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也會睡覺嗎?
乍一醒來,我哭笑不得的看著浮在我床邊上空的細雪。這丫頭睡著也就算了,還流口水兼說夢話——她真的是鬼嗎?即使做鬼也要有一點敬業精神吧!不過,纖星那個八婆給細雪的傷害也真是夠重的——現在細雪身上沒有普通幽靈的螢光與鬼火,身體也由以前的半透明轉入幾乎全透明狀態,再差一點點就消失了!
還是讓她多休息一下吧!我試圖自己爬起來,卻發現身體還處於體力用盡的虛空狀態,一動骨頭連肉都因為過度用力咯咯作響,就像背了幾百公斤重的東西趕了幾千米山路似的,累得動一動就渾身打抖。
「你還是多休息一下的好,否則你的壽命都會縮短。」
一個聽起來幾乎虛無的女聲——現在聽起來更像是還沒有變音的小男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聲音的主人並沒有讓我繼續折磨我那已經酸痛不已的脖子的打算,他直接飄到了我腦袋的上方,一個我能清楚看見他的位置。
「香菜,不,冷雨!?」
我驚訝的看著那個冒充香菜欺騙了我們好長時間的傢伙,他竟然還敢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不過,今天他的打扮比平時整齊了好多:頭髮規規矩矩的束在腦後,穿著一件侍奉光明神的男性神官穿的寬鬆長袍,但顏色卻是只要黑暗神門徒才穿得黑色,但,很合適他,更令他的皮膚像毫無瑕疵的白玉,他手裡拿著一根上級神官才允許使用的神杖,神杖上方就是他常拿在手裡的那顆巨大水晶球。
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冷雨很得意的在空中轉了一圈:「很帥吧!為了給那個小君下暗示,我不得不按你那個同伴的打扮出現——你那個同伴真是女人嗎?她的樣子真是有欠指教哎!」
「我怎麼知道,拜某人所賜,我現在連她的一點記憶都沒有了。」我冷冷的笑了起來:「你還打算幹什麼?」
「……真冷淡,我只是因為同病相憐,想提醒你一下罷了。」冷雨好像很委屈似的眨巴著他那雙沒有焦點的暗色大眼睛。
「同病相憐?」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死嗎?我本來可是光明神殿的先知,連世界上最大幾個國家的國王都不一定見得到的預言師。」冷雨嘴角露出了與他那張小臉極不相符的冰冷笑容:「可是,就因為我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獸人血統,就什麼也沒有了。連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相信的人都拿起劍對準了我的胸口。若非我用最後的力量逃到了這裡,恐怕我連靈魂都會被他們打散吧!?哼!在這裡都未必來得安身,還有這些除靈師什麼的跑來湊熱鬧!」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和我有什麼關係?」說著我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我的眼睛,難道我也有什麼獸人血統?不過只要我不去從事牧師之類的神聖職業,誰也管不著我吧!再說,盜賊之類的要是有相應的獸人血統還有助於力量的提升呢!雖然大陸上是有一些種族歧視,但當事人不說誰會知道呢?
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冷雨用嘲諷的口氣對我說:「你比我更倒霉,你是對於人類來說比惡魔沒什麼差別的種族的混血,還是變異了的。最糟的是你那個同伴,小君,好像是神秘的守護者一族,到時候,我保證,第一個要殺了你的就是他——就像那個纖星一定要殺了這個細雪一樣,因為曾和你這樣的雜種成為同伴,大概會成為他一生中最大的恥辱!」
「那又怎樣!到時候,我逃走不就好了。他也有他的立場,改變不了就接受好了,重要的是現在開心就好了。照你說的,不和人接觸,我乾脆找一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
「是嗎?那我等著看好了。」冷雨抓住一旁還在睡眠狀態的細雪:「我先帶走她吧!任她這樣下去,非消失不可。我好歹也和她當了那麼久的鄰居,這點忙還是會幫的。」
「等一下!香菜呢!?」
「呵呵,她還是不在的好。她也是神聖一族的,以後她可是會和小君一起對付你的。」
「那又怎麼樣?!快點把她還回來!」
「辦不到,因為我找得本來是你,但那個女人卻把我的術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情況已經不在我的控制當中了。結局還得看你,不過,你大可不必因此責怪自己,那個女人消失以前,我曾問過她把這種本來對被施術者沒有一點危害的術轉移到自己身上的原因。結果你猜她怎麼回答?」
「有趣——?」不知為什麼我腦袋裡就出現了這個不合常理的奇怪答案。
「呵呵,答對了。看來你也有找到她的可能性,不過要救出她……」
「什麼!?」
隨著聲音的愈加縹緲,冷雨消失在空氣中,徒留下瞪著眼睛的我。我試圖移動身體,但成效依然不大。歎了一口氣,我只好瞪著天花板。阿君那個傢伙呢?不會嚇暈到現在還沒醒吧!我覺得他怕鬼這種毛病才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恥辱呢!
「咯拉——」
「哎呀呀~~~~安德先生總算是醒來啦!」
門打了開來,但聽聲音就知道,進來的並不是阿君,而是燕鑫那個吝嗇鬼。我艱難的牽動酸痛的頸部筋骨,看向門口。只見燕鑫笑嘻嘻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如眠和柔笙兩個丫頭。
「有事嗎?」我語氣不善的問,雖然是我自己亂聽話亂用那把匕首,但匕首畢竟是這傢伙的,我總覺得我變成這個樣子,他也該付一份責任。
「嗯,是這樣的。琅繯小姐已經被氣走了,我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因此想和你們把帳結一下。」說著,燕鑫很認真的在鼻子上架了一付眼鏡,掏出一本帳目來,煞有介事的翻著:「你們在這裡住了四天,十二頓飯,一共花了四十九個金幣,其中因為那個「香菜」小姐的失蹤,可以減到四十……五個好了。但因為阿君的破壞和您的意外昏迷我們所採取的特殊護理,一共是六千七百四十五個金幣,再減去第一二天阿君處理封印怪獸所應付的報酬,我再給你們打個折,取個整,共計六千七百個金幣。」
「你打算吃了我嗎?」這麼多錢是怎麼累計出來的,而且,住了四天?難道我昏迷了兩天了嗎?
「安德先生嚴重了。我還為您可以使用那把匕首而驚訝呢!但我好像提醒過您別亂碰的,所以另外要加使用費五百個金幣,也就是……」
「我沒錢!」我一下子坐了起來——要是是誰忽然發現自己多了那麼大一筆帳單,不管病得多重,也會跳起來吧——而且這小子當他在殺豬嗎?亂宰人也要看好對像來啊!
「您可以先在這個欠款單上簽字,放心,我可沒做什麼手腳。」騙鬼去吧!以前在城裡地下錢莊放高利貸的都是這麼說的。
「對了。你還是找阿君的比較好,他算是老大!」我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我昏了那麼久,他幹嘛不找上阿君呢?阿君不可能還沒醒吧!
「……那個嗎……你們想在這裡關一輩子嗎?」
「什麼意思?」
燕鑫沒有回答我,而是走了出去。很快的,衝進來的阿君回答了我的疑問。
「安——你醒了——?燕鑫呢?我剛剛明明有聽見他的聲音的!」
「嗯——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反問到,並心有餘悸的看著阿君手裡那柄巨劍——一現在的體力,我可是就這麼讓他砸著玩的呀。
然後我在阿君火氣沖天的敘述中,瞭解了我昏迷時發生的事:簡單的說,就是燕鑫捅了阿君這個馬蜂窩。他把帳單到阿君那裡一宣佈,阿君當時就火了,要「直接用那小子的腦袋付帳」(阿君原話)。當然只要有腦袋的都不會直接就這麼和阿君對上,尤其是燕鑫還親眼看過阿君怎麼處理地下室那群魔物!於是這兩個人就這麼玩了兩天的躲貓貓遊戲——阿君憑著自己出眾的聽力和直覺找燕鑫,燕鑫則用法術拚命的改動房子的構造,在這裡造迷宮企圖困住阿君。兩個人都離不開這裡,燕鑫對我們「欠」的錢不死心,賴在這裡不肯走,阿君又找不到出去的路,只好一直這麼乾耗著。不過燕鑫已經把注意打到了我頭上,不想和阿君玩下去了。
「要讓我抓住他的話……!」阿君說著掄著劍向牆砸去,但燕鑫顯然對阿君的破壞有了新的處理方法:阿君的劍還沒有挨到牆,那牆就已經自動消失了,還伴有「打不著,哈哈哈哈哈哈」的伴音。
「阿君……」我膽戰心驚的看著我的同伴,很難說一直無法發洩怒火的他會不會順手把我處理掉。
「你先好好休息……我們可能要走回頭路去弄清香菜的事。」阿君竟然壓住了怒氣,微笑著安撫我:「當然,是在我處理掉那個人渣之後——嘎——」
「是,是嗎?加油。」
看著阿君橫衝直撞的離開這裡,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阿君還是很在乎香菜這個同伴的嗎!回頭路?不把自己丟了就好了。但,這個因為一時「有趣」失蹤的香菜到底是怎樣的傢伙呢?
「你想知道?」
一個女音在空中響起,是那個叫我拿匕首的聲音!
我大喝道:「誰?你是誰?」
「嘻嘻,你猜呢?」女音似真似假的抱怨道:「明明叫你不要丟開匕首的說,真是,只差一點點了的說……」
「差點什麼?要我的命嗎?」我對著空氣吼叫起來,要是有旁人在,一定會以為我是一個瘋子。
「嘻嘻,怎麼會呢?頂多一兩個星期爬不起來而已。」女音依然帶著笑意:「你這樣只是便宜了那匕首的主人。那麼多的力量等於白送給他了。」
「可惡!燕鑫那個混蛋,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發完火才覺得好像有點偏離了話題:「喂,你又來找我幹嘛?」
「不高興呀!那我去找阿君好了。嘻嘻,怎麼跟他打招呼呢?就說:嗯,我是鬼好了,不行,太直接了,要不然,哭兩聲——」
「喂,你給我回來!」開什麼玩笑,現在阿君還能讓她這麼刺激下去嗎?
「討厭,一下子叫人家走,一下子又要人家回來。你到底想對人家做什麼?」
我還想知道你打算對我做什麼呢!我沒好氣的說:「我只是想問你找我有什麼事——不會又要我去往那把要命的匕首裡送力量吧!」
「已經來不及了,當時你就不該扔,真是浪費啊!」我的肩上忽然一重,估計那個聲音的主人把全身重量壓在我身上了——耶?鬼有重量嗎?那個女音不管被壓得齜牙咧嘴的我,自顧自的說:「匕首的主人好像專門為它造了一個房間,吸取天地精華,再找一個『煉丹師』冶煉一翻,又可以升幾級的說。」
什麼『煉丹師』,什麼冶煉,除去這些聽不懂的詞,我抓住了問題的重點:「喂,那把匕首對燕鑫那小子很重要嗎?」
「嗯,上面有他們家族的族徽,應該是一生下來就被族長賜予的東西,身份的象徵,你說重不重要?」
「那,你知道那匕首現在在哪裡嗎?」
「知道啊!」
「那,帶路吧!老子要把它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