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秀一跟在我身後消失在舞池的人潮中,他右肋流出來的鮮血浠浠瀝瀝在地上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線,秋子罵道:「這傢伙還是人嗎,我看他純粹就是一隻發瘋的野狗!」
大姐頭沉默了半晌,道:「以後再遇到這些人,絕對不要和他們起任何衝突。」
看到秋子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小聲嘀咕了些什麼,大姐頭厲聲道:「秋子你還看不出來嗎,那個男孩的大哥是一個最優秀的職業軍人!如果你沒有做好不死不休的準備,就千萬不要去招惹這種我們根本無法對抗的超級強敵!」
我攬著韓秀麗慢慢走到吧檯前,她受驚過度在我懷裡不停顫抖,藉著舞廳中不斷變幻的七彩光線,我可以看到在她裸露的皮膚上到處都是掐痕,韓秀麗雙手緊緊抱住我的腰,任我怎麼輕聲哄勸,死也不肯鬆手。
實在缺乏安慰人經驗的我真傻了眼,眼看著手錶上的指針一格格跳過,我在焦急中脫而出口道:「不許哭了,這是命令!」
韓秀麗在我懷裡一愣,接著她腦袋狠狠在我懷裡拱了兩下,竟然變本加利,「哇」的一聲開始號啕大哭,感受到她溫熱的淚水又一次浸透我的衣服,我不由搖頭苦笑,是誰說女人是水做的?
這句話絕對是真理!
坐在我身旁的人發出一聲輕笑,他用標準的中文調侃道:「小伙子你當自己在軍營啊,讓女朋友受別人欺負不說,還用這種粗暴的方式來對待她。如果你能拿出一點點溫柔,她早就破啼為笑了,有哪個女孩子會喜歡一直對著張撲克臉?」
韓秀麗在我懷裡抽搐著連連點頭,一杯威士忌貼著大理石吧檯滑到我面前,那個聲音微笑道:「喝點烈酒對受驚過度的人有幫助。你應該感到慶幸,如果我們大哥看到你把自己女朋友帶到這種地方,明明有能力卻沒有保護好她,他一定會把你揍成一個豬頭,再用命令的口氣告訴你不許哭了。」
我苦笑著抬起頭,當我看到坐在吧檯旁的男人時,我不由愣住了。
這個男人穿了一套天藍的西裝,一絲不苟的打了一條領帶,在胸前的口袋中還插了一塊純白色的手帕,配上他英挺的面容,絕對是豪門晚宴中紳士的典範。坐在這個擁擠紛亂的環境中,他本來應該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但是他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使他可以硬是將嚴肅與活潑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因素揉合在一起。使看起來即威嚴又灑脫,即沉穩又靈動。
他的外表看起來也就是三十歲,可是當他微笑著迎上我的目光,我在他眼睛中讀到一種洞徹世事的智慧光芒,這雙眼睛使他看起來就像是已經年近古稀的智者,他到底是三十歲還是四十歲五十歲甚至是六十、七十歲,我真的無法確定。他臉上掛著平和樸實的笑容,但是在不經意中,他身上會隱隱透露出一絲只有長期身居高位掌握生殺大權的領導者,才能擁有的虎威之氣。
這麼出色的男人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得睹,在他旁邊還站著一個女孩子,她長得清秀可人,卻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凌厲氣息,一看到她我就不由自主眼皮狂跳。在吧檯前明明還有很多坐位,她卻像一桿標槍般直直挺立在那裡,她象徵性的要了一杯飲料,但是卻從來沒有伸手去碰一下。她的兩隻手一直半垂在腰部,只有身經百戰的職業軍人才能明白,在這個環境中,只有這種姿勢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拔出武器。
感受到我的目光,那個女孩子迅速掃過來一眼,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立刻激起無數點利器交擊的火花,那個男人懶洋洋的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藉著燈光欣賞杯中玫瑰色液體,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天敵!」
整杯威士忌灌到胃裡,韓秀麗臉上總算騰起一絲血色。田中秀一呆呆的望著眼前這三個人,一股妙不可言的氣息在三個人中間流淌,那是處於同一階層強者間的精神交流與對抗,沒有達到這種程度的人,就算近在咫尺也不能融入到這種氛圍中。
那個男人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到韓秀麗身上,向我微笑道:「小朋友快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吧,我會幫你看著女朋友,她要有什麼事你唯我是問好了。」
韓秀麗抬起頭想抗議,那個男人把右手食指望在唇間,「噓」了一聲,柔聲道:「聰明的女人應該明白,在男人處理正事的時候,絕不要去抱怨或者製造障礙,這樣只會適得其反,你就相信我這個男人的忠告吧。」
韓秀麗看著這個男人俊秀溫和的面容,臉上突然一紅,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看著我帶著田中秀一迅速走向一個KTV貴賓包間,那個男人微微吁出一口氣,隨意問道:「你覺得他怎麼樣?」
那個如標槍般筆直頂立的女孩略一沉吟,道:「他和大哥一樣,眼睛裡有股不甘屈服於命運的狂熱氣息。看他的神情氣度,至少接受過十年嚴格軍事訓練,而且在近期他應該參加過曠日長久的慘烈戰爭,在戰場上積累的殺氣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散。雖然實力還有待提高,但是因為他遇強則強的戰鬥天性,我相信他已經能勉強能擠入世界單兵作戰前五百強。」
那個男人微笑道:「你還少說了一樣,如果帶領小規模精英部隊進行特種作戰,他的領導作戰能力至少可以挺進世界前十名。事實上除了你和大哥,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比他更有效的激發士兵瘋狂氣血。」
女孩望著田中秀一在地上留下的鮮血,默默點了點頭,道:「我想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就算是大哥在傅吟雪這個年齡,也不會比他強多少。」
我推開皇后一號KTV包間大門,這是一間足有六十多平米的VIP貴賓房,是皇后夜總會為了保一方水土平安,免費送給這一帶地下勢力掌舵老大黑豹的最高級包間。聽田中秀一說,黑豹和他的客人在這裡無論是玩女人、吸毒品還是把XO當自來水往胃裡狂灌,一率免費招待,當黑社會大哥就是他媽的爽。
在六十多平米的貴賓房裡放了兩排真皮沙發,可以同時容納三四十個人在裡面娛樂。包圍前、左、右三面牆壁上都安置了兩米高四米寬的巨大電視牆,再加上高保真環繞立體聲設備,嗓音不好的人上去唱歌,經過音響設備的忠實擴大,當真是如殺豬屠狗。
在貴賓房的左角,還有一個小小的包間,是男人都可以明白它的用處所在,只是在一堵牆上留著高高低低十幾個小洞,我就不太明白它們的作用了。
黑豹只帶著雲國真男坐在貴賓房,他冷冷的看著我東瞧西看,在我把眼睛貼到那些小洞上觀察對面時,他終於忍不住嘲諷道:「那不是子彈打出來的窟窿,也沒有藏著什麼攝相機、機關暗器之類的東西。只要把你的那根東西插進去,再按下電鈴,隔壁就有女人用嘴巴幫你好好爽上一回,要不要試試?」
我操,我說怎麼牆上有一股怪味!
我坐到黑豹對面的沙發上,隨手抓起一隻蘋果狠狠咬了一口,歎道:「好甜,就是不知道某些人到了監獄裡,是不是每天還能吃到這麼美味的東西?牆上的小洞真不知道是哪位的天才創意,把它用到監獄裡絕對合適,哪怕隔壁牢房裡是滿身痢疾的禿頭大漢,只用嘴小心的吸吮,某些人一樣可以閉上眼睛爽歪歪了。」
「砰」得一聲,黑豹手中酒杯猛然炸裂,鮮血混著紅酒從他拳縫中流出來。
我無視已經兩眼冒出綠光的黑豹,抬起手腕看看手錶,舉著翻譯機道:「發生了大規模械鬥,至少有兩百名死者,現在只怕連你們的小泉首相都被人從小蜜的被窩裡拎起來,正在拍著桌子大罵警視廳處長無能飯桶。在這片區域黑豹你是黑道掌舵大哥,當真是樹大招風,只怕請你到警視廳喝咖啡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吧?我對你們日本法律不太熟悉,我想請教一下黑豹大哥,在日本有沒有死刑?要是有死刑,是注視毒品實行安樂死還是坐電椅當烤豬?」
黑豹勃然變色,幾次想跳起來,都被雲國真男連拉帶拽的給硬按下來。我看他的目光也越來越不屑,搖頭道:「我在路上聽田中秀一講你的往事,覺得你算是個敢作敢當的人物,誰知道見面後當真是大失所望,如果你這次可以僥倖不死,我勸你還是盡快離開黑道算了。」
指著雲國真男,我昂然道:「聽說這個兄弟對你忠心耿耿,而且足智多謀為你立下汗馬功勞,所以你對之倚如長城言聽計從。他這樣的兄弟當然是難得的人才,但是你要記住,你是黑豹!黑豹最令人恐怖的就是他的速度和野性,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突然暴起攻擊,只有它閃電般的攻擊已經臨身的時候,獵物才會怵然哀鳴。現在你有了這個兄弟,如異於在自己身上綁了一根繩子,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黑豹了!」
黑豹和雲國真男同時動容,我踏前一步,雙手狠狠砸在他們面前桌子上,狂叫道:「真正的黑豹會用飛車黨這些垃圾當炮灰,來消耗對手的實力嗎?真正的黑豹會在大難臨頭時,傻傻的坐在KTV包間裡喝自己生命中最後一瓶酒嗎?狗急了還他媽的能跳牆,你這只綁了繩子拴了嚼頭的黑豹,現在被我罵得狗血淋頭,連跳起來和我拚命的勇氣也沒有,就你這種玩藝還他媽的想做黑社會大哥?滾回家摟著女人睡覺去吧!」
黑豹的眼睛中罩出一層血紅,他喉嚨裡猛然揚起一陣野獸般的低吼,他手一揚將死死拽住他的雲國真男甩出七八步遠。黑豹一拳砸到玻璃茶几上,可以抵擋鐵錘重擊的有機玻璃猛然被砸成無數碎片,黑豹伸出血淋淋的手從裡面拾出一塊最長最尖的玻璃。
望著突然間野性勃發的黑豹,我毫不在意他已經刺到面前的玻璃刀,略略點頭道:「這才有了點人樣,無論是你的火巖中學不是我們的明統學院,都面臨著相同的危機,現在我們可以坐下好好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