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壓低聲音道:「眸兒乖,我在這兒呢,不怕,看到什麼了?」眸兒抬起頭來,緊緊抓著他的衣襟,還沒來的及說話,忽然那惡少身子一顫,居然醒了過來,醒的太過突出其來,連卓不凡也是猝不及防,那惡少顯然是嚇了一大跳,指著他道:「你……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兒?」
卓不凡不疾不徐的笑回道:「夢療齋使者,來為閣下送夢。」一邊說,一邊就推開眸兒,走過去收起了那陳平安的魂魄。魂魄入袖,只覺甚輕,不由抬頭沉吟的看了那惡少一眼。
那惡少恍然大悟,點頭嗯了一聲,卻又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終於把陳平安那廝斬下腦袋,大卸八塊了,他的血,真是香啊!哈哈!」一邊似是回味無窮的咂著嘴巴。
眸兒忽然驚叫一聲,伸手指著那惡少,嚇的說不出話來,卓不凡也已經看到,隨著那惡少的說話,他的嘴角,居然緩緩的溢出了黑紅的血沫,可是看他的表情,卻只是歡暢,沒有半分痛苦之色。
卓不凡皺起眉頭,只覺袖中愈輕,雖說靈體原本就沒有份量,但是此時,自己正施展乾坤袖的功夫把靈體禁錮,卻不該是這麼輕若無物才對。卓不凡再打量了那惡少一眼,看他眉間微微顯出青紫之氣,眸中也泛起了血紅之色,沉吟了一下,抱拳道:「失陪。」回手拉住眸兒,便輕輕的縱出了窗子。
靜夜中施展輕功,急趕到陳平安的宅第,眸兒雖甚是懼怕,可還是聽話的用隱身法帶兩人一同進入,剛進入陳平安的房間,撲鼻便是一陣血腥之氣,那血腥之氣濃厚的便似有形有質一般,嗅上去已經感覺幾近窒息。
卓不凡和眸兒皆是可以夜間視物的人,一撲進去,眸兒已是驚駭而呼,卓不凡早有防備,急掩住她的小口,看她大眼睛淚光隱隱,全是驚駭之色,不由甚是憐惜,輕輕擁住她肩,緩緩拍拍,直等她平息下來,才向她一笑,鬆開她上前檢視,眸兒仍是害怕至極,縮在他的身後,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卓不凡早已看到那陳平安的肉身,已經被劍之類的利器斬成了數塊,腦袋被丟在了一邊,死狀極之慘烈,望之令人作嘔。他緩緩的一步一步的踏前,小心避開地面上橫流的血跡,一直走到近前。
卓不凡彎下腰,細細的察看了一番,除了這些狼藉的屍塊之外,周圍俱都整整齊齊,顯然沒有經過任何打鬥,這陳平安雖也是江湖中人,可是這次,只怕是在夢中,就被莫名其妙的斬去腦袋,又被殘忍的分屍。卓不凡不願見到這種殘忍的情形,微皺起眉,目光流轉,只覺有甚麼地方不對,可再細細的從左至右看了一圈,仍是說不出究竟有什麼地方可疑。身後的眸兒一直在簌簌發抖,卓不凡只得直起身,輕歎道:「眸兒別怕,我們走吧。」
握住了眸兒的手,正要回身,忽然頭腦中靈光一閃,急回身時,一眼看到那腦袋滾在一邊,可是,在斷裂的腔子裡,卻幾乎沒有血跡,卓不凡壓住噁心,湊上前看了一眼,刀口中血液枯竭,竟似已經被人吸乾了。
卓不凡忽然想起那惡少嘴角溢出的黑紅的血沫,想起那惡少說「……他的血,真是香啊!」不由一陣作嘔,握住了眸兒的小手,便電似的翻身躍了出來。
夢中的情形,居然成為了現實中真實的存在,這實在太可怕了。卓不凡緊緊捏著眸兒的小手,感覺她的柔荑冰涼顫抖,雖甚憐惜,可是事關重大,所以仍是開口問道:「眸兒,你在夢裡看到的,跟現在,是不是一樣,有什麼不同?」
眸兒仍在微戰:「一樣的,是一樣的……我看到那人把他切開,捧起他的腦袋喝他的血…………」眸兒忽然俯下身,拚命作嘔,可是她本就餐花飲露,不食人間煙火,又能吐的出什麼來?空自作嘔了一番,回轉身抱住卓不凡的手臂:「我好害怕啊……」
卓不凡回臂攬著她,柔聲道:「眸兒乖,不要怕……」忽然心念一動,失聲道:「糟了,青衣的夢!」此時也已經來不及回去問司夢,只想快點找到青衣阻止她。自己這次為了想等眸兒睡著,本來就出來的很晚,如果夢境中的事情,都會成為真實,那青衣送出的綺夢,可就只能說是做孽了。
施展輕功,在整個小鎮中疾奔,沿途搜尋青衣的靈力波動,這小鎮不大,不一會已經跑完一圈,一無所獲。眼見已經天色微明,急伸手握緊眸兒的素腕,清晰又快速的道:「眸兒,你立刻去夢療齋帶司夢過來,我去找青衣,你不是可以找到我嗎?要快,明白嗎?」
看眸兒的神色,她似乎很想說自己害怕,可是她還是咬著唇乖乖的點了點頭,桃花般的衣衫輕輕旋轉,很快自卓不凡眼前消失,卓不凡立刻向鄰縣延伸,再奔了一會兒,便看到青衣急急的迎了上來,詫異道:「師兄,你在找我嗎?」
卓不凡道:「你的夢已經送完了嗎?什麼時候送到的?」
青衣驚詫萬分:「早就已經送到了啊,我……我是自己隨意走了走,才弄的這麼晚。」原來青衣今天見到卓不凡和眸兒,觸動心事,一入夜,早早的送過夢後,便一個人隨意遊走,直到感覺到卓不凡的靈力激盪,才趕過來會合。
卓不凡微微皺眉,不容置疑的道:「帶我去那個姑娘家裡。」
青衣更是詫異,訝然問道:「什麼?」
卓不凡看了她一眼,青衣也不敢再說,雖是滿腹疑惑,卻只得縱身當先帶路。卓不凡緊緊隨行,青衣側頭看他目光深凝,微微沉吟,認識他以來,從未見過他如此,不由欲言又止,卓不凡察覺了她的注視,側過頭向她淡淡一笑,輕歎道:「希望我只是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