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之間,無缺面上滑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似乎是恐懼,似乎是厭惡,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別的什麼,江孤影微微冷笑,無缺定了定神,仍是斯斯文文的拱手道:「原來是師兄和師姐到了,還請入內奉茶。」
江孤影冷哼道:「你知道就好。我問你,你師父現在何處?」
無缺道:「家師早已仙去了。」江孤影和梅香聞言大驚,一齊訝問道:「什麼?」
「我師父去年因練功走火入魔,已經去世,無缺親手把他安葬在烏山之巔!」
江孤影與梅香對視一眼,江孤影道:「師姐,原來那人已經死了。」梅香緩緩點頭,無缺眸中神色變幻,面容卻仍是一派斯文。
梅香看了他一眼,雖見他儀態清雅,可總是記著那日在閒雲居中他的樣子,心中微微不屑,可對他的武功又頗為忌憚,於是淡淡的道:「月師弟,家師說起來,正是你的師伯,你去拜望一下師伯,這在情在理,也是應當應份之事,你說呢?」
無缺緩緩道:「本該如此。只是……只是莊中尚有無缺的朋友在座,師兄、師姐,不如兩位暫且入莊中稍息片刻,無缺將朋友送出之後,定隨兩位面見師伯。」
江孤影截口道:「難道你的朋友比我師父還要重要嗎?你一再拖延,是何用意?」
無缺微怔了一下,一時辭窮,索性一振袍袖,淡淡道:「有勞師兄師姐帶路。」江孤影微微一笑,與梅香對視一眼,當先而行,無缺緩步相隨在後。
三人走不多遠,踏月山莊門前人影一閃,卓不凡與青衣已經現出身形,也不知已經在那兒站了多久。卓不凡看著三人的背影,只是微笑,青衣卻道:「這三人,真是有意思,既然說是師兄弟,卻又彼此如此忌憚,她們既不敢入莊,月無缺也不願去見師伯……那個江孤影,甚至連句師叔也不肯叫……不過這月無缺卻是太過謙和了,明明也察覺到這兩人可疑,卻還是跟著去了,當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卓不凡笑道:「也未見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青衣怔了一怔,還想再說,卓不凡眼見三人已經走遠,笑道:「走吧。」說著加快腳步,跟了下去。
七轉八彎,一直走進一個小巷,轉入一間小小宅院。卓不凡遊目良久,看這只是一座尋常院落,院中也並沒有什麼防衛,於是選中了一棵大樹,飛縱過去,隱起身形,眼見無缺三人已經進入廳中,廳中除了一個長鬚老者之外,並無他人,卓不凡回頭道:「青衣,我去找找眸兒,你在這兒盯著,慎防他們用毒。」
青衣嗯了一聲,卓不凡便極快的翻上房簷,他飛縱極快,落腳極輕,顯見得輕功卓絕,雖是在白天,也只不過見白影一閃,倘若不再定睛細看,只怕要錯疑自己眼花了。
這小院並不大,卓不凡落下身形,一間一間細細查找,走到後院,忽然聽到交談之聲,卓不凡看房外並無守護之人,於是貼身牆壁,自窗縫中向房中一張,房中有六個勁裝結束的男子,其中三個,正是強請眸兒的人馬。
卓不凡輕輕移開身形,仍是一間間細細查探,一直走到院角,才見有兩個勁裝結束的男子在花樹下懶懶交談,這通院中並無半點防護,卓不凡一時大意,居然顯出了身形,那兩人剛一怔之間,卓不凡微微一笑,疾射而出,那兩人手中兵器尚未揚起,就被卓不凡點中了穴道,軟軟的躺在了地上。
卓不凡隨手把兩人推坐在樹下,急從窗縫中向房中張望,帷幕低垂的床上露出紅衣的一角,卓不凡看房門緊鎖,索性也不去翻檢鑰匙,伸手輕輕在窗上一振,無聲無息間,窗栓斷開,卓不凡閃身而入,掩上窗子。站定了屏息細聽,床上人兒呼吸柔細平緩,好似正在憩睡。
卓不凡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掀開床帳。床上之人,正是眸兒,一掀開床帳,便是一陣淡淡酒香,眸兒粉頰暈紅,睡的正香,顯然是醉了,花瓣一樣的唇邊,還含著一絲滿意的笑意。卓不凡凝視了她一會兒,忍不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丫頭,不怕武功,不怕法術,卻居然被幾杯酒給灌得醉了。
搖了搖頭,伸手拍拍她的面頰,眸兒微皺起眉,卻仍是睡的香甜,卓不凡忽起促狹之心,笑吟吟的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她的呼吸登時停了,可是眸兒並沒有張口換氣,仍是睡的香甜。卓不凡微訝了一下,隨即苦笑。這丫頭身上,還有多少讓人驚訝的靈異之處啊!
卓不凡無奈的晃了晃她,柔聲道:「眸兒,眸兒!」眸兒仍是不醒,可見醉的實在不輕,卓不凡在房中轉了個身,一眼瞥到茶壺,雖覺不免唐突佳人,可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取了過來,壺中卻是空空如也,卓不凡只好認命的放下茶壺,伸手把眸兒抱了起來,腳尖勾開窗子,輕飄飄的落上屋簷。
懷中抱了一人,居然仍是落腳無聲,只是兩人一起,目標太過明顯,更要命的是,這眸兒許是在他懷中睡的不太舒服,迷迷糊糊的伸手推他,一邊咕噥道:「別擠,別擠我!」
卓不凡本在猶豫是否該先把眸兒送回,可眸兒這一聲咕噥聲音雖小,奈何這小院實在不大,卓不凡也恰好已經堪堪到了前廳,話音未落,廳中已有人厲喝道:「什麼人?」
人影一翻,江孤影已經跳上屋簷,一眼看到卓不凡懷抱眸兒,正立在簷角,立刻踏上半步,似乎想要搶奪,又想到什麼,收住了步子,一邊冷冷道:「原來是你。「
卓不凡笑吟吟的道:「江兄有禮了。」說著隨手把眸兒放下,眸兒縱是睡的再熟,被人豎起身子,強迫她站立,也就醒了,卻仍是軟軟的倚在卓不凡身上,皺著眉頭張開明眸,四顧打量,看到江孤影,立刻瞪大眼睛:「黑衣服的壞人!你為什麼在這兒?」
江孤影冷笑一聲,卓不凡輕輕咳了一下,眸兒這才看到他,立刻高高興興的拉住他的手:「你來了?」
卓不凡笑道:「眸兒,這人間的酒香不香,好不好喝啊?」
「好辣哦!」卓不凡正笑吟吟的挑起眉,眸兒已經又道:「不過又好香,比最香的花兒還香……」卓不凡看她一臉嚮往,不由苦笑,這丫頭,該不會從此不再嗜花,改為嗜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