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盯著她眼睛,看著她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時,電燈忽然滅掉了,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漆黑的房間裡我看不到小倩的臉,只能感受到她顫慄著的身體,她嘴裡喃喃地說著什麼,但我一個字都聽不清楚。此刻的房間就像是一個墳墓似的,只有窗外的雷雨還在繼續肆虐著。
我連忙跑出了房間,但走廊裡的電燈也打不開,整個荒村公寓都處於黑暗之中。我立刻回到了小倩身邊,她抓著我的手問:「發生什麼了?」
「所有的燈都開不亮,大概是斷電了。」
「怎麼會斷電的呢?」
「荒村公寓再過幾天就要拆掉了,肯定是拆遷隊給我們斷電的。」我無奈地搖著頭說,「他們大概不知道我們住在這裡。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用,反正我們也不是居民。」
說完,我在黑暗中打開了櫃子,在我帶來的包裡摸了半天,總算摸出了幾根白蠟燭。好不容易點燃了蠟燭,幽暗的燭光閃爍了起來,微微照亮了我和小倩的臉。
在不停搖曳著的白色燭火下,小倩的臉更加顯得蒼白,她驚魂未定地看著窗外,雨點正密集地打在窗玻璃上,發出海邊潮汐般的聲音。我凝視這燭光下的房間,再傾聽著外面的風雨聲,忽然有了一種回到荒村的感覺。是啊,在進士第古宅的那棟小樓上,我也是同樣在煤油燈下度過了恐懼的幾夜。
忽然,小倩嚶嚶地說:「看著這盞燭光,感覺彷彿回到了古代。」
「是啊,想必古人也是左手點著燭光,右手伴著佳人度過夜晚的吧。」我不禁貧了一把嘴,看她並沒多少反應,便又聯想了開去,「聊齋誌異裡常有夜行的書生,在荒村古廟裡避雨,偶遇到美麗的佳人,便點著蠟燭與她紅袖添香,吟詩作曲,卻不曾想到那佳人居然是鬼魂或狐女。」
「可無論是人是鬼,能相遇便是他們的緣分,是不是?」
「對,緣分。」我點了點頭,她剛才那句話確實有道理。看著眼前的燭火,聽著窗外的雨聲,我不禁吟出了一句詩,「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你也喜歡李商隱的詩?」
「非常喜歡,尤其是那幾首《無題》。」
她微微點了點頭:「我也和你一樣。」
於是,我們都沉默了下來,誰都不願意打破這種氣氛。就這樣,我們靜靜地坐在一起,看著燭光映亮了彼此的臉龐,聽著雨水敲打著冰涼的窗欞
十分鐘過去了,眼前這點幽幽的燭火忽然跳了幾下,瞬間使我想到了什麼,我的心跳又加快了。
於是,我大膽地說:「小倩,你相信嗎?只要我們把所有燈光都滅掉,在一團漆黑的夜晚,那些五十多年前的景象,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
「這怎麼可能呢?就像上次在大廳裡?可我怎麼看不到?」
我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說:「也許,是因為這個」
「玉指環?」
「對,直到昨天半夜裡我才感覺到,當我看見五十多年前的若雲時,這枚玉指環就會越來越緊,把我的手指給勒疼。但只要那景像一消失,手指也就不再感到疼了。」
小倩抓住了我的手指,仔細端詳著玉指環說:「我明白了,為什麼你的眼睛能夠看到那些幻像,而我卻什麼都看不到,因為只有你的手指上戴著玉指環。」
「也許,這就是玉指環的魔力吧,只要誰戴上它,就會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景象。」
忽然,小倩輕輕地叫了出來:「玉指環使你的視線穿越了時間?」
「所以,我並沒有見到鬼,我只是見到了過去時光在我眼前倒流了五十多年,使我見到了當年生活在這棟房子裡的人。」
「就好像為你放了一場老電影?」
此刻,窗外又打了一個悶雷,燭光使這房間變得更為詭異,我看著她的眼睛說:「沒錯,當時我就覺得眼前的畫面,彷彿是二十年代的無聲電影,我所見的並不是真實的房間,而是一塊銀幕而已,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光線,正是影院放映機投出的光影。」
「也許還有另一種可能當你戴著玉指環,面對著黑暗的房間時,時間在這特定的空間中扭曲了,折射到了你現在的眼睛裡。」
「時空扭曲?」我摸著手上的玉指環說,「也有可能吧。或許,這就是玉指環裡所包涵的神秘元素。」
「那麼,如果我觸摸到這枚玉指環,會不會也看到過去的景象呢?」
她的問題讓我微微一抖,我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她面前,猶豫著說:「我不知道,也許可以試一試。」
小倩立刻抓住了我的左手,將我的手指緊緊攥在她手心裡。這感覺真的很奇特,玉指環緊緊握著我的手指,而小倩的手又緊緊地握著玉指環,我的無名指則被夾在了最裡面。
「玉指環可真涼啊。」小倩輕聲地說著,繼續捏緊了我的手指,「現在,我能感覺到它的反抗,它緊緊貼著我的手心,就像是有生命似的,你的手指疼嗎?」
「不,暫時還不疼。」
「那我們把蠟燭滅了吧,試試在這黑暗的房間裡,能不能看到五十多年前的景象?」
我一下子愣住了,沒想到她膽子又大起來了:「你真的要試啊?」
「沒錯,我也想親眼看一看,五十多年前那一幕幕活劇。」
「那好吧,現在只能試一試,未必真的有效,而且即便我看到了,你也未必能看到。」
她又抓緊了玉指環說:「快點吧,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猶豫片刻之後,我向白蠟燭吹了一口氣,燭火劇烈搖晃著熄滅了。
此刻,整個荒村公寓都在黑暗之中沉睡,只剩下窗外傾盆而瀉的雷雨聲。在一團漆黑的房間裡,我們緊緊靠在一起,我的手指被她捏得隱隱作痛,只能強忍住不發出聲音來。我能感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雖然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但我們依然盯著前方的黑暗,宛如叢林深處守候野獸的獵人。
不,我感到玉指環開始緊了起來,一股隱隱的疼痛立刻從指尖傳遍了我全身。
忽然,一道幽暗的光線,從黑暗的走廊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