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靈瞥了一眼靠在床上一幅慵懶模樣的音離,深吸了一口氣說:「童齡的記憶在寒月宮的時候就恢復了。」音離的全身忽然一僵,隨即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望著音靈,一瞬間整個人從床上翻起,雙手緊緊地抓住音靈,帶著略有些顫抖的聲音:「怎麼會這樣?怎麼回恢復記憶?她什麼都記起來了?」
音靈好不容易架開音離的手,才慢慢地說:「端木揚似乎用魘音刺激過她,你也知道的,她曾經受到過魘音的傷害,才會記不起以前的事情,加之你用愈音治療的時候也並沒有要她記起所有事情的想法,因此才將她的記憶一直壓抑在她腦海裡的最深處。魘音是鎖的同時也是一把鑰匙,只要是同樣的人用同樣的樂曲便有可能重新喚醒她的記憶,而端木揚似乎就這麼做了。那天她之所以臉色蒼白,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記憶的甦醒讓她受到了沉重的打擊,身上的傷倒不算什麼,只是她心裡的傷我們就不懂得醫治了。」
音離聽音靈說話的時候都是低著頭不吭一聲的,這時忽然抬起頭,眼睛裡有奇怪的情愫:「那剛才她也是恢復了記憶的,也知道我不是殺雪姨的兇手?」
音靈瞪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廢話。」
「可是,她似乎不願意跟我講話?難道是因為我欺騙了她所以討厭我了?那怎麼辦?」音離緊張地看著音靈問道。
音靈睜大眼睛看了音離好一回,才一把拍在他的頭上說:「虧我還整天誇我徒弟是天才,你怎麼有這麼個木榆腦袋?如果她討厭你就不會這七天七夜都在這裡廢寢忘食地照顧你好不好。」
音離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音靈說的是什麼,「你的意思是她沒有討厭我?那為什麼剛才……」
音靈沒好氣地說:「那是因為覺得以前誤會你了,你這麼幫她,她卻反過來這麼對你,可能是覺得過意不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
「這是我讓她誤會的啊,她要解釋什麼,真是傻瓜……」說著就要起床出門,腳還沒有著地卻被音靈拉著了,硬是把他按回到床上說:「傻不傻啊你,病還沒好全就這麼急著追出去,她既然這個時候跑出去了就是不想見到你尷尬,就不能讓她好好靜一靜?」
本來還不情願躺回床上的音離聽了音靈的話也安靜了下來,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那你繼續說這一年來的事情吧。」
音靈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說:「嗯。你被端木揚帶走那天,我本是想要救你的,為此還和無吵了一架。結果你也知道道理我總是說不過他的,所以只能把那天傷著的人都先運回御樂府再做打算。」
音離「哼哼」兩聲說:「這個是我也會這麼說,應該說本來就該這麼做。」
音靈不甚友好地瞪一眼音離,「我說話你插什麼嘴,說起來我還不是為了救你!」看到音離賠笑的臉音靈才稍微平靜了些,繼續說道:「治好他們的傷我們用了一段時期,而童齡基本上都是跟著我,因為我對魘音的瞭解怎麼說這府裡也算是數一數二了,她記憶上的烙印和兩次接受魘音後身體的損害我都一一進行了檢查,然後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將她的狀態調理到和以前差不多,只是有些事情是心結,我也無能為力。」
「接著的一年裡,我們一直都再打聽你和寒月宮的下落,可惜一直都沒有什麼進展。但是寒月宮的人倒是與日俱增,以至於到處都是寒月宮的勢力,終日作亂,這才終於驚動了皇上。幸虧是尉遲邃連夜趕往金州面聖,才終於在保住了我們御系的同時又讓皇帝派出了許多精兵,終於在一個月前發現了黑凝州的沙雕城堡。」
「又花了許多時間做的計劃,御系的人幾乎都是傾巢而出,加上皇家的人縱使是向端木揚這樣的人也是沒有辦法抵抗的,更重要的是羅青也被尉遲邃用重金收買,否則端木揚還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抓住的,所以我才說這一年時間已經算是快了。」音靈看著音離說道。
「那他呢?端木揚怎麼了?」音離沉吟了一會問道。
「死了。」音靈低聲說。
「死了?怎麼會?」音離的心裡忽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情,畢竟端木揚是曾經被他視為和父親一般的人,雖然他做的事情音離不能贊同,甚至是恨他殺了雪姨和童仲洵,但是一時間聽到他的死訊還是不能夠完全地接受。
「被羅青殺死了,他對羅青的防心很小,他養著這麼一個禍患,被殺死是遲早的事。還有蔣天,他也被殺了,被五御門的閣主們圍攻,終是不敵。」音靈說到這裡停了停,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才又張開眼睛緩緩地敘述,但是眼睛裡瀰漫著悲痛的霧氣。
「我眼睜睜地看著這孩子死在了我的眼前,死都不肯閉上眼睛。現在我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他紅色的眼睛盯著我,他是惱我不能救他……」音靈盯著音離,但是她的目光明顯已經穿透了音離,似乎又看到了蔣天再次死在了她的眼前。
「他出生不到一個月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偶然被我發現帶回府。我看著他長大,從他開始長第一顆牙齒,開口說第一句話,走第一步路,到後來學習禁音取得成績,獲得雙禁蔣天的稱號。你知道我又多麼欣慰嗎?我一直都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我看著我的孩子就這麼倒在我的面前我卻不能抱一抱他,甚至是伸手碰一碰他我也做不到。我只能看著他含恨而去,當初我不該就這麼任他跟端木揚走的,我錯得這麼離譜……」話還沒有說完,音靈已經掩面而泣,一時間房間裡面只有她低低的啜泣聲。
音離坐起身來,把音靈拉到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她一邊說:「師父,我知道師兄和你的感情,我知道的。我在暗牢的時候不止一次聽到蔣天和我說起你,我知道他也是愛著你的,你對他的養育之恩他永遠都記著,他始終不是一個狠心的人,他不會恨的,真的,他的心地其實很善良。是我的錯,是我讓他和你走走到如今的地步。」音靈越發哭得大聲,
終於音靈哭夠了,扇了扇她漆黑還帶著淚珠的睫毛,說:「你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跟你提起過我?」
離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師父,明明是一把年紀了,卻還是跟小孩子一樣,就連脾氣也和孩子那樣陰晴不定。
「跟我說說他跟你說過什麼……」音靈睜大眼睛哀求般地說道。
音離無奈地看著她笑了笑,看來今天他這個病人是不用休息了,於是好好回想自己和蔣天的對話,慢慢地告訴音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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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微風輕輕地拂過童齡的臉龐,夾雜著音離院子裡面臘梅的幽香,童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地朝音離的院子走去,心裡不斷地提醒著自己:我不過是來看他的傷勢的,只要看他一眼,只要他沒事馬上就走。
剛走進院子,童齡便感到一道視線從院子角落的大樹上落了下來,她順勢望去,看到音離就坐在樹上一副悠閒地不得了的樣子。童齡皺了皺眉,還不容她想什麼,她的身體已經朝樹下走去,問:「你的病還沒有痊癒,怎麼就跑到樹上了?」
音離笑而不答,反而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童齡到坐到他的旁邊。
童齡想了想倒是聽話地躍到樹上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的母親是個很好的人。」沒有想到音離會說這個,童齡心裡怔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我記起來了。」
「可是你不知道,你母親在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我了,那個時候我就發誓要護你周全,要你幸福。那個時候的我沒有辦法帶你進御樂府,所以我只能拜託音靈把你送到靈宮,我不其他更安全的地方。端木揚是不敢輕易動音靈的地方的,我只能讓自己強大,強大到可以與他對峙我才可以接你回來。可是,你就算是在我身邊,我還是傷害了你。」音離聲音平緩,卻低頭在樹蔭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童齡搖搖頭說:「你對我很好。」
音離自嘲般地笑了笑:「好麼?你在我眼皮在被人擄走,還受了這樣的苦。」
「我不是被擄走,我只是願意跟他走,我想知道真相。」童齡冷靜下來說道。
「我把你托付給尉遲,我以為這樣是最好的,你說現在後悔來得及麼?」音離忽然抬起頭,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著被樹葉割得支離破碎的藍天,似毫不在意地問道。
童齡看著他想到,音離啊,對不起你的人明明是我,何苦要把所有的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不是你後悔與否的問題,而是我自己能不能過自己的那一關。
見童齡低頭不語,音離眼裡只剩下失望,隨即他深受揉了揉童齡的頭髮,朗聲說道:「你不告訴我沒關係,反正我是後悔了,尉遲就算上門要人,我也不會給的。」
童齡抬頭看著音離神采奕奕的臉,眼裡的溫柔漫溢而出,心裡不禁一軟,剛想說什麼,只是還沒有開口就被音離阻止了,「我還有好多好多的時間,所以現在不要勉強自己,我可以慢慢等。」說完消失在了樹幹上,剩下細細碎碎的陽光灑在他原本坐的地方,童齡伸手看著陽光一點點地印在手上,心裡滿滿的溫暖,閉上了眼睛。
(很對不起各位現在才更,其他的不說,謝謝大家的,晚上6點前會更完最後一章,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