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打了香菜一巴掌,是我做過的最後悔,也是最自豪——對,自豪,事後想想,哪怕我真的當上盜賊之王也沒有這種『接觸』鬼女王香菜的機會了——的一件事情,那麼阿君之後的舉動則是我最令我驚訝,其實也是他最理所當然的行為:那個香菜的最大幫兇,以扁我為人生樂趣的阿君,竟然自動放棄了這次可以把我打成豬頭的機會,還不惜得罪香菜,站在了我這一邊:
「很抱歉,香。這次的旅行讓我發現我必須擁有一件稱手的兵器,這必須要蒙沙的幫忙,但如果他靈魂變了的話……所以,這次我打算和安一起行動。」
「……這樣嗎?」香菜的態度冷靜的令人心驚膽顫:「那我不打攪了。」
耶?就這樣?就這樣算了?!這怎麼也不是香菜大人的作風吧!?
望著女王帶著她的部眾離開,我有渾身虛脫的感覺,阿君偏偏就這麼一鬆手,把我丟在地上,雙手抱肩,冷冷的看著我:「你麻煩惹大了。」
「彼此彼此。」
「好吧?那麼,親愛的盜賊先生,我可愛的安,你打算怎麼把這鐵盒子弄開?不要告訴我你辦不到。」阿君露出了足以傾國傾城的美麗微笑,神采飛揚的栗色雙眼卻瞇了起來,富有威脅性的看著我:「如果這次沒有我想要的結果,我就把你直接丟給香,並幫助她實施一切懲罰,當然,香的怒火之後,你還必須有被我扁到爽為止的心理準備。」
這也算我的盟友?行動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盤算著事後怎麼處理我,看著阿君,我懷疑的問:「失敗以後嗎?我怎麼覺得,即使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結果,我的結局也一樣。」
「不,怎麼會呢?如果我得到我想要的,」阿君笑得更加美麗燦爛了:「我只會把你送給香消氣,至於後面那頓揍你就可以免除了。」
「阿君,你這個人真是……」
「得罪香的可是你。」阿君露出了鄙視的目光:「笨!反正都要救蒙沙,不如先順著香,即使她不幫忙,也不至於……」
「我就是笨。」誰像你一樣,事情還沒有正式開始就打算來個最後背叛,當兩面派的?我不滿的嘟嚷著:「我一點都不後悔。」
「是嗎?等到香開始收拾你的時候,我看你會不會後悔。不過,我打算對你重新估量了。我想香也一定這樣想。」阿君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你說什麼?」
「沒什麼。」阿君微笑著聳了聳肩膀:「我只是問你,我們接著該怎麼做?」
「呃……」
要是現在告訴他,我只會破壞魔法鎖,而不見得可以開這個門,會不會被他直接捆回去見香菜?我一邊裝模作樣的玩弄著門上的大鎖,一邊小心翼翼的偷瞄阿君。我發現我手指動一下動兩下,擺出解鎖的樣子來後,他就無聊得東張西望,並盯著地面發呆,好像可以從地上找出吃的似的。但我一停止動作,或者作出茫然的表情,阿君的眼神就立馬變得像餓久了的狼,看得我毛骨竦然。
我確定他決定的不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以後再出賣我,而是時刻準備著我拖去給香菜處理。
這種時候,只好拚命試試看,實在不行,我把鎖全部破壞了,然後跟他說機關已經解開,下面是他的力氣活也不要緊吧!就像阿君自己說的,先順著對方,然後咱該幹嘛幹嘛,實在沒辦法,我挖條地道從下面進去不行嗎?至於阿君,就留在這裡砸門好了,先確保自己安全比較重要。
其實,對付魔法鎖我也不是全無辦法,要完美的破壞一樣東西,你必須完全的瞭解它的構造。如果不是以前我無法運用魔法力,一定會牢牢記住關於各種魔法的循環往昔特徵屬性,這些魔法學徒覺得無聊,魔法大師們視為雞肋的魔法理論知識恰恰是解開各種魔法機關最為重要的所在。就像老創師念叨的,即使一點魔法理論不懂,只要你有足夠的天賦,也就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魔法師,但如果要在各種魔法衍生行業在有特別的表現,這些理論上的知識格外的重要。
當年,他教我的時候,我也不是不去記,只是沒有使用機會的我,就算想記也記不住。
這方面我佩服香菜,她什麼能力都用不了,但各種知識記得比此行業中的行家還要行家。
結果,還是要靠那女鬼的幫忙嗎?當然眼下的情況,我不可能拉下臉去求她,真那麼做了,她也不會幫忙,還可能把我煎炒油炸活撥紅燒清燉外加燒烤了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在許久以前,香菜就在我的披風內袋裡塞了一本法術入門書,叫我好好看看,這時候恰好派上用場。
我摸出來翻了翻,吹了聲口哨,這書簡直是為眼下的情況量身定做的,只不過語言奇怪的一點。
「乾為天、天風姤、天山遁、天地否、風地觀、山地剝、火地晉、離為火,火山旅,火風鼎,火水未濟,山水蒙,風水渙,天水訟……我果然是天才,這都看得懂(不是因為學習能力的奇怪偏科性才看懂的嗎)。」我一邊向阿君吹牛著,一邊按照書上的元素相生道理,把魔法力輕巧的進行轉換,再輸入進去,鎖頭立刻彈了開來。
阿君也沒有理會我的自賣自誇,依舊走神中,可呆癡的表情到了這小子臉上竟顯得天真蒙懂,引得不少受騙上當的學生在這附近探頭探腦。這讓我更加堅定了對天真單純係美女的不來電,誰知道那類型的女孩是不是和現在的阿君一樣處於大腦一片空白狀態。就這樣邊胡思亂想邊開鎖,當解決了大部分的時候,阿君竟然還頗為不耐的看了我一眼:「快點,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
剛剛明明還晴空萬里的。我疑惑的抬頭看去,天上的確烏雲密佈,而且明明無風還不自然的翻滾,似乎還伸手可及,不過更吸引我的是面前『關押』蒙沙的『鐵盒子』上的『花紋』。
其實說那是花紋有點錯誤,不過是一些線條而已,全部三條一組,中間或有裂縫,具有一定的隨機性,但極有規律的排列著,黑壓壓的一大片,抬頭看去,令我想起了囚服上美觀大方的黑色條紋。
我呆呆的問:「這是什麼?」
「你問我我問誰,你解開一鎖就冒出來一片,不會是失敗了吧?!」阿君最後那個問號問得是咬牙切齒,外加眉飛色舞,恨不得把我立刻正法的樣子。
「怎麼可能,你就不能理解為機關即將解開的信號嗎?」我乾笑著回答,一邊利索的解開下一個鎖,更堅定了如果出意外,就騙阿君在此處砸門的決心。
「是嗎?怎麼越看越覺得不像……」阿君如此說著,繼續抬頭研究今天天氣的不正常變化去了。
不過,仔細想想,萬一下雨,就不知道間斷開鎖會不會影響到機關的開啟,我於是加快了速度,剩下的障礙應聲而開,『鐵盒』的『囚衣』也正式完工,但那大門就那麼死板板的屹立在那裡,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
「安,怎麼回事?」阿君這麼問道,手卻已經滑到了我脖子後面,隨時打算行兇殺人。
我正盤算著要不要把準備好的借口丟出去,就看見黑色條紋開始發光,每組每組顏色不同,在陰沉沉的空氣可媲美節日的巨大魔法裝飾。
門要開了?
我興奮雀躍,大有死裡逃生的感覺,阿君似乎破為遺憾,總算鬆開手,下一刻又再次扭住我倒霉的脖子。
因為各種光芒閃過之後,開的不是下面的大門,而是在鐵盒之塔的正上方出現了一漩渦狀氣流,宛如漏斗一般,把天空中所有雲彩通通倒了進去。
難道這不是開門的方法,而是一天氣氣候控制台?
這麼琢磨著,就看見一雲團死都不聽從控制台的指揮,掙扎著想脫離漩渦,可惜抗議無效,被倒拉著拖了進去,裡面赫然露出了暗色的長尾,尖利的爪子,還有威嚴的頭部。
「夜塵?!」我驚呼,卻發現在暗龍紫色的毛髮間有什麼一閃而過。
然後,就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女音:
「你們在做什麼?聚集了那麼大的能量……束仙陣!?」回頭一看,剛剛被氣象台吸收的夜塵小姐正平平安安的站在我們的身後,臉上難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上下打量著我:「看不出來,以你的腦子也可以造出如此厲害的法陣?」
不生氣不生氣……對方是美人,所以不生氣,我反覆這麼告誡著自己。阿君卻問道:「夜,香有說什麼麼?」
「沒有,她和那些人去吃飯去了。」嘖嘖,不愧是香女王,被我當眾打了一巴掌,竟然若無其事的跑去聚餐,不會是打算吃飽了集中精神對付我吧!
「那麼,她有提這個門的事情麼?」
「門?不是把鎖全部破壞了機關就可以打開嗎?」夜塵淡然回答。
我的心臟『咯啦』(?)一頓,全部破壞?蒙沙不是要阻止我進去嗎?怎麼可能設置這種只有我才打得開的機關——可以把如此形態不同的魔法鎖破壞的我保證找不出第二個——我被耍了我被耍了嗎?
阿君聞言沒有看我,只是撿起一個鎖頭,『啪』的把它和攏,然後看著我似笑非笑道:「好像只是解開,沒有破壞?」
「這個……」我現在逃走不知道來得及不?想想我決定使用轉移話題的常規方法,以爭取逃跑空間:「對了,夜塵小姐,我剛剛還以為你被吸到塔裡面去了,嚇了我一跳。」
「我?」夜塵的紅色眸子詭異的亮了一下。
「是啊!不過最後看著又不是,因為它頭上還長著一對角。原以為是你哥哥的,但他不可能來這裡,而且它的角是金色,剛剛的龍的角卻是銀色。你們東方龍族長得都很像啊……哈哈。」
「角?」不知道夜塵小姐為什麼從剛剛開始就進行單字重複,目露疑光,好像遇到了什麼想不透的問題,臉色倒是越來越難看。
「安弄得這個束仙陣是怎麼回事。」
明明疑問句用陳述語氣表達,說話的竟然是香菜大人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聲音還是從我附近冒出來的——但我現在是半靈體狀態,身體還沒從蒙沙那裡領回,自然不可能是那顆水晶,只能解釋為香大人精神力有進一步提高,已經達到可以對我進行實時監控的地步了。
但,因為這個問題,夜塵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轉向我的時候表情凶狠,恨不得立刻化出原形把我吞掉。
即使不用思考,我也知道那條龍是因為束仙陣被吸了進去,而從其過分相似的外形上來看,搞不好和夜塵小姐有某種程度上的血緣關係,也難怪佳人會如此橫眉豎眼。
也由此我知道香菜準備怎麼收拾我了,要是以後遇到緊要關頭,她都那麼忽然插一句嘴,或者在我『工作』的時候來一嗓子,那麼我什麼事都不要做還可能被打成豬頭。
好在夜塵並沒有立刻抓狂,他冰冷的看著我,聲音忽然變成了正宗的低沉男音,一字一句說道:
「要是我寶貝妹妹出了什麼事,我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看看人家的威脅都比我來得有氣勢,我還麻麻煩煩的『一輩子』,人家可是直接的讓我生不如死……但,妹妹?還有他的聲音?
難道他是夜牙而非夜塵?明明在旅途中……還是說,我這一路上討好的是我未來的大舅子(白日夢),他們是什麼時候換的?
我看向一旁的阿君,這小子絕對是知情者,因為他此時臉上的表情可謂是幸災樂禍到了極點,就不見半絲驚訝,完全以有熱鬧可看的期待注視著我。
頓時,我心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