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三人在空中呆怔了很久,楚影紅第一個反應過來,去。和陽見褚磊臉色慘白如紙,知道這件事對他打擊極大。
褚磊身為少陽一派之主,深得眾人的敬畏,幾乎從未有人忤逆過他。他於修仙一事上建樹雖然不多,卻也是穩紮穩打的類型,將少陽派經營得有聲有色,近半輩子都沒遭遇過什麼大風浪。
誰知近來他飽受重創,先是愛女之一和死人無異,後又為妖魔所脅迫,少陽派能否撐過那一劫還難說,眼下另一個女兒和愛徒又趕著去不周山送死,攔也攔不住。
和陽想到此處,忍不住微微一歎,搖了搖頭,沒說話。
楚影紅忽然叫道:「師兄,掌門!你們快過來看!」
褚磊沉著臉落在祭神台上,只見楚影紅指著鼎前一圈黑色的蠟燭,面上有不解的神色,說道:「掌門,你看……這是什麼?」
褚磊彎腰捻起一根蠟燭,用手指細細摩挲一番,翻過來看了看上面刻的生辰,不由蹙起了眉頭:「唔……這個,似乎是很古早的法子所制的蠟燭。」
楚影紅也拿起一根放在手上看,那燭火灼灼跳躍,山風陣陣,居然吹它不熄。
「我知道是用硃砂和黑狗血調製了一些秘方做出來的蠟燭……可,到底有什麼用?」
褚磊緩緩搖頭:「我也不清楚。」
和陽走過來,看了看,輕道:「這是刻有生辰的咒器,代替那些孩子留在陽間的命格,好教不周山的神明不至於發覺他們去了禁地。」
楚影紅腦子轉的最快。當即眼睛一亮,道:「那……吹熄了是不是就可以讓他們回來?」
和陽正色道:「不可!一旦燭火熄滅,神明立即就會發覺他們是入侵者。縱然他們是能回來,但也會受到重罰,有性命之憂!」
楚影紅聽說,只得將蠟燭放回去,擋在風口上,只怕那燭火被山風給吹滅了。
和陽見青銅鼎裡燒著五根巨大地香,青煙裊裊上升,燒得極慢。只有頂端五個紅點,忽明忽滅,一時忍不住「咦」了一聲,用手摸了一下。
「和陽可是發覺了什麼?」褚磊見他神色有異,立即追問。
雖然他方才撂下狠話要將鍾敏言逐出師門,不認璇璣這個女兒,但這兩個孩子是自己從小帶大的。感情何其深厚,又豈是說不認就不認的。倘若他們在不周山有個三長兩短,真真讓人肝腸寸斷。
和陽說道:「我是看這個咒法,很古老,想來那些孩子途中不知遇到了什麼異人,能用這個法子將他們帶去不周山。」
說罷回頭,見褚磊和楚影紅都是一臉擔憂,他淡淡一笑,柔聲道:「不用擔心。我看那些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危險的。何況身邊還跟著一位高人,說不定當真能救出敏覺和玲瓏。孩子們年紀大了,總要自己做一番事情。做長輩的又豈能冥頑不化。」
和陽長老在少陽派一直是個德高望重的人物,說話極有份量,那種風輕雲淡的態度輕易能將人的焦躁不安平息下來。莫說身為他妻子的楚影紅,就連褚磊也對他畢恭畢敬。
見他說得篤定,兩人才漸漸平靜下來。楚影紅笑道:「倒看不出敏言,以前是個小猴兒一樣的人,如今倒能做大事了。將來指不定能成一個驚天動地地人物呢,咱們也不用操心了,不如就在這裡守著他們回來吧。」
褚磊板著臉,冷道:「成日家只知道胡鬧!插科打諢。回頭必要重重罰他二人!」
他素來面冷心軟,這樣的氣話一說,等於收回了方才將鍾敏言逐出師門的命令。和陽和楚影紅相視一笑。很聰明地選擇沉默。
和陽看了看銅鼎裡的香,說道:「我們不必在這裡守候,那香一旦
足足要燒十幾個時辰,等滅了他們才能回來。我們這也是風塵僕僕,不如找個地方暫做休息,時候差不多了再過來。」
楚影紅急道:「怎麼能走!這蠟燭萬一熄了怎麼辦!」
和陽笑道:「這是法器,豈是一點點山風就能吹滅的。何況他們去了不周山,早已不在陽間,你我在這裡乾等也是無益。這裡荒山野嶺,又是深更半夜,誰會跑來?你若擔心,便施個法,將這些蠟燭護住,別教野獸鳥禽之類的弄翻了便好。」
楚影紅聽說,只好作罷。抬手從懷裡取出手絹,咬破手指在上面寫了一些咒文,輕輕朝那幾根蠟燭上一丟。那塊輕飄飄的手絹彷彿活了一樣,像一張長了腳地紗網,穩穩地罩在蠟燭上,紋絲不動。
「唉……我總還有些擔心……」她看了看祭神台,依依不捨。
然而他們三人這幾日都是不吃不睡極力趕來這裡,體力透支極大。當日褚磊在浮玉島接到消息,說鍾敏言他們偷偷溜出了海島,不知去向,心中便道不好,然而自己此次出來只帶了兩個敏字輩的年輕弟子,一個重傷,另一個被妖魔抓走,中途為何丹萍遣來的端平端正兩個弟子雖然能幹,卻沒什麼經驗,不好帶去不周山,於是只能匆匆趕回少陽派,找了和陽與楚影紅前來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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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周山在什麼地方,他們也不甚清楚,還是一路走一路問,好容易問來的這裡。誰知還是遲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那些孩子去了不周山,自己卻沒辦法跟過去。
褚磊歎了一聲,轉身便走,一面道:「罷了,是福是禍,看他們的命吧。我這個半老頭子,也不能繼續操心了。」
三人當即御劍飛回格爾木,找了家客棧休息一晚再說。
祭神台重新陷入死寂,山風嗚嗚咽咽,密林之中夜梟悲鳴,天邊的明月被烏雲遮住了臉蛋,只留下大片的陰霾,青銅鼎前的一圈漆黑蠟燭,穩穩地罩在手絹下,火苗動也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似是有人慢慢順著台階往上走。月光將他地影子在地上拖了很長,一搖一晃,有些輕佻的味道。終於上到最後一層,見到空空如也的祭神台,他突然發出一個古怪的笑聲,慢悠悠地走過去。
烏雲漸漸褪去,淒清地月光灑了下來,陰影也從他身上緩緩撤走,那人的輪廓漸漸分明,一襲青衫,手裡不倫不類地抓著一柄羽毛扇,臉上帶著猙獰的修羅面具,卻是離澤宮的副宮主。
他嘴裡不知哼著什麼古怪小調,搖頭擺尾地走到青銅鼎前,聞了聞那五根正在燃燒的巨香,突然打了個噴嚏,笑道:「想不到,居然有人幫忙,居然還能成功。」
他蹲下來看了看五根靜靜燃燒的黑蠟燭,雖然燒了這樣久,但那蠟燭竟然絲毫沒有減少的趨勢,連燭淚也沒有一滴。
他看了半晌,忽然慢慢伸手,朝罩在上面的手絹上一摸——「嘶」地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突然咬了他一口,指尖麻麻的疼。他縮回手指,嘿嘿笑道:「少陽派的法術,卻也未必厲害到哪裡去。」
說完手腕一翻,也不知用了什麼古怪手法,兩根手指將那絹子一夾,眨眼就抽了出來,軟綿綿地攤在他手上。他得意洋洋,嘴裡又開始哼起古怪地小調,反手抓起一根蠟燭,看了看上面的字,笑了笑,放回去,又拿起一根看了看。
如此這般,看到第四根,終於不再放回去。然而面具後的目光灼灼,似乎若有所思。
「有意思……」他喃喃說著,忽然將手一拍,似是決定了什麼地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