礙,連同干擾香菜判斷力的混亂意念似乎也一起消失,我們很快的來到建築物的前面。儘管知道阿君似乎是個少爺,但如同炎龍宮殿一般的建築物依然讓我有些咋舌。
「感覺到冷雨了。」
作為冷雨的主人,在穿過豪華氣派的大門後,香菜如此說道,逕直經過了同樣誇張的大廳,來到了建築物的內部,大廳的後面並不是想像中的房屋,而是用最昂貴的石料鋪成的廣場,中央的地板上還雕刻著複雜的古代文字,據香菜說那是『北』字,漢白玉的階梯圍繞著這個字向不同的方向蔓延,令人驚訝的,似乎冷雨並不在筆直下去的擁有綠色琉璃瓦的華麗宮殿中,而是通向一道精緻的拱橋後面的小門。
那明顯屬於此刻應該不在家的『公主』的地盤,因為在門的上方掛著龍飛鳳舞,氣度不凡的四個大字:
「寒的小家。」
……人妖的想法果然不是我等可以瞭解的。
至於推開門向裡面,更令我們大吃一驚的是數量恐怖的雕像,從白色的石膏到鑲嵌著各色珠寶的華貴雕塑應有盡有,它們的主題卻只有一個——各個年齡段的阿君,輪廓相近的肥胖小嬰兒,可愛的小LOLI,還有現在的舉著巨劍的勇者,阿君的各個時期都是我在那個年齡段會喜歡的類型。但以欺負弟弟為最大快樂的寒為什麼這麼擺設自己的庭院很令人深思,不過我可以肯定阿君要是看見了,一定把這當成某種詛咒,很暢快的進行破壞。
「安德,別傻傻的站在那裡好嗎?」
「好漂亮,我好像重新愛上阿君了。」
「是嗎?那麼就別站在金子的雕像前面發呆,旁邊那尊沐浴造型的白色大理石雕像更有觀賞價值。」
「但是,大理石沒有金子引人暇思……」
「走了。」
於是我被粗暴的拖走。
接下來我們在滿是阿君畫像的寢室裡見到了冷雨,他已經恢復了正太的模樣,穿著複雜而華麗的神官長袍,充滿古代氣味的設計顯得有些奇怪。衣服中的這個千年老鬼以少見的沒有精神的樣子做在鑲嵌著鏡子的軟塌之上,看見香菜進來的時候,眼睛裡閃過了什麼,嘴唇動了動,卻始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在這豪華房屋的中間是珍珠的簾子,將房間分隔成兩部分之餘,也像是籠子或監獄的攔桿。
至於監獄的獄卒則穿戴著標準的騎士盔甲,冷眼望著我們,沉聲道:
「終於來了嗎?」
「怎麼可以不來,我們的魔王還有話要問你。」
耶?香菜不是為了接冷雨才來的嗎?怎麼變成我……?
這時,我的額上的水晶刺痛了起來,冷雨的聲音在我腦中轟鳴:
「快帶香主人離開這裡,擁有和我同樣血緣的你本應該也可以看見……」
什麼?!冷雨的聯絡奇怪的中斷,看著忽然劇烈的喘息起來的冷雨,再看看面無表情站在一旁的香菜,我忽然有很不好的預感。
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