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鴉雀無聲,每個人的眼睛,都凝在映雪的臉上,司佈局只演了一半,沒想到映雪果然蘭心慧質,居然驚醒,把所有人從夢結界中彈出。不知她是否已明白司夢的意思,是否能夠想通。
好一會兒,映雪只是呆呆的發愣。她的髮絲飛散,淚流滿面,原本千嬌百媚的芙蓉秀面卻如落雨梨花,可是她卻沒有做任何的整理,忽然就逕自站了起來,她仰起頭,慢慢的貼近榮靖的胸前,對著他的臉龐癡癡相望,許久,許久,映雪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卻再流不出一滴淚。她推開榮靖,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腳步虛浮,白衣風展,像一個飄蕩的遊魂。
眸兒急了,追上去拉住她的袖子,叫道:「雪姐姐!」映雪似乎沒有聽到,仍是飄飄的向前走著,被她拉的身子一歪,眸兒不敢再用力,慌忙鬆開手,跳到她面前,急叫道:「雪姐姐,雪姐姐,你……你要去哪兒啊?」
映雪軟軟的撞到她身上,便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直起身子,想說什麼,又似是不知怎麼開口,頓了一頓,便撇下她,仍是晃晃悠悠向前,美麗的眸子卻是一片空洞,嘴裡喃喃的道:「永安,你愛錯了雪兒,愛錯了……」
眸兒看映雪神思不屬,卻又是奇異的平靜,只急的跳腳,卻不知要向誰討個主意,跑進去找卓不凡,又怕映雪會走掉。櫻痕急追了兩步,幾乎淚盈於睫。卻強自壓抑,輕聲道:「雪聖女!你……你……你要拋下狐族嗎?」
映雪停下來。回眸看了他一眼,便從頸上取下一條紅繩,紅繩盡頭,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白色珠子,微微閃著柔和地光芒。她看了看眸兒,猶豫了一下。便隨手交到櫻痕手中,溫溫柔柔的道:「選個你喜歡地新聖女,狐族合族,都在你手中了。」說著微微一笑,笑容仍如平日一般溫婉嬌媚。
櫻痕一把拉住她的手,便貼著她的裙裾跪了下來,他的眼眶都紅欲滴血,卻流不下一滴淚,這般風采奪人的美少年,此時卻是如此憔悴不堪。他死死的抓住映雪地手。抓的幾乎嵌入了她的骨頭,他嚥了兩次。才勉強發出澀然的聲音:「映雪……我不敢企求其它,我只希望,你允許我在你身邊,照顧你……我不會打擾你做任何事,我只想留在你身邊,能看到你。我於願已足……」
映雪被他拉的微微彎腰,纖細的手掌都被他捏的變形,可是,她似乎並不覺得痛,也聽不懂櫻痕在說些什麼,只是張大眼睛,平靜的,溫柔的,甚至是慈悲的望著他。櫻痕地眸中幾乎泣血,他的身子顫抖。卻再說不出一個字,面前這張臉。美倫美奐,魂牽夢縈,那永生難忘地眸子,正靜靜的望著他…………前塵往事,如滾水般在心中流過,櫻痕忽然一把抱住映雪,毫不顧忌的痛哭出聲。
絕美的女子,絕美的少年,同享永生的族類,千年萬代地相處,即使相擁痛哭也美的像一幅畫。這世間有沒人比她們更合適在一起?也許沒有……可是,心呢?心裡沒有這個人,再多的深情,再多的求索,再多的淚水……亦是枉然。
櫻痕只覺懷中一空,佳人已經化為青煙,從自己的懷中逸出,離開幾步,便重新凝成映雪的模樣,髮絲飄飄,長裙飛舞,任憑眸兒再怎麼叫她,卻是再不回頭,美如畫卷的背影輕飄飄的向前,轉眼間化為渺渺煙雲,再無蹤影。
眸兒早已經哭成了淚人,卓不凡和司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出來,站在身後,眸兒便投入卓不凡懷中,摟緊他的頸項,直哭地肝腸寸斷,卓不凡不斷輕拍她的脊背,柔聲安慰。司夢一直定定地注視映雪背影消失的地方,眸中竟然也有水光閃動,良久方輕輕一歎,緩緩的搖頭道:「哀莫大於心死,既是心都死了,這世上,又有什麼可留戀的呢?」
青衣也早泣不成聲,哽咽的道:「映雪,映雪……可憐的映雪。她說永安侯愛錯了雪兒,可是永安侯至死無怨無悔,三生三生,癡癡眷戀。還有逍遙……我相信即使落的千年情傷,映雪也沒有後悔認識逍遙,愛上逍遙,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殘忍。」身後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轉頭時看到雲漠月華一般清俊的臉龐,那溫暖如陽光的眸子正凝在她臉上,眸裡只有衣兒,只有衣兒一個人,青衣忍不住哭倒在他懷中。
司夢看了看左邊的卓不凡與眸兒,卓不凡一直沒有插言,只是定晴看著懷中的眸兒,一手攬著她的纖腰,一邊用手帕拭去她的淚水,不住小小聲的跟她說著什麼,唇角含著一絲撫慰的微笑。再看看右邊的雲漠與青衣,雲漠長身玉立,有如朗月寒星,將弱不勝衣的青衣緊擁在懷中,修長的手撫摸著她的秀髮,同樣是不住的柔聲撫慰。
司夢等了半天,又咳了幾聲,四人俱都聽而不聞,司夢摸了摸鼻子,便緩步走向仍跪在地下,癡癡相望的櫻痕,低頭看他的表情一片木然,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輕聲勸慰道:「櫻公子,快些起來吧,不要再傷心了,這個,天涯何處……」
一句話沒有說完,櫻痕已經身子微震,站了起來,俊面上猶有淚痕,可冷電一樣的眸子已掃了過來,司夢退了半步,溫顏道:「櫻公子,請放開心懷,不要徒然自苦,於事無益。」
櫻痕一言不發的伸袖抹了抹臉,目光一掃,走到卓不凡身邊,一把把眸兒從卓不凡懷里拉了出來。眸兒嚇了一跳,啊了一聲,櫻痕一把拉開她的手,把映雪剛剛交給自己的聖女珠放入眸兒手中,冷冷的道:「這個,交給你了。」
眸兒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推了回去,嘴裡嗑嗑巴巴的爭辯道:「這……這是雪姐姐給你的啊,你給我,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辦啊,我又當不來聖女的。我不要啊,求求你,大長老,不要給我。」
櫻痕冷冷的道:「隨便你怎麼處理,我為狐族已經盡心竭力兩萬年,已經足夠了。」說著,就轉過身去,大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