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聲雷響,百骨道人心裡大大的一震。他心知自己是到了平生最緊要的關頭。
修煉邪道,比修煉正道更容易遭受九天雷劫。今天正好就是百骨道人雷劫之日。
他在地下閉關修練,收集數十萬陰魂,修煉斗母玄靈秘咒,殺死千年獨角大蛇,祭煉戰魂。為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現在的百骨道人雖然功力深厚,卻只是半妖半鬼之軀,只要度過了雷劫,他就能道法大進,修成亙古以來都罕有生靈修至的“天妖”之境。
雖然平生橫行天下,百無禁忌,但遇此天威,百骨道人也不禁心中惴惴。
道門三大散仙,東夷子,博厄子,希求子,這時已經各展神通和百骨道人斗的不亦樂乎。三人聯手已經把百骨道人壓制在下風了。百骨道人無奈下,本來希望能把大蛇戰魂遠遠放出,吸引九天雷電的轟擊。現在也只好招了回來。
“我與三位並無冤仇,為何今日偏生要為難我?”
“同為修行之人,難道就一定要制我與死地不成?”
青螭寒光鞭激蕩起層層寒氣,百骨道人怒聲喝問三大散仙。
東夷子悠揚的聲音響起,緩緩的說道:“妖道仙道,總歸一體。我們並非來對付道兄,而是專門追殺大日法王而來,若是道兄可放過此事,我們即刻就走。決不停留。”
雷劫將至,東夷子等三人也暗自心驚肉跳。散仙沒有度劫,對九天神雷甚是畏懼。他們看出來百骨道人今日有難,心中都想道:“暫時先放過了這廝,若是他能抗過雷劫,日後再來擊殺這妖孽不遲。”
都為修行之人,雖然門道不同,但見此情況,東夷子三人,不由得有兔死狐悲之感慨。
天上怒雲翻滾,雷聲陣陣,似乎整個天空都向這裡壓了下來。剛才不過是雷劫的前兆罷了,真正的天劫,才要降臨……
天色才微微放明,樹林之中,本來靜謐異常。突然之間,林中地面綻放著奇異的光亮。不旋踵,一團綠色鬼火鑽出地面,跳動不休。這團綠色鬼火,猶如有生命一般,在地面上緩緩游走,拉出了一道詭異的精芒。
如此異象,樹林中潛藏的飛禽走獸,蛇蟒蟲豸一時驚的紛紛走避。遠遠躲開了這道慘綠的陰火。
地面如同翻漿一樣,不住湧動。隨即一道綠焰沖天而起,破開地面。
在林中生物驚栗的眼光裡,伴隨著霸道的碧焰陰雷,一道雪白的人影狂吼一聲,挾帶著無匹的霸氣自地下,沖上了半空。
一身雪白的道袍,披散了頭發,全身濕淋淋的小道士,再度見到久違的地面陽光。
亢明玉危機時避入地下,借助暗河逃離了獨角大蛇的追擊。在地下,也不知被水流沖擊到了什麼地方,若不是他護身真氣渾厚無匹,早就在暗河中的礁石上撞的稀巴爛了。
亢明玉得大日法王打開天眼,他始終保持了一絲清醒,希望能找得機會,沖回地面。剛才經過此處,亢明玉發覺這處地面,較為薄弱,毫不猶豫的以碧焰陰雷刀劃破泥土,強行沖出了水下暗河的束縛。
呼吸了一口林中的清新空氣,亢明玉頓時覺得,自己這幾天的經歷,恍若隔世。
亢明玉也不知自己在地下,耽擱了多少時候。看現在天色微明,似乎才是卯時剛過。亢明玉自忖:“那自己豈不是在地下呆了一日夜之久。不知師父他們和那百骨老道,大日禿驢斗的怎麼樣了!”
雖然心中擔憂,亢明玉也深知此時急躁不得。
辨別了下方向,亢明玉訝然發現,自己所處的樹林不遠處就是一座看來極為繁華的古城。隨手整理了下道袍,亢明玉毫不猶豫的邁步離開。
湖北靖州不但是元時大城,而且曾設立荊湖北道宣慰使司都元帥府,由荊湖北道宣慰使司兼都。有蒙古鐵騎在此駐扎,因此雖然天下紛亂,這裡卻顯得甚為平靜。普通的流民亂軍,也不敢在這附近逗留。
亢明玉年紀不大,又沒有兵刃隨身,看起來也不似可疑之人。更兼他身上清清溜溜,沒什麼油水可撈。所以靖州的護門兵士,容容易易的就放他進城了。
亢明玉疾走在靖州城的街道上,急忙火燎的四處找尋酒家。他餓了已經非止一日,雖然這些天他機緣巧合,打通了先天秘境。到此地步的道門修士,多半可以辟谷數日,不用飲食。可亢明玉才入玄關,身體還未調理過來,加上前後輪番惡戰,體力消耗極大。
現在的亢明玉不用召喚鬼神呂布的戰魂出來,兩眼亦是極綠。轉動之際寒芒四射,生似餓狼饑鬼,若不是亢明玉修行不錯,還有幾分理智,哪怕過路行人,他都想要上去抱著啃兩條粗腿。
這幾天實在把亢明玉餓的狠了。
這時天色才剛放光,城門都是才開。街上酒家尚未有客人光顧,甚為冷清。有大半還沒有開門待客,而且,誰又會這麼早就起床溜達?去吃這麼早的早飯?
亢明玉不管那個,眼神放光,覷得一家開業的店鋪,搶步沖了進去。這次他生怕又遇到道門七大高手之類的聚會,還搶先張望了一眼,見這家酒樓中,似乎還沒有客人光顧,遂放心大膽的高聲呼喝,要了一堆吃食。
這次,卻沒什麼人來打攪。店中伙計也甚勤快。幾聲吆喝,後廚便已經聽得叮當亂響的鍋鏟之聲。
亢明玉借此機會,向店中的伙計要了根竹簪子,把散亂頭發盤成道髻。這麼隨便收拾一下,亢明玉登時顯得精神煥發,神采奕奕。
亢明玉正等待茶飯,卻突然聽得樓上一聲嬌叱:“再給本姑娘拿酒來,若是怠慢了,我!我!一把火燒了你們這家黑店!”聲音嬌媚宛然,如黃鸝般清脆動聽,雖然顯是喝的多了,舌頭顯得有些大,語氣驚人,但是,偏偏就不會給人粗俗、零亂的感覺。
即便是亢明玉這樣,現在除了食物,心無旁騖的出家小道士,也不由得起了想見見這醉酒少女,真人姿容的悠然遐想。
不過稍後不久,食物一一擺上桌來,亢明玉頓時就把那點不軌心思,拋在腦後。努力開動手上竹筷,大口吞嚼,專心致志的填飽肚子。
那清脆的聲音,卻一刻也不安寧。不斷呼喊:“酒保,拿酒來!換大盞!再取一壇女兒紅……”
亢明玉一邊暴吃海塞,一邊心中暗自佩服,看伙計們上下忙碌的樣子,一壇壇美酒,被送入了樓上雅座,這女子的酒量,還真是了不得啊!
酒樓中的幾個伙計,帳房先生之流,卻看著亢明玉,大加嘀咕。昨天剛才來了個美貌女子,一頓酒喝到了今天,還沒盡興。今天早上又來了個小道士,居然飯量也這般驚人。若是開店的日日遇到這般主顧,想不發財也都不可能。
亢明玉身上的水雲道袍,乃是道門異寶。穿在身上不單只有一件外袍而已,衣履褲襪,一應俱全。而且這水雲道袍,乃是水系寶物,穿在身上,終生不洗滌。永遠片塵不染,而且連帶主人身上的污垢,也會盡數被法袍真水沖刷。
穿此道袍者,永世都是一副干干淨淨,清秀爽利的模樣。乃是懶惰,邋遢修士的第一寶貝。既不需清理,又不用洗澡,省事無數。
亢明玉本人生的也眉清目秀,配上這水雲道袍,果然有幾分仙氣流轉。
桌上的饅頭,米飯,小菜,清茶,一樣一樣,迅速減少,亢明玉也逐漸的感覺飽了。這腹內充足,亢明玉頓時覺得,四肢百骸一股暖意緩緩升起,數日來的頹廢情緒,一掃而空。
吃到後來,桌面上再無殘留。亢明玉微微輕拍肚子,心裡甚是滿意。叫過店家,准備付帳走人。
店小二過來算帳之時,猛地一股寒意自上空壓下。亢明玉頓時覺得不妙,一把扯走店小二。抬手一掌拍出,和樓上沖出來的女子對了一招。
亢明玉雖然不知自己何來此等“飛來橫禍”,但是卻明顯感到這女子就是打算對付自己的。
“兀那小道士,你為什麼殺我哥哥,你說啊?”
“我要……呃!把你砍成八塊!”
雖然說話沒頭沒腦,中間又打了個酒嗝,但是那女孩兒還是把最後一句,說得斬釘截鐵。
纖纖素手一揮,自窄窄的袖口抽出一口寒光閃閃的長劍,躍身向亢明玉刺來。
亢明玉對這麼突然的變化,鬧得心裡不上不下的。
這個女子一身白裳,面若芙蓉,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身材婉約尚未長成。但是已經看得出來,必然是個小美人胚子。一舉一動,尚帶有三分稚氣,兩分天真,便有幾分殺意,也都被沖的淡了。
亢明玉心知自己絕無可能殺了對方兄長。就算順手殺了幾個亂軍,這亂世之中也沒人有這等神通,就能找到自己這個凶手。
眼見無妄之災從天而落,亢明玉暗自得意的是:“老子今天總算是吃飽了。”
吸納了八萬鬼軍,得有兩大古往今來勇貫天下的武將護身,亢明玉膽氣之壯,可說直沖天宇。
區區一個女孩子,他根本不在話下。
亢明玉面對利劍,雙手點按拍捏,使出了無極宮秘傳武功,拍浪掌法。和這女孩兒斗在一起。
無極宮雖然道法武功,都不算出類拔萃,但是畢竟是道門大派,總有些不凡之處。這一門拍浪掌法,取意:“驚濤拍浪,層雲千卷。”之意。掌力連綿,招式繁復。目前無極宮能修成這門掌法的,不出二十人。
威力只在無極宮兩大鎮派絕學,先天無極功和赤陽符法之下。
這拍浪掌法,兼修風水兩系,亢明玉真氣猛增,功力一日千裡。又有水雲道袍在身,對水系武功法術,能增加數分威力。因此,亢明玉這一路拍浪掌法使出來,不比他無極宮中任何一位前輩稍差。
這白裳女孩兒武功路數,卻極是奇怪。只在酒樓中或桌椅,或闌干輕輕一點,四下飄飛。手中長劍,如同水銀瀉地,八方流轉。滑溜非常。即便看來有些醉眼朦朧,小臉暈紅,依舊一招一式,清幽淡雅,不見半分煙火氣。
比起和道門七大高手碰面的激烈,這次兩人都若有意,若無意的避免打壞屋內家什。
亢明玉是根本配不起人家的東西,這靖州城內,又不是那麼好跑路的地方。這裡軍備森嚴,四處都有軍士巡邏,惹起了注意,只怕不是一翻血戰,很難逃得性命。
白裳女子的武功甚為輕巧,劍招靈動,身法輕盈,更是遠勝亢明玉。雖然功力不及這小道士,屢次奇遇,雄渾的變態。但是招式上卻不落半點下風。
靖州城一向戒備森嚴,這時又是非常時期。亢明玉最怕街上的巡邏元軍發現這裡。
雙手微合掐了合法訣,一道激流沖刷了過去。這是水雲道袍自帶的水系八大法術之一,天外飛瀑。
白裳少女本來已經微醺醉意,被這突如其來的急流一沖,登時立足不住。眼前一花,亢明玉的步法一晃,白裳少女只覺得亢明玉瞬間消失了一般,手上劍招失去了攻擊目標。
“鬼神限”神功使出,亢明玉速度激增數倍,在肉眼中已經成了幾不可見的一縷淡淡虛影。一招之間,就已經逆拿奪劍,順手一掌就封閉那白裳少女的周身大穴。想及,這裡不是久留之地,這麼鬧騰,難保已經驚動了城中元軍。亢明玉連飯錢一起省了,晃身沖出街上。穿房越脊逃之夭夭。
這時天色已經不早,街上行人已經熱鬧起來。不過亢明玉輕功了得,身法驚人,眾百姓只覺得眼前一花,只道自己今日運氣不好,白日見鬼,並無人看清這公然擄掠“良家婦人”的新鮮道士。
那酒樓店家,當二人打起來的時候,已經愕然,待到亢明玉挾人跑路,便反映過來,開始哭天搶地。亢明玉也還罷了,雖然吃的甚多,單幾十個饅頭,幾碗白飯,加上下飯小菜也值不得許多。可那白裳女孩兒喝的卻都是極品美酒,價值不菲,足足有百十兩銀子,等於這酒家半月收入。比叫這店中小二、帳房、後廚師父,劈材的壯丁怎能不傷心欲絕。
眼見半年的辛苦酬勞,就被這天殺的小臭道士擄掠走了。
※※※
亢明玉雖然不知,自己已經被酒樓伙計詛咒至祖上七十余代,更保證他斷子絕孫之後,還能生兒子沒屁眼,生女兒沒肚臍……逃跑的時候還心下訕訕,問心自責一番。
腋下的白裳少女,身體輕巧。亢明玉越屋竄脊不見半點滯怠。本來一夜苦戰之後,亢明玉還感受不深。可是這麼運轉輕功,小小道士頓時覺得,自己身輕如燕,健步如飛,清風撲面,直如御氣乘風,直上九霄。
比較數日前,亢明玉這會才大大感受到了,做高手是何等的爽利。昨夜和獨角巨蛇廝殺不休,生死也只在一線,在隨時都能翹辮子的當口,亢明玉哪有這等閒心仔細分辨,自己是否武藝進境,內勁渾厚有未……
靖州城內百姓雖有早起上街的,但僻靜的小巷還是有的。亢明玉奔出幾條房捨,察覺四下無人,才飄身落地。自覺點塵不驚,身姿瀟灑,極有二十年後,一代宗師風度。只不過無人欣賞,這俏媚眼是作給瞎子看了。
亢明玉並無殺生打算,本待把肋下的女孩兒拋棄路邊,自行離去。此時已經醒轉白盈盈,卻鼓勁一雙纖纖小手,反掌拍向亢明玉的小腹驟變生肘腋,亢明玉早已察覺,倒不驚惶。真氣一提,鼓勁全身,就以小腹硬接了這一掌。
“哎呀!”
偷襲得手的白盈盈,被亢明玉護體罡勁一震,頓時落下地來,跌的甚為狼狽。不由得開口罵道:“你這色色賤小子居然敢和本仙子作對,我找到大哥,一定讓他給你好看!”
“仙子?你這酸酸酒仙子剛才不是還說,哥哥已經被我殺了麼?怎麼又冒出一位來,莫不成你父母生了好多?那死上個把又有什麼要緊。”亢明玉對這個稚齡少女,倒沒啥惡感。不過嘴上還是忍不住諷刺了兩句,順便提醒對方,自己可是無辜之身,沒曾殺了對方親戚友人。
“你這賤小子胡說!我哥哥有怎麼會很多?我只有一個罷了。”白盈盈驀的想起了幾個月奔波江湖的心酸,放聲大哭起來。
“你這笨蛋的色色賤小子,有怎麼有本事殺了我大哥!可是我大哥沒死,又怎麼會十幾年都不回家看我?都是你這賤小子不好啦……”
坐在地上就不肯起來,還放聲大哭的的女孩兒,亢明玉並無應付之方。本待一甩手溜之大吉,但是終究不好意思做的太過冷血。正待胡亂安慰幾句,撫慰的對方情緒好了,再離開不遲。
心裡卻猛地出現一股惡寒,體內蠢蠢欲動的八萬鬼兵,又開始了發作。急忙以攝神御鬼大法壓制體內八萬鬼兵的躁動,亢明玉自是無言分辨,讓這白裳少女把所有罪過,一股腦的推倒了他的頭上。
“……總之,你要幫本仙子找到大哥,才可將功贖罪。我倒是心情好了,就放你一馬!”心懷得意的白盈盈,自覺口才甚佳。居然能把這色色的賤小子說得啞口無言,心中極為得意。立刻便下了枷鎖,讓亢明玉幫助她尋找大哥。
“我……”
亢明玉剛要出言反駁,猛地覺得心頭一陣狂跳,胸口一悶,哇!的一聲噴出大口紫血。
他一夜苦戰,雖然得兩大戰魂之助,武功越級提升。但是跟那般強橫的獨角妖蛇決戰,早就受了不輕的內傷。只不過肉體上的內傷,身為戰魂的項羽,呂布都感受不到,打斗中強行鼓催真氣,順帶也把內傷強行鎮壓了下去。
這次八萬鬼兵躁動,頓時牽動了亢明玉的內傷。
“哎呀!”
白盈盈被亢明玉吐血嚇了一跳,不過隨即就得意的說道:“你道本仙子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麼?果然已經被我的內力震傷了五髒了罷!這還是小小的懲戒,若是你不聽話,我下次就打的你吐血十升,一日之內吐成人干!”
剛才和白盈盈動手,亢明玉雖然沒有動用幾分內力,但是也對內傷確有影響。白大小姐的內力雖然算不得怎樣“深厚”,但震傷五髒雲雲,倒也不全是吹牛。
可憐亢明玉雖然武功不弱,但對調理內傷,卻沒什麼心得。碧焰陰雷刀剛猛無鑄,鬼神限神功奧妙絕倫,但是亢明玉用這些武功殺人越貨,斬妖除魔還可,調理內傷事倍功半。
至於攝神御鬼大法和赤焰劍光術,只是武學道法的應用法門,根本沒有療傷這方面的用途。亢明玉能用來治療內傷的,只有無極宮的一些粗淺心法。
無極宮的武學道法,中正平和,雖然修練起來進展緩慢,但是卻也穩健,根基雄厚。入門的《無極正陽經》更是道門正宗,修煉的純陽真火十分純淨。
緩緩提起真氣,亢明玉之覺得自己的丹田涼颼颼的。本來應該溫熱的真氣,現在確已經陰森冰寒,邪異無匹。他足足花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分離出一絲純陽正氣,緩慢游走周身大穴。
白盈盈的話,他雖然聽在耳朵裡,卻再也不敢分心,想去辯駁了。
內息一走,亢明玉驚訝的察覺,雖然自己的本源內力十分微弱,但是每行走一條經脈,就會壯大一分。體內似乎蘊涵了無數火氣,不斷的融匯到自己的內勁當中。這股純陽內勁,越來越壯大,一路勢如破竹,沖破了無數關竅。本來未有修練成功的經脈,也一路通暢。無極宮的入門內功心法《無極正陽經》本來有十二層。但是無極宮門下弟子多半修煉到了三四層,就會轉修更高深的心法了。
這路入門心法,雖然扎根基極為牢固,但是修為進展卻極緩慢。因此無極宮立派幾百年來,還沒有人修煉無極正陽心法到第七層以上,實在不值得浪費功夫。
亢明玉剛剛步入先天秘境,能源源不斷的吸收天地元氣。體內尚有大日法王轉注的大日紫焰真勁潛伏,純陽真火越聚越多。本來勉勉強強達到第三層的正陽心法,一路提升,連破七八關,不到頓飯功夫,亢明玉已經內傷盡去。
本來創出正陽心法的那位前輩,也未曾踏入先天秘境。這門心法本身是為了修聚渾厚內力而設。按照這位前輩的設想,只要按部就班,刻苦修練真氣自然會一日強過一日,到了最後水到渠成。修練到第十二層心法,自然而然的就能突破先天秘境。
只不過這門心法,用來扎根基是極好的。若是平常人有七八百年的壽齡,慢慢修煉來,定然可獲得極大益處。用來修練內力,往往幾十年的窮耗下來,也進展甚微。
亢明玉這次偶逢奇遇,意外的突破了這層關口。以先天真氣,修煉正陽心法,猶如等泰山而觀天下,自上而下,一蹴而就。
白盈盈只看這小道士,吐了一口血之後,臉色越來越紅。而且身上白霧蒸騰,顯然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她雖然功夫不算極高,但是眼光還是有的。知道此時亢明玉不能被外界打擾,無奈的擔當起亢明玉的護法來。
“小道士!賤小子!不要讓我等的太不耐煩了。要是再不醒來,本仙子……”
白盈盈話剛出口,就被亢明玉身上的變化,嚇得住了嘴。
自亢明玉頂門一道赤焰,騰!的冒出。隨即流焰四下,把亢明玉包裹在內。
白盈盈雖然有些嬌嬌任性,但是心腸卻極善良。看亢明玉這般,雖然不知他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但卻不好袖手旁觀,惶急之下,銀牙一咬,頓頓了足,從身邊摸出一個碧玉葫蘆,很不捨得的拔開塞子。玉手微楊,一道白線,化成一片水霧向亢明玉照下。分出一股水流之後,白盈盈趕忙把碧玉葫蘆的塞子蓋上,心下萬分的捨不得。
這股水霧煞是靈異,和亢明玉身上赤焰非但不互相克制,更呈現水火交融的奇妙景象。滿天的水霧滲入了赤焰之中,頓時化合成一體,不旋踵赤焰漸漸消了,沒如亢明玉體內。
這等修煉的道家真火,當然不能象尋常農戶走水了一般搶救。若是隨便幾桶冷冽的井水澆下,本來亢明玉還沒什麼大礙,也非走火入魔了不可。
白盈盈自身也是修煉之人,對此當然了解。因此剛才的碧玉葫蘆裡放出來的,乃是她好不容易才積聚的萬花涼露。這萬花涼露乃是白盈盈每日夜裡起身,在朝陽初生前的一刻,收集飽吸太陰菁華的百花露水,用密法釀造而成。
若是飲用,當有平服燥熱,鎮心理氣之妙用。今日白盈盈也是急了,拿來給亢明玉鎮壓真火。卻不知亢明玉修煉正陽心法,過於勇猛精進,確實心火旺盛。給這萬花涼露一澆,得太陰精氣化合真火,立刻突破了最後一關。
亢明玉本源內力一強,借著此時時正朝陽,百祟降服。立刻把體內八萬鬼兵陰魂,壓制在諸條經脈、大穴之內。正閉目內視的亢明玉,朦朦朧朧的察覺,自己那體陽罡正氣一足,鬼兵陰魂就不在充斥全身,而是凝縮成團潛伏在各大穴道之內。
本來除了霸靈項羽、鬼神呂布,尚有十余強橫的武將戰魂,潛伏各大穴道。此時就如同招兵買馬一般,每個武將戰魂潛伏的穴道,就會聚集了濃濃的一團黑氣,無數陰魂攢聚一起。其中還是以呂布占據的丹田,項羽潛伏的眉心祖竅陰魂最盛。
沒有武將戰魂盤踞的經脈被亢明玉強大的真氣一沖,便四散飛逸。繞到哪處穴道,有黑氣凝結的,便化入其中,陰魂愈多,鬼將愈猛,凝成的氣團就愈加強大。試了幾次,亢明玉則麼也不能把這些不速之客驅除體外,也就只好罷手不理。
正陽心法十二層初成,亢明玉雙目一睜,只覺的全身氣流湧動,忍不住放聲長嘯。
白盈盈不提防這“色色的賤小子”居然有此舉動,被亢明玉的長嘯下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園,白盈盈這才發覺,這個極無聊的小道士,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大高手。這一聲長嘯,真氣鼓蕩,內力悠長,遠震四城,響遏雲霄,連她心目中世上無敵的大哥,似乎也沒這小道士這麼厲害。
隨著亢明玉嘯聲逐漸止歇,周圍已經聽得人馬嘶聲。亢明玉這麼招搖一下,早把靖州城鎮守的元軍驚動。這個本來甚為僻靜的小巷,已經被一路巡邏至此的元兵團團圍住,只不過剛才亢明玉那一聲極為驚人,這些元兵生怕是除了什麼妖怪,不敢擅自行動。只等著上司來。
元蒙初年,蒙古鐵騎橫行天下。彪悍之名遠震歐亞大陸,端的不愧世上最強的軍兵。但是過了幾十年,雖然蒙古鐵騎依舊,卻不復當年勇悍。若不然這一隊蒙古軍兵就不是圍困等待,而是直殺進去,看是什麼廝鳥,敢在城中這般喧嘩了。
亢明玉剛剛回神過來,白盈盈便鼓著腮幫,怒意十足的喝道:“小道士,還不把本仙子的寶劍還來?好心救了你一次,卻惹下這麼大的麻煩。我看你如何突圍?”
亢明玉想及剛才自己無辜追砍,心下更是郁悶。忖道:“這時你倒怪起我來,你怎麼不說。自己剛才喝得醉醺醺的,胡亂砍人的事情?”
想到這不是辯解的時機,亢明玉深呼了一口氣,反手在地面一拍。
強橫無匹的內力轟擊下,地面頓時深深凹陷,小巷周圍房屋被亢明玉震的紛紛倒塌。混亂之際,亢明玉正要招呼白盈盈一路逃跑,卻只見這小妮子狡黠的一笑,捻了個法訣,身形一縮轉瞬不見。
“土遁!”
雖然不通五行遁法,但是亢明玉身在道門,總也有耳聞。亢明玉這是才想到,為何剛才那小妮子只問他如何突圍,卻半點不擔心自己。有這道門五遁之一的土遁傍身,確實不比擔心這些普通的元軍抓捕。沒有術法高人在場,根本追擊不上借術遁走的白盈盈。
烈格日冷冷的注視著十丈之外的戰場,他剛剛趕到此處,就已經被一股強烈斗氣激發的熱血沸騰。亢明玉的長嘯也把這煞神吸引了過來。大日法王失蹤,元帝自然挑選新的國師主持全國宗教事務。烈格日就是當今元帝國師的座下四大弟子之一。
這次聽說大日法王在這附近現身,大元當代國師扎西宗錯,立刻派出了座下弟子前來查看究竟。扎西宗錯雖然在眾人評價中,遠不及天下四大高手之一的大日法王,但是能穩坐當今元帝國師的位子,又豈有易於之輩。
他座下的四大弟子,個個出類拔萃,烈格日更是元帝親封的“怯薛軍”大統領。不但武功驚人,更帶有征戰殺伐培養起來的驍勇彪悍。亢明玉一掌之威竟然能波及數丈之外,倒塌房屋,震裂地面。登時讓烈格日,興起了比試的念頭。
區區一隊元兵,根本留不住亢明玉這等踏入了先天秘境的高手。不過人身總非鐵打,亢明玉深怕陷入了千軍萬馬之中,那自己就只有死戰力疲,徒和奈何了。拍裂地面之後,趁著混亂,亢明玉水雲道袍雙袖一卷,躥出小巷。獵獵勁風發出,前排的十余名元軍,頓時被亢明玉剛猛的內力震飛。
眼看有人襲擊隊伍,元兵的多年戰陣經驗逐漸發揮出來,一圈一圈的圍攻上去。闖入了元兵隊伍中的亢明玉,掌劈腳踢,頃刻見打發了數十名靠的切近的勇悍元兵。這時被亢明玉長嘯引來的元軍,倒也沒有多少。亢明玉殺的興起,夾手搶了一柄鋼刀,接連砍翻了數十元兵,沖出重圍揚長而去。
元蒙以騎兵起家,就連城中巡衛的元兵,也帶有馬匹。只不過普通小兵當然沒得,騎馬都是領軍的長官。亢明玉普一沖出元軍圍困,就有督戰的元軍隊長,揮舞長刀,縱馬追來。
可是亢明玉有豈會在地面老老實實等人來追,運起輕功,幾個起落早去的遠了。
在靖州城的民居屋頂狂奔逃竄的時候,亢明玉想道:“這靖州城是不能呆了,趁著情況還未惡化,城門沒有關閉,先搶出城外再說。”
正胡思亂想之際,一道凌厲之極的風聲,自後腦傳來。短短的彈指瞬間,這道風聲就由銳利轉為咆哮。亢明玉逃命之際,當然六感張開,一直在注意周圍動向。但是在背後偷襲之人,不但瞞過了他的耳目感觀,更瞞過了亢明玉初踏先天秘境,而擁有的靈覺。一招出手速度力道竟然變化六次,威力層層疊加,待到氣勁臨身,已經是聲勢煊赫,崩天裂地。一往無回氣勢牢牢鎖定倒霉的小道士,讓亢明玉只有選擇硬拼一途。
呀!一聲催氣斷喝,亢明玉眉心黑氣由淡轉濃。這等強猛招式,亢明玉自忖無力硬抗,再度招出項羽戰魂,碧焰陰雷刀反手劈去。一刀揮出,亢明玉只覺的手上一沉,足下的屋頂被一股剛猛無匹的力道震的分崩離析。竟然被來人一招,生生壓落地面。自屋頂穿破個大洞,跌了下去。
“這人是誰?竟然如此神功?”
一招失利,亢明玉心中大是震駭。自己招出項羽戰魂,使動碧焰陰雷刀已經自信,天下難得幾人能輕松接下。就算面對大日法王,或者百骨道人,亢明玉也自忖足以一拼。自己竟然接不下一招,這人武功是在也太泣鬼驚神,強橫莫測了。
亢明玉卻不知,偷襲他的烈格日,驚訝更在他之上。
剛才一擊烈格日可以說占盡天時地利,又蓄勢已久。亢明玉卻是倉促反擊,腳下的民居又不抗此等大力沖擊。可是亢明玉被轟下地面的同時,烈格日亦是被碧焰陰雷刀橫掃的刀芒帶到,胸口一悶,竟然一口真氣運轉不上來,翻身後挫一步,悶哼一聲,也是吃了暗虧。
這一招看似平分秋色。實際上,亢明玉卻不知自己的攝神御鬼大法,收聚在體內的戰魂,本是陰氣聚集。在白天能發揮的威力不足三成。加上他剛才為了療傷,把《無極正陽經》一舉突破第十二層,體內陽氣大盛,也讓他合體項羽戰魂的威力打了折扣。
亢明玉內息一轉,立時察覺了體內的異常。連忙戟指一點,一道極細的赤紅火焰自指尖冒出。正是學自大日法王的赤焰劍光術。這門絕學把道術武功融會貫通,又是純陽一路。正合亢明玉目前狀況。
亢明玉指上赤焰劍光吞吐不定,眼神上望,一團閃耀不定的精芒已經從天而降,把他周身數尺方圓都籠罩在內。
低吟一聲,亢明玉足尖輕踏,飛身直上。這一招居然不躲不避,又是硬拼。
身在半空,悍然撲擊的烈格日心下凜然,剛才出手一試,他就知道自己未必穩勝這看來不起眼的小道士,是以第二擊便使出了隨身兵刃——燎日金槍。
烈格日本身就是蒙元武將中有數高手,後來拜在大元當代國師扎西宗錯門下,更修得密宗功法。融會貫通之後,烈格日自創的七十二路破冰訣,深合陰陽之道,剛柔並濟,用在槍法上更是能一展所長。
這一式“萬載玄冰為迸裂”以極烈的內力為根基,嗤嗤!破空之聲,帶起灼熱炎流,擺明了是生死決與一瞬的格局。亢明玉稍有退縮,必然被烈格日隨後借助狂漲的氣勢,發動一波強過一波的攻擊,更是難於翻轉劣局。
亢明玉平時還不怎的,但一到絕境,骨子裡天生的勇悍之氣,也不輸給統兵作戰,殺人盈野的烈格日。赤焰劍光硬拼燎日金槍,亢明玉鼓盡全身功力,一舉突破滿天槍芒氣網。兩人身形交錯之際,烈格日抽槍反甩,竟是把燎日金槍當作長鞭使用。亢明玉不防此招,後心狠狠的挨了一擊。
受傷之後的亢明玉,強忍噴血的沖動,強提鬼神限神功,催發本身潛力,赤焰劍光猛地暴漲,轟在了烈格日的身上。
沖天飛起的亢明玉,強行出招轟下烈格日,讓內傷來的更為猛烈。一口鮮血在天空噴的如血色煙花,撒的半天都是。若不是他剛才在小巷中療傷,培養了本身真氣,這一記鞭槍,就能讓亢明玉五髒震裂,心脈寸斷。饒是如此,亢明玉也不好受,脊梁骨好似被敲斷了一般,撕裂般的疼痛,讓小道士險些就欲狂吼出聲。身上的水雲道袍,雖然能抗法術侵蝕,但是對正宗的絕世武學抵御力就差了很多。
一聲悶哼,亢明玉拼力調理四外散亂的真氣和正蠢蠢欲動的八萬鬼兵陰魂。躍至最高點,小道士眼看要跌落地面,一道白色身影,悄然躍起夾了亢明玉轉身離開。
白盈盈雖然借土遁避開元兵,但是卻沒有走遠。烈格日出手阻下亢明玉的時候,白盈盈還甚為開心,只道是終於有人幫自己教訓這個,色色的賤小子。沒想到兩人幾乎是一招之間就分了生死,亢明玉半空狂噴鮮血,而烈格日摔下某民居院落,就在無聲息。不過只看烈格日被赤焰劍光貫穿了前胸後背,全身火焰纏卷的模樣。白盈盈估計:“這男子,怕是已經在和閻羅王的小舅子喝酒,述說自己生前韻事了。”
道門法術,自己使用,和給別人施展,是完全部同的層次。因此白盈盈能自己土遁,帶了亢明玉卻也只能靠雙腿奔走。不要在靖州城已經又一段時間,不似亢明玉那樣沒頭蒼蠅般亂撞。
當時天下,戰亂一起,兵災之地十室九空,靖州城雖然沒有遭遇戰亂,但是找幾間空落的宅院,確實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白盈盈帶了亢明玉避過,已經被驚動的元兵。七轉八彎的回到了她落腳的住處。
這處宅院也不知是哪家富戶,官紳的私宅。裡面的丫鬟僕人,管家小廝統統跑的沒影。大多數值錢的細軟,也都丟的精光,只不過宅院本身倒還頗齊整。沒有破敗的跡象。
走入堂屋,白盈盈把亢明玉床上放了。卻見這小道士,一臉蠟黃,正是失血過多的表征。不住強忍剛才白盈盈,一路行來的震動,已經痛得不欲此生。
此時安頓了,亢明玉也不敢開口說話,急忙強提真氣,鎮壓傷勢。
白盈盈剛回身清理好出入的痕跡,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亢明玉全身黑氣繚繞,閉目打坐。她也本來還想拿出傷藥,喂亢明玉吃了,此時也只好作罷。搬了把椅子,恨恨不已的白盈盈,沒精打采的替亢明玉守護療傷。
此時的亢明玉心神一沉,只覺茫茫然不辨方向。元神竟然迫走迷失。
亢明玉強行從獨角蛇妖體內取得的《魂印書》,此時微微發光。不過在周身黑氣的籠罩下,白盈盈並沒有發覺這異常之處。被魂印書的力量吸引,亢明玉元神飄飄游蕩,正不知身在何方,卻突然間一聲悶雷,鬼影憧憧,大批鬼兵悄然現身。
歷經數次大戰,亢明玉對迷茫之中出現的鬼兵並不驚慌。隨手一揮……
碧焰陰雷刀未現!
戟指一點,赤焰劍光不出……
驚怒之下,亢明玉大喝一聲,雙手一分把湊近跟前的一名鬼軍一撕為二。
被這麼一嚇,亢明玉猛地一下驚醒了過來。頓時額頭涔涔汗下,想及惡夢中的情況,亢明玉似乎有所領悟,但朦朦朧朧的卻抓摸不到。
“你這小臭道士,終於醒了,害的本仙子替你守了一夜。現在沒事了罷?”
亢明玉沒好氣的正待回答,身體微微體動,卻又是一驚。微微舒展筋骨,潛運真氣,亢明玉這才發現身上內傷竟然霍然痊愈。而且本身的內力和陰魂鬼氣隱隱有融合之象。碧焰雷罡游走周身氣脈,澎湃起伏,洶湧狂放,內勁似乎又加深了一層,上到某種奇異的境界。
亢明玉邁步下床,雙手一張,全身骨骼辟啪作響,在白盈盈的眼睜睜的注視中,猛地躬身,身形竟然長了一寸有余。
鬼神限神功修煉到極處,修行者的身體往往發生極大的變化。要是武功走向剛猛霸道一路,身體就會逐漸粗壯高大,威猛過人,當然力大無窮,豪勇無雙。若是走得輕巧迅捷一路,就會身形較瘦,體格輕微,動若迅雷急電,宛如鬼神。
亢明玉吸收了無數陰兵鬼將,體內真氣龐雜無比。倒也說不上有何特色,鬼神限神功也只是讓他身體蛻化一次,更為強韌結實罷了。
醒來之後,亢明玉對白盈盈的問題並不做答,神色古怪的在懷裡一頓掏摸,取出了一塊古怪的鐵牌。正是那據說是《魂印書》的東西。
剛才雖然經歷甚短,但是亢明玉深深覺得,那似幻似真的夢境,跟這個東西有關。不然體內的陰魂絕對不會來干擾他的神智。
亢明玉全然不理的態度,讓白盈盈甚為氣憤。看這絲毫對“救命恩人”沒有感激表示的小道士,盯著塊爛鐵牌若有所思,便忍不住氣憤憤的說道:“你若是身無分文,沒有金銀,也不消拿塊鐵牌出來顯擺。既然已經沒事了,快給本仙子滾蛋!不要站這裡礙眼。”
亢明玉除了繼續裝聾作啞之外,也不好跟白盈盈吵鬧。現在外面已經鬧得翻了天,出去被元兵圍攻,難道是好玩的麼?有拉不下臉來,亢明玉只作一心研究手上的東西,沒有聽到別人抱怨的模樣,仔細尋找魂印書的奧秘。
這塊黑漆漆的鐵塊倒也不重,比手掌略大,半寸多厚,上面刻有無數符咒,繁雜無比。以亢明玉的道行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玄機。略加思索,亢明玉送了一道真氣,進入其中,想看看這東西材質如何。亢明玉沒想到真氣普一輸入,啪!一聲輕響,手上的鐵牌就一分為二。
一分為二,二分為四,轉眼間,厚厚的鐵牌,分成了十二片。
亢明玉略一翻揀,就知道了為何這鐵牌會被叫做《魂印書》。分成十二片的鐵牌,每片都密密麻麻的刻著古篆。亢明玉雖然道術不算了得,但是終究學了十余年,很快就弄清楚上面所載的文字。
這魂印書記載的內容,和現在佛門道家,魔宗邪教都全無干系。乃是上古巫祀之術,也不知流傳了多少年代,其中的法術亢明玉聞所未聞,雖然不甚光明正大,但也決不邪門。只是詭異神秘之處,超脫世俗禮教之外,顯得分外匪夷所思。
上古之民苦於生存艱辛,野獸侵擾,災害叢生,因此創出了魂印之術。將強大的野獸殺死,並將之封印入人體,讓本來弱小的古代遺民,體力暴增,武力雄強好能跟野獸、災害對抗。輾轉流傳之下,更有無數法門被創生了出來,這部魂印書就是古代某位集一切巫術之大成者,鐫刻其中准備流傳後世。
而且這十二塊魂印,本身就是一種奇異金屬,能封印極為強力的戰魂。亦算的一宗異寶。百骨道人綜合了本門的道術,把這魂印術改的威力更加強橫,不但創出了斗母玄靈秘咒這樣強大的妖術,更有借無數冤魂之力,度過天劫的打算。
白盈盈看亢明玉對那幾塊鐵牌翻看不休,卻理也不理自己,頓時心下怒火難抑,揚手一劍,刺了過去。
“你這小道士,擺甚麼架子,難道本仙子是空氣不成,話也不回一個?”
隨手一抬,拍開了白盈盈的長劍。亢明玉不悅的說道:“剛才確實是勞煩仙子姑娘,把本道士救了回來。不過我這條命賤的很,不值幾個銅錢,我身上窮的叮當亂響,也沒什麼能力報答你的。若是不嫌棄,大可以讓我將身抵債。”
白盈盈本來氣鼓鼓的,但是聽了亢明玉說話,本來生氣的臉龐,卻黯淡了下來,眼圈迅即紅了,哽咽道:“我也不要你報答,只要你幫我找到大哥。我已經下山很久了,可是這世間這麼大,卻不知道哪裡去找?我……嗚嗚!”
說到後來,白盈盈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樣的變化,倒是亢明玉未曾料到。他年紀也不甚大,對付女孩子更沒有甚麼經驗可言。微微一想,亢明玉開口說道:“我想要先去找我師父,看看那邊怎麼樣了。然後在幫你尋找大哥如何?”
亢明玉允諾一出,白盈盈登時轉哭為笑,扭頭說道:“這可是你答應的,不要反悔啊!”
這小姑娘,雖然年紀尚幼,但是身材勻稱,皮膚細嫩,十足十個小美人胚子,臉上雖然笑意盈盈,但是淚珠兒,還未干了。更顯得一片天真。亢明玉在山上待的久了,從未和年紀相近的女孩子交往過。平日裡打坐,念經,修煉道術武功,性子未免古板了些,有些與年紀不符的老成。但是即便如此,亢明玉心頭也猛然覺得,這女孩子極是漂亮,剛才的一股悶氣,頓時煙消雲散了。
眼看天色將明,亢明玉也不好意思跟一個女孩子繼續胡侃,便說道:“白天想必靖州城看守森嚴,不如夜間我們闖關出城罷?現在咱們都休息一下,養足了精神,幾個時辰之後也好行動!”
白盈盈嫣然一笑,轉身去了。
閉了房門,亢明玉靜下心來,和體內諸多戰魂,試圖溝通一番。不用多久,腦海裡諸多雜念,紛至沓來,亢明玉努力一一分辨,終於搞懂了好些東西。
人死之後,生魂飄蕩,不久散盡,並無知覺。只不過這些陰魂,或者生前怨氣強盛,或者死地污穢不吉,保留了幾分陰氣,凝成形體。視起怨念強弱,鬼力也分高低。亢明玉也不知為何,如呂布之流,竟然能保有神智。詳細盤查之下,竟然有四五股神智頗為清晰。
盤問來去,天色已經漸漸黑了。
亢明玉最大收獲,就是自呂布口中盤問出了鬼神限的口訣和修行的經驗。對魂印書,也有所了解了。
正悶思苦想之際,白盈盈攜了個食盒,敲門而入。
看亢明玉滿頭煩惱的樣子,盈盈一笑說道:“這是今早那家酒樓的五香酥鴨,味道還不錯的。還有幾個小菜,饅頭,美酒,先填飽肚子再說罷。”
亢明玉思來想去,還是先找到自己便宜師父東夷子,再說其他最是穩妥。便把心事放下,接過食盒隨手放下,問道:“不知姑娘吃了還未?也沒動問過怎麼稱呼,甚是失禮。”
“嘻嘻!”白盈盈歡快一笑,說道:“才想問本仙子的名字麼?我才不告訴你這色色的賤小子。”
被罵了一句,亢明玉也不生氣,只是神色古怪的看著白盈盈一舉一動,眼神裡面的綠色火苗,又開始跳躍燃燒起來。半晌之後,亢明玉突然說道:“這位姑娘不是人類罷?想必也沒深入人間,對這世道還無有了解。”
鬼神限神功運起,不但能激增內力,更能銳化五感,亢明玉道法雖然不濟,但是天色入夜,功力隨之增強,一眼識破了白盈盈的來歷。
乃是妖怪!
白盈盈笑容登時僵在臉上,一雙小手也不知該往什麼地方放,欲待動手,又不知怎麼偏偏忘了怎麼拔劍。後退幾步,望著亢明玉那神色陰晴不定的臉頰,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見白盈盈如此,亢明玉微微一歎,他只是隱約感覺,白盈盈身上籠罩了一圈細長的影子,帶有妖氣。沒想到一試之下,果然探出了對方的秘密。
反開食盒,亢明玉也不跟白盈盈解釋,自顧自的大吃起來。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前日早上一頓白食,亢明玉未有吃過一頓飽飯。而且一天前吃的東西,早就消化的沒了。這五香酥鴨,確是不可錯過。
好半晌,白盈盈才回想過來,大聲喝道:“你這小道士,竟然敢胡亂嚇唬人!本仙子就是妖怪,那有怎麼樣了?難道你還想捉了本仙子去煉丹不成?”
正吃的含含糊糊的,亢明玉在牙縫裡擠出了一句,口齒不清的說道:“人間之人,哪有開口閉口本仙子,本仙子的稱呼自己的。你在人間行走,還是改口了罷!”
白盈盈沉默片刻,知道亢明玉所言非虛,自己在人間呆了這些時候,只覺得處處和自己深山修行不同。雖然不忿亢明玉的語氣,但是也沒有反駁。
這一頓吃的風卷殘雲,亢明玉罷五香酥鴨,幾個饅頭,吃的涓滴不剩,拎起酒壺,一口喝干。猛地站起身形,大步走出。看白盈盈還沒有動作,隨手招呼一聲,仰天長嘯,直奔城門去了。
察覺天色一黑,自己功力暴漲。亢明玉有意引出烈格日來,再斗一場。無緣無故的被打的吐血重傷,亢明玉心底惱火之極。仗著兩大戰魂傍身,晚間比白天武功強了數倍。橫行直撞,再不顧忌。
靖州城內的元兵,因為戰事吃緊,每日裡奔波勞碌,緊張的要命,半夜裡除了值夜的軍兵,大部分都剛剛安歇了。亢明玉這麼一沖,頓時驚的城裡雞犬不安,百畜狂吠。眼看前面城門在望,亢明玉手掌一掌,數十團碧焰陰雷洶湧而出,聚合成巨大的碧焰陰雷刀,氣芒如電,一招間已經炸開了城門,轟轟烈烈的走脫了。
雖然心下疑惑,為何烈格日不見追來,亢明玉並不知道兩人交手時,自己回擊那一招的結果如何。但是心急尋找新拜的師父,東夷子的蹤跡,亢明玉一點也不遲疑,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向百骨道人煉法之處,尋了過去。
亢明玉被地下暗河帶到這裡,按照水流方向,尋找回去也不甚費事。他功力大進後,輕功亦是了得了不少。狂奔了數十裡之後,居然容容易易的找到了青山村附近。過了數日,這裡陰霾盡去。亢明玉遠遠望去,不見有任何征兆。他心裡還有些疑慮,便放慢了腳步,向後山坡走去。
一直更在他後面的白盈盈,看亢明玉不急於趕路了。就放開法訣,自土中冒起。臉上帶有一絲害怕的開口說道:“小道士,這裡似乎剛剛被天雷轟擊過,你的師父若是在這附近,只怕情況不妙。”
亢明玉沒有白盈盈這等天生的靈覺,便回身問道:“你怎知這裡有天雷轟過?”
白盈盈身上一抖,神色間竟然有了恐懼。
亢明玉總見這來歷不明的小女子,膽大妄為,開口閉口總有股子養尊處優,被人百般寵愛的驕氣。去卻沒想到,白盈盈也有害怕的時候。
“我老家在萊蕪山,山中修煉最深的山主,就是糟了天劫,被九天雷電生生轟斃。死後體無完膚,被天雷轟成了渣子。我小時候遠遠的看到,山主獨力迎擊天雷,結果依然……”
說道這裡,白盈盈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顯然這股記憶,給她的驚嚇,至今難忘。
想到那日天雷隆隆,獨角蛇妖的龐大身軀,亢明玉暗自啐罵道:“這樣的排場,天雷不來才有鬼了。那百骨道人只怕也是惡貫滿盈,對天劫的吸引力,只怕與美女對之登徒浪子,蒼蠅對之餿水剩飯一般。”
心裡雖然如此之想,亢明玉還是腳步不停的翻過了山坡,眼前的景象給他嚇了大大的一跳。本來還算茂盛的長草,已經全部消失,地面如同被雷火碾過,枯干焦黑,到處都是坑壑。
搶步上前,放眼尋找了一遍,亢明玉在中心處,發現了一個巨大深坑。黑黝黝的不見其底,這個就是百骨道人潛伏的地下墓室,現在已經被整個倒翻了過來。
探頭觀望一陣,亢明玉道袍一拂,轉身就走。既然天雷如此厲害,亢明玉自知,如百骨道人,師父東夷子,博厄子,希求子都不能抗過,自己也是白給。
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辦法,亢明玉苦惱的是自己似乎也無處可去。
白盈盈看著那個深深的大坑,突然間驚呼一聲,搶步上前,想也不想的就跳了下去。帶起了一陣風聲,和轟隆的亂響,足有半刻菜安靜下來。
亢明玉不知這小女子有發了什麼瘋,不過自己既然答應過她,幫忙尋找大哥,而且一同過來,自己漠不關心也顯得甚是沒品。撇撇嘴,亢明玉道袍一抖,跟著也跳下去了。
白盈盈雖然看著才十四五歲,年齡稚幼,但妖怪修煉年候跟人類截然不同。能變化成人身的妖怪,法術遠比尋常道士強的多。亢明玉自忖沒有五行遁術護身,不敢造次。
張手放出一團碧焰,每下落一段,就在坑壁上略加借力,讓自己不致下落的太快。幾個起落,亢明玉已經踏上坑底。抬目一看,雖然四周崩塌的厲害,而且有水火痕跡,但是勉強還能看到,露出的墓室裂口。
白盈盈似乎發現了什麼,走的痕跡,亢明玉前腳後腳的下來,也沒見到這總是自稱本仙子的小丫頭。潛運內力,這碧焰照路,亢明玉滿不情願的向墓室通道走去,一路上牆倒崩塌,極難通過。
白盈盈借土遁行走,當然不畏泥土沙石。但是亢明玉沒這等神通,瞎子一般亂撞,也只有以蠻力開路。鬼神限的功夫初成,亢明玉力氣大的不可思議。等閒半人高的石頭,隨手一拋,便即挪開。尺余厚的墓室牆壁,也是一拳轟碎。
亂走了一陣,亢明玉已經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更找不到來去的路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