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突然出現如此異變,圍觀的百姓登時呼聲雷動。他們哪裡見過這般奇景,而且鐵木爾如此神勇,也叫這些百姓看熱鬧,看的分外開心安穩。落日神箭雖然分拆了群,但是依舊威力不凡,上面還附有亢明玉蘊藏的一份法力,擎動之間風雷大作,隆隆有聲,有如雷震。冰火天蜈上次便傷在這件異寶之下,因此,心頭便有了幾分畏懼。
冰火天蜈雖然是妖物,但也智慧不凡。當年千萬妖族被鎮壓在朝歌之下,其中不乏法力強橫,智慧如海之輩。但是,這些人也更加惹人矚目,因此逃脫不得。這只冰火天蜈雖然天賦異稟,但是封神之時氣候還弱,並不受重視。它偷偷逃竄在封印的外層極薄弱處,雖然當時走脫不得,但是它每日噴吐毒雲,腐蝕封印,便緩緩打通了一條同道。
登基大典那日,正好它脫困而出,高興的不知所以,耀武揚威,釋放出驚天黑氣,但是卻不提防亢明玉遠在千里之外,以落日神箭重創了它。冰火天蜈雖然外形凶橫,但是卻極為膽小畏縮,重創之後就沒敢衝出地下,只是潛心養傷。以至被鐵木爾尋上門來。
本來鐵木爾的邪月彎刀就已經威力驚人,再加上這三枚落日神箭之助,登時壓下了冰火天蜈的凶焰。感覺自己處境不妙,這頭冰火天蜈連招呼也沒打一個,呲溜一下,便突然縮回了枯井。鐵木爾打的正在興頭,完全沒防備了這頭孽畜居然如此膽怯,邪月彎刀一招走空,眼睜睜的看著冰火天蜈逃走。
鐵木爾氣的跺足一聲罵,信手一揮,他部下的兵士便繼續開始搭建祭台。落日神箭剛才被妖氣引動,這冰火天蜈一退,便又恢復三根樸實無華的鐵箭模樣,掉落地面。沒有祭台為牽引,這落日神箭便不能收發自如,更威力靈性大減,鐵木爾此刻也只能耐心等待。
雖然被冰火天蜈打斷了這祭台的搭建,但是鐵木爾的部下都甚是強健,不過頓飯功夫,就已經完成了本來已經進行了一半的工作。鐵木爾此刻已經等的不耐煩。見祭台搭好,立刻登台而上,按照亢明玉所傳授的法訣虛空一引,落日神箭再次騰空,化成三道紅光,先後鑽入了枯井之下。
鐵木爾雖然武勇強悍,但是卻也不是莽撞之人。這枯井之下,黑暗狹窄,不利於他的刀法發揮。更何況下面還不知有什麼危險變化,冒冒然的闖下去,萬一除妖不成,反而被妖怪除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落日神箭射入地下不久,大地便傳來隱隱的震動。圍觀的百姓們雖然有些驚恐,但是剛才看到鐵木爾驅逐了冰火天蜈的威風,讓江夏縣的百姓心中有所依仗,倒也沒有慌亂的四下散開。
鐵木爾虎目如炬,牢牢盯住枯井所在,只等那頭妖物出現,便一刀斬下。
但是在地下一連串的轟鳴聲,東西遊走,越來越遠,漸漸的竟然渺小不可聽聞。圍觀的百姓等了數個時辰,身體的疲乏開始壓過了好奇的心裡,鐵木爾看冰火天蜈果然不出來,又收不回落日神箭,只得下令驅散了江夏縣的百姓。
距離江夏縣不過數十里的一處村莊,一個白袍道士正在一家茶肆歇息。他年紀極輕,不過十七八歲模樣,但是臉上的神色,卻大是沉靜。茶肆中歇息的客人不少,可是隨便稍有眼光者,就能看到這年輕道士氣度不凡,顯然大有來歷。
他們有消息靈通的,正在閒談今日江夏縣尹,帶兵捉妖的趣事。隨著大地隆隆震動,突然間一道裂口如百足之紋,綿延伸展而來,有眼尖的茶肆客人看了,急忙大聲疾呼,頓時引起了一些混亂騷動。
面對大地異相,那名少年道士端坐不動,只是淡淡的似乎自言自語的說道:「徒兒!你想要的肉身來了!這此師父可算是煞費苦心,給你挑選的上好廬舍。」
這少年道士一言未畢,地面突然裂開一道口子,一股黑氣衝霄而起,黑氣裹著一條碩大無比的蜈蚣長聲厲嘶。這條蜈蚣上半身冰藍剔透,晶瑩如水晶,下半截卻赤紅如火,光焰明耀。正是被鐵木爾逼走的冰火天蜈。隨著這條巨大無倫的武功,三道精光亦同時衝出地面,僅僅的咬著冰火天蜈的妖光不放。
咋見如此妖物,茶肆中幾名客人,頓時鬼哭狼嚎般驚恐起來。而本來並沒注意到附近有人的冰火天蜈,卻被這些人的尖叫哭號聲吸引,在半空中一個折返,掉頭撲下。
一名首當其衝的行腳商旅,見到這比自己身材還要粗壯的巨大蜈蚣,兩對五彩絢爛的詭異妖瞳,竟然哏咯一聲生生嚇的暈了過去。
冰火天蜈普一出世,便被亢明玉打的重傷,修養了這些時候,還未曾離開地下巢穴。這次見到活人,想起數千年沒有品嚐過血食滋味,不顧落日神箭的威脅,巨口張開,便要吞噬活人。但是,那名少年道士卻容不得它這麼做。
在冰火天蜈掉頭衝向地面的時候,他卻飄身而起,乘風直上。
冰火天蜈不提防,這裡有知曉法術的高人在,微微錯愕間,已經被這少年道人一掌拍在巨大的頭顱上,登時如中雷擊,半晌動彈不得。
在眾人眼裡,這頭巨大的蜈蚣,半雲半霧漂浮在半空,身體當中轉折衝下地面。但是卻就此懸停不動,說有多麼詭異,便有多麼詭異。而一掌按在冰火天蜈的頭頂的少年道人,白袍飄飄,猶如水波般層層蕩漾,顯然正出於某種神奇的法力比拚之中。
這來此降妖的少年道人,便是亢明玉。
他推算了一番,深知馬嘉若要尋了真身,普通人裡難得找到。倒是這頭冰火天蜈,修煉數千年,又被困地下不曾傷害過幾許人的性命,妖力精純無匹,深不可測。當日落日神箭配合無極天弓出手,冰火天蜈剛剛出困,妖力雖強,卻沒有普通妖怪歷經戰陣得來的戰鬥經驗,也沒有強力妖怪潛心天道,悟得法術武學之奧妙。亢明玉是不難一擊殺了這頭妖物的。
但是,亢明玉想到了馬嘉只剩魂魄,孤苦淒涼,當下心中一動,留了一分法力,僅僅重創了冰火天蜈,這些日子以來,他終於處理完手上的諸般雜務,這才啟程來到江夏縣。
他派出鐵木爾,也只是為了迷惑這頭冰火天蜈,費了許多苦心,亢明玉僅僅出手一擊,已經攝走冰火天蜈的元神。
這頭冰火天蜈也甚是了得,雖然元神被亢明玉攝走,但是卻怎麼也不肯屈服,亢明玉的攝神御鬼大法全力壓製冰火天蜈的元神,這一人一妖就這麼僵持在半空,拚鬥起來。
攝神御鬼大法雖然甚是邪門,但終究並非無所不能之術。它講究修煉者精神元神強橫無匹,以強克弱,生生擊散對手的魂魄元神,吸收其生死玄氣未己用,增長法力。
這頭冰火天蜈元神凝固,力量極強,以亢明玉之能,一時半會也拾掇不下。這般元神較力,最是凶險。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是內力波濤洶湧,不知有多麼危險,一個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界,魂飛魄散。
隨著亢明玉的法力逐次提升,冰火天蜈的元神漸漸不支,亢明玉仰天長嘯,生生把冰火天蜈的元神抽離,反手把星宿神幡之角木蛟神幡拍入了巨大的蜈蚣軀殼。
當亢明玉飄身飛落,踏上地面的時候。冰火天蜈發出了響遏雲霄的狂嘯,巨大的身體亦開始了漸次變化。
馬嘉雖然已經得到亢明玉開慰,知道自己得到妖身之後好處多多,遠比隨便找個人來附體更加有利。但是他第一次舒展自己長百餘丈,百足如鉤,猙獰猛惡的身軀時,還是忍不住簌簌發抖,也不知是擔心甚麼,或者心情激盪。
接著冰火天蜈的身軀,排空驅氣上下飛舞,馬嘉心中似乎有無數念頭此去彼來,複雜無比。他利用亢明玉贈給的角木蛟神幡,修煉了半年有餘,已經元神凝固,非比當時。控制這妖物的軀殼,也不過區區小事,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馬嘉便調理好了冰火天蜈的週身氣脈竅穴。運煉神通,馬嘉大喝一聲,週身冰火妖氣驟然強盛,堅硬的堪比鋼鐵的外殼寸寸縮短。一團濃密無比的黑氣把他嚴密的遮掩在其中,過了小半個時辰,黑氣散去,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翻身落地,跪在亢明玉面前,放聲大哭。
「徒兒不必如此失態。你得了冰火天蜈的百煉之身為軀殼,不但壽元大漲,就是修為也可一日千里,以後前途不可限量。你想要找脫脫不花報仇,也不必等待太久。」
聽到脫脫不花之名,馬嘉咬牙切齒,怒火燎原,連他週身的黃土地面,都被洩漏的妖氣震的寸寸龜裂,他恨聲說道:「師父!若不是脫脫不花,我怎會受了這半年的苦楚!若不是脫脫不花,我怎麼會化身妖類!若不是脫脫不花,我怎會這麼好恨!就算把他挫骨揚灰,抽筋扒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亢明玉親手扶起馬嘉,卻也沒有言語,郭侃跟他當日在萬安寺一戰,他遭受了平生未有之敗,就算當初清屏山無極宮被亂軍血洗,他也沒有這樣傷心憤怒。脫脫不花重創鐵木爾,擊殺馬嘉,更是給他火上澆油。為了兩名弟子的生死,亢明玉不得不屈服與郭侃的手下,兩人約定:「只要亢明玉不作任何危機大元之事,郭侃以後便不會出現在他面前!而且給他機會,救助當時已經生死一線的鐵木爾。」郭侃並不知亢明玉竟然有如此手段,竟然能救回馬嘉的元神,因此,並沒有做更多要求。
亢明玉再返鄂州,便是為此。
「我不做危機大元之事,但是,未必這世上就人人滿意這異族統治,就算人人都不在乎種族之別,這天下也是百姓黎民說了算,難道我不推波助瀾,這元朝就能延續下去麼?」
馬嘉變化成人形之後,妖力大漲。接過師父亢明玉給他保管了許久的古劍青錏,柔劍殺情,跟靈龒鎮煞釘,馬嘉長嘯一聲,信心已經全然恢復。
亢明玉也不理周圍幾個茶肆的客人眼光如何驚詫,領著徒兒飄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