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一襲頗為污穢的道袍,少年馬嘉手捧酒壺,醉醺醺的飲著劣酒,唱著自做的歌謠,雙眼朦朧的看著這日上凌霄宮來的豪客。
他是凌霄宮第六代弟子,入門才三年而已。凌霄宮雖然原是廣成仙派的分支。但凌霄宮數代前賢苦心經營數百載,名氣早就蓋過了式微多年的廣成仙道,今日已成為正道武林的三大支柱之一,江湖地位如日中天。
而且提起凌霄宮,天下道脈都會想到大宗師張乾曜。目下,凌霄宮的掌門,正是這號稱「神仙」的道門第一高人。
有這麼一位絕代高手坐鎮,凌霄宮的三百年開派大典,才會有如此多的江湖人士捧場。
這幾日,從中原各地,西域,南荒,甚至極邊遠的苗疆,都有武林人士前來祝賀。凌霄宮上下此時已經忙的團團亂轉,就算派中長老也忙於接待賓客,沒的閒暇。
只有馬嘉才會這麼清閒。
馬嘉根本看不起這些人,他甚至看不起自己的師門。反正他在哪裡都是個累贅,受的白眼慣了,也就同樣的習慣了亂拋給別人白眼。
抱著從凌霄宮後廚房偷來的待客酒罈,馬嘉一邊喝,一邊罵道:「這些師叔、師伯忒也小氣。人家遠道來賀,居然捨不得花錢買些好酒,拿這般劣貨出來應付。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我們凌霄宮吝嗇?***,何必這麼清苦,我們凌霄宮有不是沒錢!別的不說,單山下那三千頃田租,就足夠開銷有餘。出家人對錢財這般吝嗇,也不知要積攢傢俬何處去用。」
喝上一口,罵上一口。馬嘉坐在凌霄宮門外的一株古松上,搖搖擺擺,微風吹動,醺醺迷醉,幾欲成仙而去。漫不在乎樹下進進出出的人群,更不懼下面過往眾人的指指點點。
要說馬嘉出身,倒也頗有幾分背景。他爺爺是天下著名的劍客金鐘浪,當今名聲僅次於三大宗師。雖然孔雀佛母的名聲和張乾曜,大日法王,魔門天帝應玄極並列,但是這廝名聲不好,從無人把孔雀佛母當作宗師來尊崇。
馬嘉是他父親的第四個兒子。為什麼他不姓金呢?
--此中別有緣故,他根本就是個私生子。
他母親是何許人也連他自己也不曉得了。因為他父親在七歲之時把他送上凌霄宮,拜在他師傅塵囂道長門下。有關來歷則一字未提,更讓小小年紀的他度牒出家,當了道士。
對幼年的事情早就沒有半點印象的馬嘉,從來也不指望自己能歸宗認祖。他生性脾氣暴劣,並不受師傅塵囂道長喜歡。但是畢竟出身不凡,他爺爺金鐘浪號稱「橫掃天上,劍嘯天下」威風的不得了。二十八歲之後就未逢敵手,近三十年更連敢正面挑戰他的人都絕跡。就算還不及道門第一人張乾曜,也差不許多。因為有這一層關係,馬嘉才會在整個凌霄宮早無人看管,他師傅塵囂道人乾脆就任其放任自流,讓他自生自滅。
當年他父親和塵囂真人有莫大交情,又有這個也不知道認不認得他的爺爺。凌霄宮才沒把這頑劣弟子開革出門,讓馬嘉逍遙自在的混這日子。
今日如此重要的之事,同輩的師兄弟都被差遣的奔走忙碌。他卻閒的無聊,在此喝酒罵人。
派中的人早就見得慣了。而來此道賀的人物,多半大有身份,哪會和一個孩童計較。人家自持身份,卻容得他在此囂張。
「馬嘉!還不下來。在那上面成什麼樣子!」
偶然聽得山下的門人弟子來報,說琅琊別府,道門前輩東夷子新收的掌門弟子已經來到山門之外。塵緣道長身為凌霄宮的待客長老,自然是急忙出門迎接。沒想到居然看見馬嘉坐在山門前的古松上這般招搖。不但偷喝待客的酒漿,還這種地方放肆,那豈不是給凌霄宮抹黑?
塵緣真人急忙命令這小子立刻滾下來,這幾年來,宮中無人不知馬嘉的臭脾氣,他也不指望這頑劣弟子有什麼長進,只希望馬嘉不出來丟人顯眼,就算道祖大大的保佑了。
馬嘉被塵緣真人這麼呵斥一聲不吭。輕輕一躍,飄身下地。塵緣道長雖然不是他師傅,可畢竟是他長輩。換了別人馬嘉也許不服,可塵緣道長在凌霄宮中主管日常事務,平時對他也常常網開一面。有些許情誼。
加上塵緣道人脾氣不錯,有時對這個小小孩童也很包庇,馬嘉犯了什麼錯誤,也極少懲罰。因此,馬嘉很少和塵緣道長頂撞。
看著馬嘉身形一飄一幻,轉眼間已經沒入旁邊樹林。塵緣也不禁鬆了口氣。他倒不是對馬嘉有什麼另眼看待。只不過多年的經歷,讓在這老道頗為世故而已。馬嘉素來頑劣,更極為倔強。竹板訓斥,遠不如安撫來得快速。塵緣道人一天有多少事情?哪有餘閒和一個孩子計較,隨意少做讓步,諒馬嘉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看馬嘉已經離開,塵緣急急忙忙下山迎接貴賓。也懶得管這孩子鬧什麼情緒了。
亢明玉年紀雖然才十六,但輩分卻高。琅琊別府雖然不算什麼門派,但是東夷子的身份卻非同小可,比塵緣道人的師傅,道門第一人張乾曜還要高上一輩。亢明玉又是代表師尊前來道賀,因此塵緣道人不敢怠慢。
亢明玉被張清夜救起之後,回到師父藏身之所,卻發現大家都已經走了。東夷子留言給亢明玉,讓他去參加凌霄宮的三百年開派大典。雖然有些一頭霧水,但是亢明玉也能乖乖的到凌霄宮來。
張清夜雖然也接到請柬,但是這等熱鬧喧囂的場面她素來不喜。只叮囑了亢明玉幾句,就兩下分手,自回不夜島去了。
眼看自己一報上姓名來歷,凌霄宮上下如此重視,亢明玉心中也不無得意。他出身的清屏山無極宮,遠不及凌霄宮煊赫,本來亢明玉在無極道派中也不過是一個二三流的弟子罷了。今日居然如此風光,讓小道士頗為沾沾自喜。
東夷子留給他的還有琅琊仙經一卷,讓他自行修習。這一路上,亢明玉無所事事,已經把琅琊仙經背誦的熟流而極。更修習了不少功法道訣,武功道法突飛猛進,一日千里,比之當初不可同日而語。
他有兩大戰魂榜身,又有百骨道人的畢生功力,連元神都被他吸納了。這等雄厚的根基,修煉武學進境已經快的不可思議。
塵緣老道下山看到亢明玉,心頭凜然。亢明玉進入先天秘境,氣質風度,舉止動靜,自由一股難以言喻的風采。讓塵緣老道大為心折。剛才心中的不快,也消散了些。不過以他在道門武林的地位,要向一個比自己徒孫還年輕的少年稱呼前輩,怎麼都不是很愉快的經驗。就算亢明玉看來武功道法,都已經修為甚高,也無法把他的年齡一日間變得德高望重。
眼前這小道士,雖然已經頗為不凡。塵緣還是自重身份,並未執晚輩之禮。只是拱手迎迓。
「亢道友前來我凌霄宮,使我凌霄宮蓬蓽生輝。不知東夷子前輩可好?我已經有十餘年未有拜見他老人家了。」
亢明玉雖然飛揚跳脫,但是終究不是什麼桀驁不遜的傢伙,對塵緣老道擺名了暗示他資格不夠。「當年塵緣子老人家和你師父相識的時候,你這小道士還未出生。」這等潛台詞也是心領神會。
他只是微微一笑,說道:「塵緣道長年老德重,我是極為尊崇的。今日一見果然更勝傳聞。我幾日前才和家師認識,不知我師父究竟什麼樣子才算好或不好。」
亢明玉這番指桑罵槐的譏諷,塵緣聽了雖然老臉一紅,但是仍然儀態自若的敦請亢明玉上山安歇。讓亢明玉暗暗稱奇,凌霄宮果然不愧道門第一大派,這修心養性的功夫端的非同一般。自己這麼諷刺,塵緣老道也忍的輕鬆自在。
賓主客氣一番,先後上山。亢明玉指點風光,早忘了那些不快。只有塵緣老道鬱悶的身後相隨,心中只想:「為何自己不晚出生幾十年,師父也晚幾十年收自己入門,今日就不用這般尷尬了。」
凌霄宮現在只有第五,第六,第七,第八代弟子。雖傳說第四代傳人除了大宗師張乾曜,還有兩名怪物在世,但已經數十年未見行蹤,誰也不信那是真的。塵字輩共有二十六名長老,但塵囂,塵緣,塵辟,塵土,塵乙乃是凌霄宮一脈塵字輩最強的五人,也在江湖中最有名望。合稱凌霄五老。
能讓五大長老之一的塵緣親自出迎的亢明玉,還是今天來的第一位貴客。其他其餘賓客,也只有第六代的木字輩弟子接待而已。
馬嘉對派中大典根本毫無興趣,也不願在人前出沒。施展輕功一路走開,已經繞過凌霄宮,來到了後山。
馬嘉雖然年紀小小,但天資聰穎。凌霄宮的派內武學又是天下正宗。因此小小年紀功力已經甚是不凡。輕功展開,短短半個時辰,已經溜到後山隱蔽之所在。
這時凌霄宮內已經極為熱鬧,馬嘉不願進去,才躲來此處。
「老酒鬼,過來看看,我帶酒來了!」
隨著馬嘉一聲高喝,一條矯健的身影凌空撲至。
這老酒鬼並非人類,乃是山中一隻年深蒼猿。不知什麼緣故和馬嘉深為投緣。馬嘉這次拿的是一壇二十斤裝的黃酒,他不過喝個兩三口而已。剩下的正是要給這頭蒼猿帶來。
這蒼猿身材高大,跟普通猿猴決不類似。比成年男子雖然還差個腦袋,卻高過馬嘉一半不止。想是已經聞到酒香飄逸,身影一晃已經出現在馬嘉面前。
毛手一伸,馬嘉也不知怎的。酒罈就已到了老酒鬼手裡。
這頭蒼猿也不先和馬嘉招呼,拎起酒罈湊到唇邊,狂灌不已。
轉眼間這蒼猿手中的二十斤烈酒,已經少去淺淺一層。但足足有兩三斤已經被這蒼猿喝落肚。咂咂嘴,蒼猿顯得甚為滿意,這才放下酒罈,嘻嘻而笑。對馬嘉甚是親熱。
「好了!老酒鬼!我給你拿來酒喝,你也得給我點什麼好處吧?拿來?拿來?」
馬嘉平時和這頭蒼猿玩鬧的慣了,平時這蒼猿仗著天生身手,攀援絕壁如履平地。經常摘些奇異的美味果子給馬嘉,也不知從何處弄的,附近從未見過。
聽了馬嘉的催促,老酒鬼仰天長嘯一聲,轉身去了。
這蒼猿在山中不知生活了多少歲月,早已通靈。身手之矯健,遠勝當今一流高手。身影一晃早就不知去向。臨走之時當然沒忘了攜走那罈酒漿。
馬嘉見這老酒鬼如此講究信譽,也只好耐心等待。好在他也並無事情,時間盡有。閒來無所事事,馬嘉在一處隱蔽的石洞中掏出一口長劍。
按住繃簧,馬嘉緩緩把這口長劍抽了出來。這口長劍猶如一汪秋水,林中陽光影射,照的劍上光華流動更顯鋒芒。這口長劍咋一出鞘,映日折光,顯然非是凡品。
當初馬嘉和這頭蒼猿熟識之前。那時馬嘉給分配到廚房幹活,誰知這凌霄宮後廚靠近深山,經常丟些東西。凌霄宮中本來不甚在意,只不過當時掌管後廚的木清道人,為人刻薄。硬是誣陷馬嘉偷盜宮中物品。這木清道人入門已經有三十餘年,雖然學武不濟,卻是一把理財好手。因此掌管宮中採買糧食之職。地位和馬嘉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因多次告上馬嘉的師傅塵囂真人,硬是把馬嘉責打了數回。
氣憤不過的馬嘉,百般搗蛋。木清不是上茅房一腳踩空,落得渾身污穢。就是半夜被蛇蟲圍攻,不得安眠。鬧來鬧去,木清也不敢招惹馬嘉。這種事情他雖然明知是馬嘉搗鬼,但一無證據,二無把柄,也只能不了了之。
後來,馬嘉終於證明了在凌霄宮廚房偷盜食物的,就是這頭蒼猿。鬧的木清也無話可說。有此劣跡,木清再說馬嘉壞話,也無人聽信。馬嘉本是個孩子,木清這般計較,反讓塵字輩幾長老訓斥一番。
有了這次事件,馬嘉再不肯老實聽人訓導,脾氣也越來越古怪。
從此之後,讓凌霄宮上下都知道,馬嘉雖然年幼,可性子倔強,桀驁不遜。難以管教。諸位師兄弟和師門長輩都開始疏遠了他。
不過那頭蒼猿卻給凌霄宮幾位塵字輩好手驅逐了幾回。不敢在來偷盜糧食。後來,馬嘉也是偶爾發現這蒼猿嗜酒如命,便常常把宮中的美酒扔在外面,任其偷喝,才結交了這頭靈獸。
一來二去,一人一獸混的廝熟。某一日,蒼猿不知何處弄的這口長劍,送給了馬嘉。兩者因之交情愈深。
平時馬嘉不敢把這口長劍帶回凌霄宮,便藏在這後山。今日想起忍耐不住,拿出來觀賞。
這口長劍,造型古樸。顯然最少是百年前的古物了,但是劍鋒依然銳利無匹,比凌霄宮在山下董記鐵鋪定造的諸弟子配劍,材質好上不知多少。而且連劍鞘都是精鋼所製,再包裹上一層皮革。劍柄也是上好的梧桐木,纏以絲繩。不知怎麼保藏的,居然許久也不腐壞。只是略顯古舊。
隨意一領劍訣,馬嘉順手使出凌霄宮的入門劍法,流雲鶴舞劍。這門劍法仿白鶴起舞,悠閒淡雅之意。馬嘉手中使來已經頗具威力,從第一式鶴舞翩躚,到最末一式鶴嘯幽林。馬嘉一氣呵成,有若行雲流水,並無半點凝滯。已經深得凌霄宮門下武學之精髓。
凌霄宮武學源自廣成仙派,卻另有衍生。主體武功分成凌霄八道,這凌霄八道指的是凌霄宮武學的八大法門。凌霄宮入門弟子修行武學時,可以按自己心性自行選擇學武道路。創立凌霄宮的祖師也明白,武學一門雖然殊途同歸,但修行的方法、走的道路卻千差萬別。如果一門武學和修練者的性子不合,練來自然事倍功半。後輩之中要是無有天資過人者,一個門派往往數代之後,就會漸趨衰微。因此凌霄宮的創派祖師創立了八種武學,讓後代弟子循門而入。凌霄宮弟子修行上層武功,自有相宜的路數可供修煉。因而投入凌霄宮門下的弟子往往能較別家能更快的修成高手。凌霄宮從來都高手輩出,名動江湖者比比皆是。
馬嘉雖然只來到凌霄宮門下三年,但學武者受首重悟性。天資聰穎的他,早就把入門武功練的滾瓜爛熟。遠勝那些入門六七年的年長弟子。
不過因為他得罪人多,連他師傅塵囂道長也不喜歡他。因此以他年紀還小的借口,不曾傳他更高深的武功。
一套流雲鶴舞劍剛剛練完,蒼猿已經帶起一路狂風,奔行而回。
「老酒鬼!你給本道爺帶回什麼來了?快拿來我看!」
馬嘉眼見蒼猿手上並沒有了走時的酒罈,卻多出一個包裹。哪還有心情練劍。遂手劍回鞘,迎了上去。
蒼猿想是玩鬧的脾氣上來,竟然半空一個翻滾越過了馬嘉的頭頂。錯身而過的時候,還毛手一抓,把馬嘉的道髻弄的披散。
馬嘉和這頭蒼猿平時玩鬧已慣,反手一劍點向蒼猿後背。他自然不是真的要傷了這頭蒼猿,因此是連鞘發劍。
只聽的叮!的一聲,馬嘉的劍鞘竟被彈開。蒼猿不知受過什麼高人指點,似乎身具上乘武功,當年就是凌霄宮高手盡出也沒能抓捕到這頭惹事蒼猿,就可見其能耐如何。因之馬嘉也並不驚訝,回過身來一把向蒼猿抓去。
「老酒鬼!再鬧我生氣了。快拿來給我!」
這蒼猿也不在意,笑嘻嘻的任憑馬嘉把手上之物搶走。
馬嘉拿過來蒼猿攜帶之物,也不知蒼猿何處弄來。竟然許大一包,不知何人遺失,被蒼猿偷揀了上來。
這包袱看起來早已破舊不堪,似乎已經有些年月。馬嘉一把扯開,裡面到沒什麼扎眼的事物。幾件早就破損的衣物,些須銀兩,一路翻看下去,還有一個皮匣。除此之外再無東西。
馬嘉見了裡面有四五十兩碎銀,早就高興起來。這凌霄宮雖然為正道武林三大支柱之一,門下弟子生活卻頗為清苦。平時也難得奢侈,除非年節門中才派發幾錢銀子,作為隨喜。馬嘉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銀兩,哪還不喜倒心翻。
拍了拍蒼猿的毛手,馬嘉大為嘉許。和蒼猿胡混了半日,眼見已經日正當午。馬嘉覺得肚子空落,飢餓起來。馬嘉便跟蒼猿殷殷道別,回了凌霄宮。
臨走之時,馬嘉將長劍依舊藏好。那個包裹,除了銀兩也沒什麼礙眼的東西。馬嘉物無所用,也順手塞進了藏劍的石洞。剩下那個皮匣,馬嘉看了奇怪,順手掖在懷裡,帶回了凌霄宮。
凌霄宮中此時已經有數千賓客。不過凌霄宮本來就有兩千餘名弟子,房舍甚是廣大,也盡數容納的下。雖然大典還要兩日後才舉行,但招呼客人的弟子早就把膳食準備好了。總不會餓了來此致賀的八方江湖來客。
馬嘉回宮之後,也不去凌霄宮門下弟子用膳之所。既然這些日子凌霄宮內準備充足,他隨處一晃,就弄來燒雞一隻,豬頭肉兩斤,加上些熏鵝肝、醬牛肉,又弄到一壺極品汾酒。回自己房中享用去了。
道士本來也禁絕葷腥,但凌霄宮畢竟是武林門派。俗家弟子也不少,所以對此並不嚴厲。更何況為了招呼來祝賀的江湖豪客,宮中也要大排宴席,因此菜餚遠比平時豐盛。這些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每頓大酒大肉的吃喝慣了。凌霄宮也不能讓人家粗茶淡飯的過這幾天。
早上起來懶得活動,因此馬嘉今天還沒吃過飯。這下弄來這許多吃食,放開口腹,大塊朵羈。
馬嘉本來不善飲酒,但跟老酒鬼的蒼猿也學著喝上幾口。凌霄宮為了招待八方賓客,乃是從京師請來的大廚,手藝非凡。汾酒也是十年以上的陳釀,專為招待大有身份之人。
馬嘉先賓客之嘗而嘗之,十歲孩童,又是練武之人。飯量好的驚人。
不旋踵,已經半隻燒雞下肚。一壺汾酒也進去一半。吃了兩塊醬鵝肝,這京師大廚手藝乃是百年傳業。讓這平時青菜,蘿蔔日日倒換的小道士大開口味。吃了半晌,馬嘉偶爾想起懷中的皮匣,順手取出。也沒多看,一拳便砸了開來。
馬嘉對凌霄宮的入門武學浸淫不少時日。這崩山掌的功夫也有了四五分火候。這皮匣上雖有鎖鑰,但這般暴力破壞卻不需費甚手腳。這皮匣也不甚結實,應拳裂開。
皮匣一開,馬嘉簡略一翻,心底卻大是奇怪。裡面只得兩卷冊子,夾有一柄匕首般的短劍。皮匣一被被砸開,自然就滾落了出來。
馬嘉在平素在凌霄宮也學習文字,為的是研讀道卷。凌霄宮畢竟是道家行觀,日常功課還是要的。馬嘉隨便一翻,發覺這兩卷冊子上記載的是符咒般的東西,看來也不似有什麼用處。凌霄宮雖然是道門,但卻不怎麼注重符咒。雖然除教玄門正宗的武學之外,也傳授捉鬼降妖的法術,但是從不以此為主。凌霄宮乃是注重丹鼎的道派。
翻了兩下,看不出什麼玄機。馬嘉便隨意將之扔在床角,不去理會。那把匕首,馬嘉連看拔出來看的一眼興趣都沒有。就和那兩本書扔到一起。回頭繼續吃喝。學武之人對武器多有要求,匕首這種武器高手從來不用。馬嘉對之自是毫無興趣、絕不在意。
馬嘉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也沒什麼心機。胃口大開之下,吃喝的盡興。便盤算要下山逛逛。他想道:「這兩天凌霄宮必然混亂的緊,想來也亂糟糟的沒什麼搞頭。而剛才得了幾十兩銀子,正好下山也有了胡鬧的本錢。」
胡思亂想的馬嘉,不知凌霄宮中此時正有大事發生。
在凌霄宮的五座主要大殿中靈武殿是最雄偉的。內中能容納千餘弟子講道。因此這次來祝賀的武林著名人物都在此處。由凌霄宮諸位長老陪同宴客。
凌霄宮掌教塵乙真人,這時正穩坐中央招待各方來客。
當今武林,能有資格在此地露臉的,不是一派宗主,或者幫派的首腦。要不就是名震一方的武林豪客,或者威名素著的俠者。
來賓中份量最重的當屬同為正道武林三大支柱的,東海龍宮的四大護法和嶺南山莊兩名長老。這些人都是僅次於東海龍宮之主東海龍王和嶺南山莊的五位莊主的身份。他們來此祝賀,自然是給足了凌霄宮面子。
武林八大派中有六派是門主前來祝賀,只有崑崙是掌教青鶴的親傳弟子燕赤丹代表師傅前來,峨嵋是長老蘇禹陵親身道賀。
這些人的身份跟龍宮護法,嶺南長老也相差不遠。
不過在這裡最引人注目的並非這些老傢伙。武林中新生代的幾位著名高手才是最吸引目光的角色。
武林新秀首屈一指的自然是亢明玉。他雖然是頭一次出道江湖,本人默默無聞。但是因其師傅東夷子是道門中三大散仙之一,因此輩分還高出很多年紀七八十的老叟,自然備受矚目。
既然如此多的人歡聚一堂,場面自然熱鬧許多。德高望重者提掖後輩,年輕人招朋呼友,今天並非凌霄宮開派三百年慶典的正日子,所以場面並不嚴肅。
逢此之時,凌霄宮外一聲長嘯,響徹雲霄。這裡近千賓客無不耳鼓震動,心神一攝。
從這聲長嘯聽來,來者還在凌霄宮外十數里遠。能將嘯聲分毫不差的傳入在座諸人耳中,而且威勢不減。這人修為簡直奪天地造化,接近天人之界了。真氣之盛,功力之高更是驚世駭俗,超凡入聖。
亢明玉聽到這聲長嘯,心頭不由自主的一跳。他的修為冠絕當場,立時發現來者的能耐遠超忽想像,甚至和大日法王也相去不遠。
暗自默運神功,亢明玉已經打定了主意,先明哲保身再說。
「塵乙師弟,今日曠某來得早了。不過在下心急,生怕趕不上時辰。還望師弟勿怪。」
僅僅兩句話的功夫,這不速之客居然近了一半路程有餘。而且聲音由剛才的霸道長嘯轉為閒閒問話。聽來雖然柔和,但是聲音能如此輕描淡寫,如在耳邊繚繞。所展露的功夫更勝剛才。
這裡半數功力稍遜之人,在霸道的嘯聲中還能提氣抵禦。而被這柔和的話音一引,本來崩緊的真氣,一瀉千里。登時有數十人五官七竅滲出血絲。
來人究竟是誰?
竟然如此凶強霸道--還未見面,就傷了如許多人?
功力之恐怖,竟一至於斯!
塵乙真人臉色有不禁微微深沉,他凌霄宮三百年大典,竟然有人敢孤身前來闖宮。不啻對整個正道武林挑戰。數遍天下,塵乙真人也找不出這麼狂妄的人。就算是天下四絕中人,也未見得敢孤身來此。至於對方口稱師弟,他還真沒想起自己哪時有了這麼一位師兄?
來者身法迅速,超塵絕妙。塵乙真人還未來得及回話,該人已經連破數關,進至靈武大殿。凌霄宮無數待客弟子,都沒能攔截得住此人半步。來人身法之快甚至還超過凌霄宮眾弟子拔劍揮刀,出拳輪掌的速度。很多凌霄弟子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影已過去了。
大家都道此人如此凶橫,必是隱居已久的魔頭,或者橫行天下的強人。相貌不是猙獰兇惡,就是城府陰沉。必然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主。
哪知此人一進來,眾人頓時覺得眼前一亮。來人外貌不過三十出頭,一身白衣飄逸絕塵。樣貌近乎邪異的俊偉,尤使人印象深刻處,是其皮膚晶瑩通透,閃爍著炫目的光澤,一頭烏黑亮光的長髮,挽成道髻。鼻樑高挺正直、雙目神采飛揚,如若電閃,藏著近乎妖邪的魅力,看一眼便讓人畢生也忘不了,配合著有若淵停嶽峙的身才氣度,卻使人油然心悸。
塵乙真人見了,心中頓時一顫。高宣了一聲道號。說道:「塵空師兄為何今日來此?」這一聲呼喚,比之剛才這神秘男子絕世玄功更是驚人。
塵乙真人並非派中大弟子,在他之上塵囂,塵緣都年長過他。入門也比他更早。之所以是塵乙真人繼承凌霄宮掌教之位,卻是因為塵乙真人武學修為遠高出儕輩。領袖群倫的緣故。
不過當年凌霄宮塵字輩中,當時的第一高手卻並不是塵乙真人。而是凌霄宮的大師兄塵空道人。這塵空天性高傲,號稱凌霄宮三百年來第一奇才。出道江湖僅僅七戰,就奠定了年輕一輩第一人的位置。更於三十歲那年自覺武功大成,遂上碧游宮挑戰魔道至尊魔門天帝應玄極,就此一去不返。師門眾人以為他必然斃命應玄極之手,當時大宗師張乾曜正閉關不出,其餘師兄弟雖然大為惋惜。可誰又敢找那老魔頭報仇?
事後,張乾曜破關而出,知道了此事,勃然大怒。曾下書約戰應玄極,但是應玄極回信婉言謝絕了此事,當時不知書信中寫了什麼,大宗師張乾曜看了之後,只是淡淡的歎了一聲,從此不提此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未有想到幾十年後,塵空道人竟然突然出現。展露之功力,更之追天下四絕,傲嘯穹蒼。
白衣男子微笑拂然,說道:「塵乙師弟此言差已,我又不曾被趕出師門?凌霄宮三百年大典怎會沒有我來此的資格?」
塵乙真人淡淡說道:「師兄早已破門出教,魔帥曠世情之名早已威震天下。何須戀棧凌霄宮小小山門。」此言一出,登時引起靈武殿中眾人的騷動。魔帥曠世情確是威名震懾天下,在魔門中僅次於應玄極,不過向來行蹤詭秘,少現魔蹤。所以認得他的人很少。
中原武林雖然千門百派,但多半與道教佛門有莫大關係。甚至可以說就是這兩大宗教出現,才自坐禪煉丹的體系中形成了武學修煉的法門。而大多數武林門派,乾脆就是和佛門道家合而為一。凌霄宮,無極宮,都是這等情況。
而從遙遠的西方傳來的拜火教,伊斯蘭教,摩尼教,婆羅門教等等奇異教派,在經過多年傳教之後,和中原的巫教以及佛道兩門的旁支混合成為了魔門。武學體系卻是別闢蹊徑。
魔帥曠世情作為魔門六大長老之一。近三十年來威名之盛,儼然已是應玄極之下第一人物。時至今日,眾人才知原來曠世情原來本是凌霄宮傳人。更是當年驚才絕艷的塵空道人。
「你既然早已自甘墮落,踏入魔道。今日還有何臉面前來凌霄宮攪擾?無恥邪魔!吃我一劍!」
塵辟道人年紀極輕,曠世情成名之前他還沒有拜入凌霄宮。而且也不是大宗師張乾曜的親傳弟子。他一向不服塵乙真人,只不過大宗師張乾曜本身修為無人可及,門下弟子也是修為精湛,他這一支也無望抬頭。今日得此機會,便要大大露臉一次。
塵辟道人,才不相信這個破門而出的叛徒,有何了得之處。當下便從作為上站起,挑上了魔帥曠世情。
塵辟道人雖然年紀比凌霄五老其他四人都小,但是修為卻不再其餘任何一人之下。身配長劍,不用塵辟道人舉手抬足,有如活物般自行跳躍出匣。一抹青光自腰間彈起,塵辟道人並指一點,劍隨意動,竟然使出了道門御劍之術。
「長鋏離兮,劃分四野,叛徒……接我四靈驅邪劍!」
本來對塵辟道人挑戰魔帥曠世情,並不看好,頗為輕視的一些武林人士,見塵辟道人出手就是傳聞中的凌霄七絕的四靈劍術。莫不心中一凜。
凌霄八道,到了頂峰,都有一門曠世絕學。而其中以模仿自然之中芸芸眾生的靈蘊道和以善養純陽正氣的溫陽道卻是特殊。這兩道武學道術,最頂峰的絕學合併歸一,就是這四靈驅邪劍。
以先天純陽真氣驅動四方靈脈。分為四式青龍夭矯,麒麟踏日,朱雀靈翔,白虎咆哮。端的威力莫測,驚天動地。今日塵辟道人出手,立時技驚四座,威懾當場,就連塵乙真人也不知這位師弟居然已經修成了四靈驅邪劍。
曠世情能夠號稱魔帥,武功早已出神入化,雖然心內震驚,卻怡然不懼,微笑道:「小式弟雖然修成先天劍氣,但火候還差,未能驅遣四方靈武。心性也浮躁了些,憑此要趕曠某離開此地,卻還不足夠。」
雖然略帶讚許,但曠世情是什麼人物?懶洋洋的看似隨意出手,五指一張就如同摸魚摸蝦一般,輕易的捉住了塵辟道人的先天劍氣之鋒芒。這位號稱魔帥的魔門宗師,發動了六十年潛修的的魔功,從容自若的硬拚塵辟道人的先天劍氣。
配兵附著的真氣,自然與主人息息相關。塵辟道人只覺得手上劍訣傳來一股其大無比的反震力道。再也拿捏不住御劍法訣,蓬!的一聲巨響,既然一招之間就被震散了劍上的真氣。
這兩人的功力何等厲害?一個凌霄五老之一,修成了震派絕學要威震當場。一個是,一是武功名望都直追,天下四絕的桀驁魔帥。
這一記硬拚,塵辟道人悶哼一聲,不但受了內傷,連本人都被曠世情霸道無比的魔功震得後跌,連人帶椅滾落一旁,顯得狼狽不堪。曠世情亦是被四靈驅邪劍的劍氣逼得後退數步,身上一仰。險險的借巧妙步伐,化去了塵辟道人的先天劍氣。兩大高手硬拚,爆碎的劍氣真勁,狂蕩四射。眼看這靈武殿中最少有一成半的人要受到波及。
塵乙真人再看不下去,淡淡低吟一聲拔空而起。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塵乙真人已經衝進了兩人中間。道袍一拂,柔和龐大的真氣籠罩了所有散亂的爆裂真勁。隨著塵乙真人的那一聲低吟,被崩碎的劍氣,和曠世情隨後而至的強橫魔功都給塵乙真人無聲無息的化去。
魔帥曠世情自重身份,並未全力出手。可是塵乙真人硬生生化掉這兩人合力的一擊,亦是顯出超凡入聖的道門修為。不愧為當今凌霄宮的掌教真人。
這裡最難過的當然是塵辟道人,他天生傲氣,又拜在當世絕頂高手門下,自然是目空一切,誰也不放在眼裡。他雖然勉強修成先天劍氣,但火候不足還不能隨意駕馭。面對曠世情的絕世魔功,被強行擊敗,臉面上當然不好受了。若非塵乙真人出手,只怕他還得折在當場。
曠世情這番交手,對自己的兩位師弟大大驚訝,剛才塵辟出手,曠世情立時得知這位師弟的武學進境雖然遠不及自己,可也相差不遠,已經到了先天之境。論武功,在這世上絕不出十人之外。塵乙真人的展露的武功更顯示了修為深不可測,不再自己之下。
想到這裡,曠世情心裡竟然有一絲說不上來的喜意。凌霄宮門人輩出,對他來說,無論是做為原先的師門,還是日後的敵人,都是個很刺激的好事情。
塵乙真人微微一撣袍袖,說道:「魔帥來此定非無因,以施主此時身份地位想必也不會隨意挑起事端。還望施主告知來意。」
塵乙真人此時心中震撼,實在不可言喻。剛才塵辟師弟的劍氣不夠凝練,他憑借本身精純修為憑空化去並不為難。可魔帝曠世情那看似隨意的一擊,卻包含了最少五種不同的勁道。如果不是曠世情有意留手,剛才他怕是就要當場出醜。就這樣,塵乙真人知道自己的袍袖還是碎裂了一塊。
因此這凌霄宮掌教起了戒備之心,希望能息事寧人,就此作罷。不然場中人數雖多,但夠資格和魔帥曠世情動手的絕不超過二十人。而一旦開戰,塵乙真人也不敢肯定憑現在的人手,能否把孤身一人的魔帥留下。但是不論勝負,傷亡都在所不免。加上他還顧念幾分同門之誼,不想真的和曠世情翻臉。
這時一個褚袍老者大聲喝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塵乙真人好跟他廢話什麼?」
說這話的是嶺南山莊的兩位長老之一的白鷺,嶺南山莊和魔門屢有摩擦。雙方都折損過不少人手。白鷺長老的親弟弟就是死在魔門的鎮岳七獸的手裡。這次曠世情獨身前來,這裡又是好手雲集。如此機會哪裡找去?極力鼓動大家,斃了此僚。
魔帥曠世情雖然平時深居簡出,罕有出手。但魔門和天下正道的恩恩怨怨本已算不清楚。有人挑頭,自然眾人附和。晃眼間已經有數十人向曠世情出手。剛才曠世情普一露面,已經給眾人一個大大的下馬威。也讓這些武林豪客,心中憤恨。出手就沒講什麼規矩,也無人放了膽子去單打獨鬥,一擁而上。雖然已然惹起眾怒,但魔帥曠世情是何等人物?哪會把這些所謂「高手」放在眼內?
面對眾多敵人,魔帥曠世情冷然一笑,雙手虛抱,曠世情周圍橫生變化。他整個人都似乎變成一個無底深潭,形成一股抽吸的力道,把所有接近者都拉的似欲向前翻跌。
察覺不好的眾人,功力高者還能抽身,功力低微者就那麼一個跟頭栽了過去。落入曠世情手裡。魔帝曠世情淡淡冷笑,一雙手兒化做十餘雙,就那麼眨眼之間,先後在撲跌過來的十幾人身上不差先後的印上了一掌。
眾人心中無不大驚失色,曠世情何等功力?就算大家原來沒資格見識,現在也都體會到了。挨上這凶星魔王一掌,哪裡還會有活路?
就在塵乙真人大喝一聲,招呼靈武殿中的塵囂,塵緣幾位師兄弟上前要阻攔曠世情大開殺戒的時候。曠世情卻冷然一哼,震攝全場。
魔帥曠世情冷然說道:「如果大家希望死傷百幾十人,老夫也不願阻了大家興頭。就請嘗嘗我新修煉成的這門神功,九天十地天魔解體大法也好。」
聽了曠世情口中之言,大家更形畏懼。要知道這九天十地天魔解體大法乃是魔教同歸於盡的秘傳神功。據說能瞬間引爆全身精血,將周圍數十丈空間化做死域。
「這曠世情老魔頭要拉大家同歸於盡!大家小心!」靈武殿中不乏見識廣博之人,對這門神功的來歷也盡知道,急忙提醒同道。
不過象塵乙真人那類高手,卻不由得奇怪。要知道以魔帥曠世情表露的功力,要說盡敗這近千高手,那是絕無可能。但若是要從容而退,卻不見得有人能攔得住他。何須出此下策?
「同歸於盡?真是笑話!」
曠世情也不解釋,那十餘名中了他掌力的武林高手。此時呆呆入泥雕木塑一般,奇怪之極。曠世情掌力一挑,一條壯漢便凌空飛出。有不知內情者施展輕功高高躍起想要接住此人。手上剛一碰觸,那名壯漢體內的一股詭異的力道,頓時猶如火藥桶般爆炸開來。
那名壯漢身體化做漫天血雨,屍骨無存。而爆炸附近的四五十名武林人士也受到了波及。十餘人當場慘死,重傷者不可計數。那名躍起接人的武林好手,全身骨骼寸寸斷裂,死的最為淒慘。
這般異變,靈武殿內眾人這時才知道曠世情所謂的神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若是照此下去,那挨了他魔掌的剩下十來人足可把這裡的高手毀去一半。
展露了如此驚天動地的魔功,靈武殿內再無人可說半句狠話。若是惹的這魔頭惱怒,只怕今天最少要給他留下無數人命。
曠世情以雷霆手段震懾當場。
看再無人敢多嘴閒話,曠世情淡淡一笑。對塵乙真人說道:「我此次前來只是要拜見師父。不如我們換過地方,請師弟引路。也省得讓人礙眼。」
一直沒說話的塵囂真人漠然說道:「曠兄既然另入了魔教,這師兄弟的稱呼還是免了吧!」
塵乙真人面目冷淡,本來師兄弟還有些交情,今日曠世情大開殺戒,卻讓宅心仁厚的塵乙真人起了正邪之疏遠。對塵囂真人的這句話表示默許。
塵緣真人也說道:「你這魔頭當日師父怎生愛護你,為了你這畜孽恩師兩次破關而出,甚至不惜挑戰應玄極。你有話就當眾宣講吧!師父是不會見你的。」塵緣道長目前在凌霄宮塵字輩中最是年長,說出話來也頗具份量。
曠世情微微一笑,說道:「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有關凌霄宮的絕大隱秘,必須要見師父一面。如果塵緣你不放心?大可叫齊本門師兄弟前來共聚。也讓我見識凌霄宮自我走後究竟有無人才。」
曠世情對塵囂的敵意,並不在乎。今次再上凌霄宮他為的就是此事,不然他也不欲大鬧山門。
亢明玉心裡大呼倒霉,暗罵道:「這個瘋子究竟那裡來的,這麼胡搞?今日凌霄宮三百年大慶,張乾曜真人怎麼還不出來,把個瘋子收了,大家好安心吃吃喝喝,然後做鳥獸散。塵乙那老道也是囉嗦,還廢話什麼?」
剛才眾人圍攻魔帥曠世情,亢明玉自然無此興致,沒有上前。不過他還是被波及,淋灑了一身的鮮血,心裡大不爽利。
雖然周圍的人,有人躍躍欲試,有人被嚇得噤若寒蟬,亢明玉都不是甚為在意。他連天下四絕的大日法王都鬥過了,非人類的超級老妖百骨道人,尚有元神附體。對這個名聲還在這兩人之下的曠世情,也就不怎麼害怕了。剛才曠世情那一手逆轉的天魔解體大法,亢明玉自問要做的瀟灑自如,有些難度,如果不追求這些外在的姿勢風度,單單的殺傷力,他的碧焰雷罡也不見得就差了。
歷經生死決戰之後,亢明玉對生生死死早就淡漠了。進入先天境界,又突破了道人位,亢明玉已經走上了仙道的異途,對普通的情感已經不甚放在心上。
他也沒耐心聽雙方都說了什麼,只知道不過片刻,大戰又起。不過這次本事不濟的已經不敢上前了。圍攻曠世情的都是數的上的頂尖高手。
凌霄五老,加上來賓中故級數的七八位高手,頓時把曠世情圍困其中。至於剛才中了曠世情天魔解體大法的人,自然無人敢去觸動。有似十餘個火藥桶般佇立當場。
亢明玉雖然不願去圍攻曠世情,但是終究心中不忍。悄然潛進場中,隨手一掌,拍在其中一人身上。掌力吞吐遊走,瞬間便化解了對方體內的天魔解體真勁。遊走一圈之後,亢明玉化解場中眾人的危機,順便掌力一吐,將這些廢物,掃到一邊。清理了大殿的戰場。
在座的千餘位不是武林豪客,就是道門羽士,雖然再混亂之中,對亢明玉的做為也早看的清楚。亢明玉這般輕描淡寫的救了這十餘人,登時給其餘人留下深刻印象。
「小道士果然有些材料,你怎麼不上去對付那魔頭?」
亢明玉做完這些,身形一飄一晃,又退回原位。不想有人居然搭上話來。他轉頭一看,是一個白衣少年。看似不過十六七歲,相貌帶著三分柔潤,七分儒雅。竟然是極為罕見的俊美少年。
亢明玉乜視一眼,這等口氣甚大的小子,他一向是不喜歡交往的。撇撇嘴,亢明玉根本就沒興趣做答。
不過那白衣少年,對亢明玉的態度顯然是誤會了。微微一笑,略一拱手。身形飄忽已經搶上去跟曠世情動手。一聲輕叱,肋間長劍化長虹急斬。
這白衣少年武功道法,顯然別具奧妙。雖然看來修為還不及凌霄五老等高手,御劍之術卻極奧妙,加入戰團之後,大顯身手。
馬嘉也不知自己觸了什麼霉頭,先是在房頭偷喝美酒,差點被那個瘋子呼呼喝喝的給嗆到。然後自己決定要私自溜下山玩耍的時候,卻看到了從來沒見過的大陣仗。
那些聽名字就很威風的武林豪客,還有自己的師門長輩幾十人追趕一個白衣男子。而且看起來人多的「自己人」一方還吃了好大虧的樣子。不少人身上帶傷頗為狼狽。
平時很少見到這些師門長輩出手,馬嘉到沒料到這些老不死的東西居然這麼厲害。自己的師傅塵囂真人,隨手一揮就是雷霆怒震。正是傳聞已久雷罡正法。凌霄宮最玄妙的七大絕學之一。每一掌都挾帶風雷滾滾而動。一個十六七的少年劍上竟然能冒出一道寒氣四射的精虹。隨手發劍,星馳電耀,威力無匹。這些人所施展的武功令馬嘉羨慕不已。
不過那個白衣男子的武功就更不可思議了。儘管那麼多人,還是被他一個人獨立壓下。任何掌風、劍氣到了他身邊就被化解與無形。不論是誰靠近他身邊,立刻就爆成漫天血雨。手段之殘忍、武功之詭異,簡直有若鬼神,威不可擋。
馬嘉雖然天生膽大,但看著活生生的人,就那麼被白衣男子輕輕一拍,就立刻粉身碎骨,爆屍--化為血霧。強忍著把剛才吃進的牛肉,烤雞吐出來的衝動。連忙轉身盡量遠離戰場。
以他一個凌霄宮的剛入門弟子,武功低微的根本也拿不上檯面。這種級別的打鬥,馬嘉自然明智的趨吉避凶。
曠世情為什麼會被大隊人馬追殺出來,原因自不必說。凌霄宮諸子也不可能放他從容離去。
身為天下有數高手,曠世情的魔帥之名也不是虛來。憑他之能要殺盡場中眾人,自然決不可能,但全身而退卻並非難事。凌霄宮中高手如雲,曠世情想要不付出點代價就安然身退,也不是那麼容易。
曠世情本身乃是凌霄宮最出色的高手,離開凌霄宮之後又投到魔門天帝應玄極門下,先後得有兩大宗師親炙,修習了道門、魔門的諸般神功。現在已是正邪合一,邁入了前無古人的至境。
他自創出來逆轉了的天魔解體大法,能干擾敵手的氣血運行,並催運真氣至自爆當場。威力實在是邪奇霸道,堪稱魔門古往今來的第一凶橫武學。和他接戰的高手都不敢靠近,以至本身武學發揮不到六七。讓曠世情大發淫威,肆意暴虐。
也不知哪位高手拚力攔截。曠世情被迫轉了方向。這本是小事,打鬥中誰能永遠把握自己的方位呢?可偏偏就這麼湊巧,曠世情魔功運轉,一步之內便有縮地之能。馬嘉之覺得自己眼前一花,這白衣煞星就突然出現在眼前。驚駭的頓時呆了,想也不想便是一拳搗出。
馬嘉那幾手不入流的凌霄宮入門武學,曠世情在他這般大時就已經練的爛熟。兩人武功之差距,無疑螢火與浩日之比。眾人雖然看的分明,卻誰也無能為力。能在曠世情手下救人,怕是集起天下三大宗師,或者十大妖魔才可辦到。
就連馬嘉自己都以為小命休已,沒想到背後一股暗勁度來。曠世情一掌拍下,和背後傳來的暗勁略一牴觸,竟然不分上下。
曠世情愣了一下,居然沒再下殺手。只不過五指一攏,順手把這小道士拎起,呼嘯一聲遠遠的去了。大家愣得一下,曠世情既脫出眾人包圍。論輕功世上能追及他的不過寥寥數人。塵乙真人微微一愣,自忖就算率領眾人追擊曠世情,也未必能真能擊殺魔帥。
而且,凌霄宮中無人把持,終究不妥。凌霄宮內目下高手,誰也不敢單身出馬,追擊魔帥曠世情。塵乙真人不動,其餘人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魔星帶著馬嘉揚長而去。
「這瘋子究竟在做什麼?」剛才出手救了馬嘉的,正是亢明玉。他一招化解了天魔真勁,便收手退下。本以為曠世情走了便罷,也不用他去打生打死。
怎知對方會順手掠了這小道士跑路?
別人不去追趕曠世情,亢明玉自然也不想出頭,不過他沒想到,塵乙真人眼光一轉,已經盯在他身上。舉步上前,抬手為禮:「剛才幸虧道兄出手,貧道有一不情之請,還望道友幫忙,救回我門下弟子。貧道負責鎮守山門,不敢擅離。還望道友萬勿推辭!」
塵乙真人做勢下拜,亢明玉心裡大罵不已,嘴上卻不得不答應的爽快。生怕慢了一點,被人覷出他人品大有問題。
「既然如此,我跟這小道士一起去追那魔頭,救回剛才那小孩好了。」也不知怎的,剛才那白衣少年居然自告奮勇,討這苦差。亢明玉也懶得說話,和眾人也不告辭,急忙先追下去了。
馬嘉也不知自己走了什麼霉運。這大魔頭怎生會看上自己?那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的了。被這等高手拎在手了,馬嘉自然不敢妄動。驀然想到,這白衣男子不是喜歡那調調,看自己細皮嫩肉想要煮來吃了吧?
想到此處,縱然馬嘉膽子再大,也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心下不住的想道:「要是這般,還不如立即死掉算了。」雖然這般胡思亂想,可馬嘉就是下不定決心親手了結了自己的小小性命。畢竟馬嘉不過是個十歲孩子,平時雖然頑劣,卻也不是那些整日價刀頭舔血的亡命之徒,生死存亡關口害怕起來也是應當。
馬嘉只覺得自己猶如騰雲駕霧一般,飄飄忽忽的看著身邊景物不斷倒退。也不知這魔帝曠世情要走到哪裡?馬嘉也沒辦法開口去問。早在第一時刻,魔帥曠世情就封了他穴道,讓這小子半點也囉嗦不得。
似乎有半個多時辰過去,馬嘉只覺得這大魔頭徒然停下腳步。身上一輕,被曠世情摔了下來。馬嘉一覺得身上穴道通暢,輕巧的一個翻身安然落地。這本是凌霄宮本門輕功心法--臥雲翻。雖然只是入門功夫,卻也自有奇妙之處。
曠世情看這小子這般靈巧,也不由得一愣。本來的也沒想難為馬嘉,但看到馬嘉運轉的身法卻是心中觸動。他剛才沒殺這小道士,一來自持身份,二來,他乃是當今武學大宗師,一眼就看出這小道士資質不凡,想到自己正好需要他來做那件事。才順手把馬嘉強掠了出來。
馬嘉修煉凌霄宮心法已經三年有餘,能在離地不足三尺的時候及時應變。沒讓曠世情摔到,足以證明這小子身手靈活是塊上佳學武材料。就連曠世情看了也不由得起了憐才之意。
微微思索曠世情淡然問道:「小道士!你師父是誰?居然能把你調教的有幾分顏色。塵乙功力在凌霄宮雖然第一,但決不是個做師父的好料子。你的師父是塵囂罷?」
馬嘉剛穩定情緒,咋一聽聞曠世情的評語,不由大大佩服。這白衣男子只和自己見了一面,看過自己出手兩次。一次是自己打了他一拳,一次就是使出來這臥雲翻的心法。他居然就能判斷出自己的師父是誰。大是了不起。
馬嘉想到在凌霄宮中的日子,卻轉而憤憤不滿,說道:「我功夫有什麼了顏色了?不過是些入門的破爛而已。我凌霄宮弟子練的功夫都是一樣,你怎能斷定塵囂是我師父?」
看這小道士滿不在乎的樣子。曠世情哈哈狂笑。傲然說道:「這有何難!塵囂為人嚴謹,也只有他才會讓門下把臥雲翻練到分毫不差。你剛才脫出我手,本該伸足撐地,卻多轉了半圈把臥雲翻使足了全招。也只有塵囂才會那麼死板的教導弟子。你功夫不行那是你沒修煉過上層武學,我稱讚你是因為你把現在學的功夫練的好。兩不相干。」
既然說的話來,馬嘉怯心逐漸消去。大著膽子問道:「我不過是凌霄宮中一個無名弟子,前輩不知擄了我來有何用處?」馬嘉心下十分擔心。只怕這怪物說出:「我正是腹中飢餓,要拿你來填填。」打定了主意,只要這大魔頭一開口,自己就拼了性命。至於兩人武功之差距,就算自己拼了百八十條小命又怎能奈何對方。卻是沒去考慮。
曠世情聽了這話,眼睛頓時露出一絲奇怪神色。沒有正面作答,淡然說道:「我既然領帶你出來就是有大用處。你且拜我為師,再說其他。」
曠世情為人興之所致,做事多不不考量。隨隨便便就決定收了馬嘉為徒。要是天下邪道中人聽了曠世情這番話。只怕歡喜的立刻就要暈了過去。能的鼎鼎大名的魔帥收歸門下那是莫大的福分。憑借魔門的勢力,更得如此名師指點可以說是一步登天。從此就呼風喚雨魚躍龍門了。
馬嘉哪裡知道眼前這瘋子是這等熱門。因此對拜師之舉毫無興趣。不過念及當人家徒弟之後,被煮熟下酒的機會必然大大減少。當下磕頭,大聲喊道:「師父在上,弟子馬嘉這邊叩首。」
曠世情神通就是在大上百倍,又怎能知道這小道士心中想的是:「暫且拜師,免得遭了這瘋子毒手。回頭找個空隙,跑他老子的。誰會和這殺人比捻雞還輕鬆的老傢伙學武。」
魔帥曠世情只道自己威名遠播天下,連這小兒也知道的清楚。對這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喜不自勝,才當即拜師。居然也沒計較,任憑馬嘉磕足了八個響頭,才伸手拉起。
馬嘉心裡大為憤憤,腦門上疼痛難忍。卻又是自己在地上撞的。也不知怎會這生倒霉,恰好磕頭的那處地上是堅硬的青石。弄的馬嘉先現在腦仁還嗡嗡作響。剛才為了表示誠心,又大力的很。結果額頭一片通紅。對也不知客套一、二,早些把自己拉起來的魔帥曠世情。馬嘉早就將這便宜師父的八九代的祖宗都在心裡問候遍了。
曠世情雖然不曉得這混帳弟子在詆毀自己,但他乃是成了精的江湖老行尊,自然知道如何收服這小子。微笑說道:「徒兒,既然你拜我為師。我今日便送你個拜師禮。拿好了。」右手微微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個鐲子。這鐲子似乎是無數鐵條纏繞而成,沉甸甸的極有份量。黑黢黢的看來毫不起眼。雖然不知道這便宜師傅為什麼給自己這個女孩兒家的玩意。但馬嘉還是表現的很感恩戴德的模樣,口中連聲稱謝。
曠世情哪會看不出這小子口不對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便宜。心中頗有這神兵是明珠暗投的感慨。順手取回這枚手鐲,輕輕一抖。本來纏繞了九圈的鐵條展開。現出原來模樣,是一口狹長的青黑色長劍。
這口劍的被曠世情隨手抖的筆直,顯然彈性韌性都是上佳之選。把柄之處並無劍鍔,從柄至刃直脊直鋒。暗青色的冷芒不斷流動。顯然是一口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利器。曠世情說道:「這口殺情給了你,莫要讓它蒙羞。」然後也不多說,只是淡淡的囑咐這麼一句便閉嘴了。
接過師傅再次遞過來的長劍,馬嘉臉上明顯興奮了許多。按照剛才的樣子,把長劍盤回手鐲的模樣,在順手抖開。看得愛不釋手。馬嘉忍不住問:「師傅!這口長劍的名字怎會是叫殺情這麼古怪?」
曠世情眼光古怪,依然沒正面作答。淡淡說道「這口劍是一個名震江湖的劍客所有,在你手裡別給上代主人丟臉。」
討了個沒趣馬嘉也懶得多話。梭巡一番,對曠世情接著問道:「師傅是要帶徒兒上路?還是有事先行,讓徒兒在哪裡等候?」
馬嘉本來乖覺的很,想道若是這古里古怪的師傅並不帶契自己。那麼還用多說麼?覷個機會跑路就是。雖然曠世情這份禮物給馬嘉不少好感,但想來想去馬嘉都覺得這師傅不可信任。遂沒有同甘共苦的打算。
曠世情想了想,微微的歎了口氣,說道:「你先跟我回百蠻山罷。我現在也不想繼續在江湖走動了。」
聽得前路漫漫不知許遠,馬嘉也只有認命。恭謹的說道:「既然如此,讓弟子服侍師傅上路罷。」
曠世情聽了,也不由得一樂。這小道士卻也狡猾,服侍?自己怎會用人服侍。不過是套句口頭好話罷了。伸手拎了馬嘉的的衣領,大步行去再不回頭。
此時的曠世情心中卻不無遺憾:「我這星辰煉體之術,本想看師父能否指點,卻沒想到白鬧了一場,一無所獲。不過剛才那個小道士竟然能破解我的天魔解體大法,不知是何來路……」
心裡想著,曠世情一路去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