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阿君終於發現了我的處境,擺出了迎敵的駕勢。
「呵呵,不用擔心。這是他們表達友愛的方式,要不然,這麼多年這小子怎麼會一直活得好好的。」死老頭,哪次偷酒少了你的份,竟如此害我?阿君啊,別理他,快來救我!
「這樣嗎?」阿君竟然真的放下心來了,這算什麼態度!虧我還真為要不要當他同伴猶豫了一下(你也沒打算真的答應吧),正一冷血動物。
「那,大人,劍的交接儀式——」雖然有不耐防的成分,但將軍大人的口氣是絕對的卑微。一個小地方的伯爵有令將軍用這種口氣說話的資格嗎?難不成,他們等待的大人物就是這小子?
「請開始吧!我就不打攪了。」無視於我探究的眼神,笨蛋伯爵施施然的回答。不理會眾人怪異的目光,他低下頭在我耳邊說道:「我們去別的地方解決問題?親愛的。」
他的腔調讓我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將軍開始發表他的「演說」,大廳裡再也沒人理會我們。那個該死的創師老頭倒是個例外,但我打賭他絕對是在幸災樂禍!在這種局面下,我只好乖乖的隨伯爵擺佈。
順著伯爵的步子慢慢走向二樓,因為移動的關係,劍已經不能像一開始那樣緊貼住我的脖子。也許是因為教養的原因,伯爵始終不會靠別人太近,即使是這種狀況,他離我也有五六個厘米。但,這就足夠了。
當邁上最後一個台階時,我假裝腳下一滑,順勢倒近伯爵懷裡,拉開了與劍的距離。趁著伯爵的一時不穩,我向下溜出了他「溫暖的懷抱」。抓住對方持劍的手,反身抬腳,我狠狠地踢向伯爵面門。那呆瓜慌忙向後閃去,很好,目標達成!我鬆開他的手,順勢一推,他便直直的摔下樓梯。
大廳裡的人立刻亂了起來,有些企圖去接泊爵,有些乾脆直接向我襲來。
「你們別插手!!安德,我今天絕對不會放過你!!!!!!」
那傢伙顯然沒被摔著,蹬蹬蹬的再次向我衝了上來。我又也不是呆鳥,等著他來抓,我迅速向後逃竄。鄰末了,我還聽見該死的創師老頭在下面吆喝:
「不用急,不用急!這是本府的常規性節目!大家繼續做自己的事,有興趣的可以來我這裡下注」
他X的,原來城裡的賭局是這老小子搞出來的!雖然心裡忿忿,我還是不得不持續著這一千零一次的遊戲。
等我再次回到大廳時,那把劍,阿君,將軍,還有那群「斗篷」們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清秀的小男孩子,他正一臉沮喪的跪在那兒,身上的傷痕說明他在機關道裡吃了不少的苦,而他的紅斗篷同伴也消失不見了。
我顫顫悠悠的走下樓梯,一下子趴在了地毯上,體力真的完全透支了——我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爬回這裡。大廳裡的人也在好奇的看著我,我猜他們大概是對我與伯爵的關係感到好奇。也許是因為之前那句「別插手」,竟沒有一個人上來抓我。
「結束了?大人呢?」創師老頭笑嘻嘻的靠了過來,我厭惡的別過頭,不想理他。
「幹嗎一臉失望的樣子?你那個朋友已經走了,他有留話,說什麼解除了,解除什麼?你和他的婚約?」死老頭不死心的在我耳邊聒躁。
「婚約?算是吧!」我不爽的回答。朋友?什麼朋友!只要血誓解除了,老子跟他有個屁關係。
「安,安德,你終於和男的,天啊!我看著你長大,也算是你半個父母·······你怎麼能走上那條路啊啊啊啊!!!」
「哪條路啊!死老頭!」
「呵,這次他一定又沒弄清對方是男是女,就亂求婚·······,呃,不,那麼多年,人總是會有長進的。親愛的,你不會直接去向人家發血誓了吧!」
看著肩膀再次被某只魔爪抓住,我連反抗都省了。雖然想罵回去,卻很狼狽的發現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有這次就有所謂的那次,而那次的確是我與伯爵的相識。當時我年幼無知,天真無邪,才會以為長著一頭漂亮捲曲長髮的他是「她」,從而留下了屈辱的印記(那還屢教不改)。這也是伯爵一口一個「親愛的」的由來,我因為一時失察,換來了多年的嘲笑,嚴重影響了我的成長(你有那麼纖細嗎)。
這兩天一定要好好休息,一連兩次被人這樣抓住,警惕實在太差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伯爵忽然問道:「喂,安德,你願意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嗎?」
「別開這種玩笑!」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像出疹子一樣冒了出來,不是我幻聽就是他喝醉了,竟然問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果然。」他嘀咕著,令我意外的輕易放開了我,對跪著的男孩說:「你合格了。」
什麼什麼的?質量檢查嗎?伯爵真出問題了?
「其實,所謂的比賽有一半是為了考驗這孩子是否有能力當我的保鏢。」伯爵冷冷的開口,好像是在向我解釋:「雖然他是家族裡專門為我挑選的,我希望我的跟班是能在比賽中輕鬆獲勝的傢伙,所以這是我借用了將軍的比賽,沒想到你也跑來攪和了。」
「那為什麼會知道機關道的結構?那是作弊!」還有,為什麼你會有專屬保鏢?你的家族是什麼?我沒問出來,因為我沒有插手他家的理由,就像伯爵從不調查我的出身一樣,我也不會去做涉及他家庭的事。
「你看出來了啊!因為解除機關畢竟不是保鏢考試的內容,當然要降低難度,你放心,即使他贏了,寶劍還是會獎出去的,所以,不算作弊。」創師老頭打了個哈哈。
「··········」其他也不是保鏢考試該有的題目吧!而且比賽中還有很多疑點。不過,不干我的事,反正我剛剛·······
忽然一個冰冷的東西貼上我的臉,但這次不再是劍而是一瓶上等好酒。
對著我疑慮的目光,伯爵微笑了起來:「最後一瓶了,我請你。」
這次,我肯定,這小子中邪了!
不會下毒了吧?我瞪著眼前的美酒。別看呆瓜伯爵平時這個樣子,他對用藥是很有一套的。雖然他宣稱絕不會在等同於他生命的美酒裡下毒——這也是我會那麼放心偷他酒的原因——但如果這酒是請我喝的時候,他就沒有理由拒絕用藥了吧!因為現在這酒等同於本人的一條小命啊。
不過,今天伯爵的精神狀況更加可疑。他竟笑瞇瞇地看著我,看得我寒毛倒豎:
「安德,要不要我陪你喝?」
「不用,敬而不敏。」
我堅決拒絕這種提議,這小子的酒品我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典型的不能喝又要喝的類型,三口酒絕對能把他放倒,接下來從晚上笑到早上,好不容易睡著了,醒來後會因為宿醉頭痛,拿著劍追著我砍。傻瓜才會讓他喝酒,吃毒藥還要好些。
「好好的幹嘛請我喝酒?」前兩天我才剛偷空過他的酒吧!但這酒還真是好酒,我最終啜了一口,香醇的味道從舌尖處漫延開來,這些天的疲勞馬上消失的一乾二淨。
「離上次我請你有些年了吧?」伯爵有些答非所問。
「五年。」
「那麼祝賀你終於升級為盜賊,還遇到了心儀的勇者。接下來,該他陪你玩了。」
「什麼?」這小子今天怎麼一直前言不搭後語的?我疑惑的放下酒,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要離開了,不能陪你玩了。」
「什麼?」我發現我只能重複這個詞。
「你不喝了嗎?酒?」
「我問你剛剛是什麼意思!?」我一下子拽住了他的領子。
「意思就是我必須回首都的家裡繼承家業,沒意外的話,我這輩子不可能回來了。」
呆瓜伯爵依然微笑著,我卻更想看他生氣的樣子。我甚至情願他拿著劍追著我砍,也不想看他這種呆斃了的笑臉。
我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一直甘心留在這個無聊透頂的小城了!不是因為那個沒用的弱點,也不是因為對這小城有什麼特別的依戀。純粹是因為我離不開——酒!沒錯,只有伯爵才可以弄到的,買也買不到的上等美酒!以前要是離開這裡,就再也偷不到的好酒!(喂喂,不是這個樣子吧!你就沒有其他想法嗎?比如多年的美好友情之類的?)但現在,這小子一走,我再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
「老頭子,為什麼那呆瓜一定得回去?」
「別看大人那個樣子,他可是一個你所不能想像的大人物!現在不走將來也一定得走的。」
「·······是嗎?」
我無精打彩的摸著那瓶最後的美酒,生平第一次沒了喝酒的慾望。
現在正直春天,路邊的油菜花開了金燦燦的一大片,再走遠一點會看見什麼?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小城。為了一個一直打算把我抓起來的傢伙,出了我一直不願意出的城門,我也蠻奇怪的。
「小子,要不要一起走?」
「不用了,呆瓜會很頭痛的。他一定很高興以後沒人再偷他的酒,把他的房子弄的亂七八糟了吧!」
「大人希望你留下來,因為你是他唯一的朋友。要不然他也不會提出要比賽第一的人當他的保鏢了。」
「別開玩笑了,讓一個盜賊當保鏢?那呆瓜越活越回去了。」
就是因為一開始就知道與身份相差懸殊的傢伙不能正常交往,我才選擇了現在這種相處模式。憑什麼,現在又要改變?
「一口一個呆瓜,你又有多聰明?」一記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我的頭上。回頭一看,呆瓜果然是呆瓜,有哪個要出遠門的人會打扮成這樣?看上去倒像是去參加舞會。
「你不是呆瓜是什麼?到最後還是沒有抓住我!」
「·······是有些遺憾。不過,你是不是捨不得我啊,送那麼遠。親愛的,要不要來個深刻的吻別?」
「喂,喂,別再靠近我·······救命!有變態~~」
「哈哈~~」
風把馬車揚起的最後一絲飛塵吹散,我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多年的遊戲終於到此為結束,現在的回想感覺上更像是不實的夢境。
「傷腦筋,搭便車過來,怎麼回去?」
「回去之前,是不是先給我先前邀請的答案?」
我驚訝的回頭,阿君一臉微笑的站在不遠處,那張臉足以迷倒一群不知真相的男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老天的引導。」
「我可不是你想像中那麼有用的盜賊。我有一個很大的缺陷。」
「沒關係,我也有。」
「即使是全無方向感也無所謂。」
我苦笑著看到阿君的臉色微變,也難怪,衡量盜賊能力的重要標準之一就是領路的能力,否則怎麼在迷宮中行走?連魔王都找不到,何提打倒?而事實上,出了那座城,我連自己在哪裡都搞不清楚,甚至在從小長大的城裡都有可能迷路,滿街的臨時休息處就是如此來的——我大概只有去伯爵家時有自信不會搞錯。而且這種狀況不僅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有所改善,反而越演越烈!
「··········沒關係」
「真的?」看著阿君的臉,我不安起來,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是的。」阿君的臉紅了起來,態度象小女孩一樣扭扭捏捏,而我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終於他說出了類似晴天霹靂的話來:「·······因為·······因為我也是路癡!」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走?」
「不知道······要不然先回去,你知道回城裡的路嗎?」
「不知道,你知道?」
「·········不······」
風還在吹著,我忽然覺得今年春天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