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看了看諸人,目光緩緩滑過和紅、東方清奇……每個人他都看了一會,每個人給他的眼神都是一樣的。
決不妥協!
他朗聲道:「如此,只有辜負副宮主一番好意了!定海鐵索鎖的是一個作亂大妖,我等決不能讓他被放出來興風作浪。就算是死——修仙之道以守衛百姓安危為己任,我等區區幾條賤命,為了蒼生安危,又有何懼?!」
這番話說得極是慷慨激昂,眾人都感到一陣熱血沸騰,就連受傷的人也忍不住再次握住兵器,只覺渾身都是力氣,再戰三百回合都不是問題。
副宮主倒是一愣,跟著呵呵笑出來,曼聲道:「話說得真是好聽!難怪人家都說做凡人好,不但能說大話,還蠢到以為自己真能維護什麼眾生安危……蠢貨總是很容易感到幸福。」
話未說完,忽覺身側一道寒光急速刺來,快若流星,他反手用劍一格,「喀」地一聲,卻是一柄極長的劍,正是東方清奇手裡著名的劍——驚鴻。那劍可隨主人心念任意伸長縮短,委實是不可多得的神物。東方清奇見一招不中,手腕忽而一抖,驚鴻劍陡然一折,貼著副宮主的劍身蛇行不止,刺向他的胸口。
副宮主長笑一聲,卻也被逼得不得不後退兩步,口中說道:「莫要逼我動真格的,呵呵……難道真的想死?」
忽見眼前青影一閃,他心中大驚,緊跟著胸口遭受重擊,痛徹骨髓。若不是手裡的劍死死卡在地上,他險些要倒飛出去。「大哥!」他低低叫了一聲,渙然抬頭,看著站在眼前已經收斂了妖氣的大宮主。大宮主雙目黝黑,深不見底,靜靜看了他一會,忽而轉頭說道:「將這裡地人全部殺了,一個也不許留。」
那些原本執劍的離澤宮弟子立即撤劍,緊跟著卻做出匪夷所思的行為——每個人都將上衣脫了。張開雙臂,肋下齊刷刷兩排漆黑的珠子。璇璣大吃一驚,猛然想起禹司鳳身上也有這東西,紫狐手腕上也被釘了一顆。
當時,他是怎麼說的?是裝飾品。可是,紫狐卻說是用來壓抑妖氣的東西。到底誰才是真實的?她抬頭看著禹司鳳,他垂下眼皮,睫毛微微顫抖,面色蒼白到幾乎是透明的。
「司鳳……」她喚了一聲。他的睫毛顫了一下,卻沒有說話。沒有看她。
副宮主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些弟子,顫聲道:「你……你怎麼……」大宮主冷道:「從小開始,你肚子裡那些小算盤,我便一清二楚。事關重大,容不得你胡鬧,安靜看著。」
鍾敏言正自心神激盪,握緊了佩劍,一觸即發,忽然肩上被人一拍,柳意歡低聲道:「你們兩個!快去把小狐狸救出來!帶著容谷主躲到安全地地方去!」他一怔。急道:「這怎麼行!大家都在這裡,我怎麼可以先走!」柳意歡壓低了嗓子,極是嚴厲:「你留在這裡也是累贅!能幫什麼忙?!要是真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師門。就看清自己的愚蠢!做幾件能做到的事情吧!」
鍾敏言被他一個外人這般嚴厲地斥責,登時大怒,然而轉念一想,忽然垮下了肩膀。他其實說得一點也沒錯,是他自己看不清事實。他留下也是幫倒忙而已。玲瓏扯了扯他的袖子,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趁在場眾人不注意。背著昏迷不醒的容谷主。偷偷去救紫狐了。
剛跑幾步,只覺身後金光大盛。光芒萬丈,幾乎要將整個天空都映亮。玲瓏不由自主停住腳步要回頭,鍾敏言一把抓住她,「快走!不要看!」玲瓏跟著他跳上巨大的石柱擂台
流下淚來,輕聲道:「小六子,我們都會死吧?離澤怪……」鍾敏言心中同樣紊亂,卻不願她多想,只柔聲道:「不會死的!有騰蛇和璇璣在,還有司鳳,亭奴,柳意歡大哥……我們絕對不會死!」
「可是……司鳳是離澤宮的人……他也是妖怪吧?」玲瓏顫聲問著。鍾敏言渾身一震,急道:「他怎麼會是妖怪!他是人!再說……就算他是妖怪,也是我們的朋友!」玲瓏不再說話。
那些離澤宮弟子一旦去掉封印,立即放出妖氣,只見無數道金光在天際盤旋回轉,金光中是一個一個與大宮主一樣地,背後帶翅膀的妖魔,每片翅膀後都拖著三根巨大的翎羽,六根翎羽上似有金屑灑落,說不出的幻妙。
先前只得一個這樣的妖魔,便將江長老毫不費力地弄死了,如今空中飛著幾十隻這樣的妖魔,要說血洗整個浮玉島,絕不是說笑。他們真的能辦到!柱石道人笑得淒厲,尾聲猶如嗚咽,看上去已經陷入半瘋狂狀態,手裡的令旗毫無章法地揮舞著,只是叫:「擺陣擺陣!天下五大派死在一起好了!」那些結陣的弟子看不到有效的令旗號令,也不知該怎麼變幻陣型,急得連聲叫他:「掌門!妖魔來了!擺陣啊!」
話沒喊完,那些妖魔便急速撲下,金翼捲起巨大地氣流,妖氣沖天,一瞬間便將劍陣給衝亂。軒轅派弟子叫嚷的叫嚷,逃跑的逃跑,在妖魔面前卻都如紙紮地一般,為他們擒住,隨手就扯碎了。柱石道人還在揮著他的令旗,狂呼:「擺陣呀!擺陣呀!把他們殺光呀!」一直守在他身旁的幾個軒轅派長老實在忍不住,衝上去要搶奪令旗,前輩人物鬧哄哄打成一團,此情此境,真是讓人又驚駭又無奈。
然而沒打幾下,柱石道人就被妖魔們抓了起來,凌空搖晃。他竟不知道害怕,還在狂呼:「大家死在一起好了!」話未喊完,便被這些妖魔扯成好幾段,血淋淋地丟在地上。劍陣中有女弟子,嚇得尖聲大叫,不過叫得幾聲,也很快沒了聲音。
褚磊見其像極為慘烈,只覺雙手微微發顫,厲聲道:「妖孽!妖孽!」御劍飛起,與那些妖魔纏鬥在一處。眾人也不甘落後,紛紛跟上。年輕弟子們固然不是妖魔的對手,但見褚磊劍法精妙,面對諸多妖魔竟毫無懼色,一連將兩三個妖魔斬落在地,登時士氣高漲。雖說這些妖魔看上去和方才大宮主的變化形態一樣,但畢竟還年輕,威勢或是妖氣都不如大宮主來得迫人,加上褚磊他們完全是豁出命來打鬥。一個人如果連命都拼上了,自然能發揮出無窮的潛力。一時間場上竟是褚磊他們佔上風,將那些妖魔逼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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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地眼裡只有妖魔,而此刻,璇璣地眼裡卻只有禹司鳳。她怔怔看著他,希望他說點什麼,同時又希望他最好什麼也別說。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地表情來面對他的話語。
半晌,他嘴唇微微一動,低聲道:「璇璣,對不起。」
她渾身微微一顫,不由自主鬆開他地手。心裡似乎有某個聲音在狂喊:不要鬆手!不要放開他!可是她的身體似乎不聽話,雙手慢慢垂了下去。禹司鳳忽然抬頭,對她微微一笑,一瞬間,眼中似有淚光閃過。他轉身便走,輕道:「我不會讓他們繼續殺人的。」
說罷,輕輕將上衣脫下,肋下赫然兩排漆黑的珠子,安安靜靜地嵌在那裡,像一個漆黑的、被揭穿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