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對於幸福的人而言是溫暖的港灣,是心靈休憩的最好所在!而對於楊明遠來說,他早已沒有了家這個概念。只是在需要物品時,或者是迫不得已時才想到回家,因為能差人取的東西都會差人做。而這次不同,他要出國。每次出國他都要帶上夏瑩給他買的那條領帶,而每次用好後,他就會把他放在書房裡。睹物思情,正當他拿著領帶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癡癡地發呆時,跟在後面的梅英走了進來。
「還真是個大情聖!還是念念不忘舊情!」
「胡說什麼?我趕時間不跟你胡扯!」他迅速把領帶塞進皮包,站起身就要走。
「站住!你去哪?」
「我想我有權不回答你這個問題!」
「出國去找那個女人?」
「我說梅英你是不是又嫌生活過的太安靜了?非要找些事端來調劑調劑?」
「別在這裡遮遮掩掩了!上次你是不是叫杜頻去加拿大找她?」
「你真是越說越離譜!懶得跟你多說。」他不耐煩地瞪著同樣睚眥著他的妻子,拔步就出門,門口梅英還是堵住他的去路。
「讓開!」
「不,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就休想出這個門。」她一把拉住丈夫,夫婦倆就這樣爭執不休,在客廳聽他們爭吵的楊繁忍不住了,跑上來憤怒道:
「你們眼裡只有你們自己,有沒有顧慮過我的感受?我可以證明,杜頻哥去加拿大不是去找夏瑩。」
「繁繁,你還是不是媽的女兒?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幫那女人說話?」
「媽媽別鬧了,事實就是這樣,況且我還聽到夏瑩求哥哥千萬別把他在加拿大見到她的事說出來。」
「這麼說,頻頻確實見過那個女人?」梅英激動地鬆開丈夫,反過來抓住了女兒的手。
「媽媽相信我吧!那是我親耳聽到的,放爸爸走吧!」
「不行,我一定要杜頻親口說出來才相信。」皮包被妻子搶走,無奈楊明遠氣得只得下樓到沙發上坐下。
畫著畫著,手機突然響起來,怕影響她睡覺,他馬上三步並作兩步跑出門去接聽。聽了對方的話,立即臉色大變,只匆匆說了一句,
「好,我馬上過來。」就急急地跑進小木屋,關了電腦,拎著它。他想搖醒白澄,看她睡得真香,舉在半空中的手就停住了。她太累太困,看來還有幾個小時好睡。就決定不要吵醒她,反正他很快就會回來陪她的。想到這,他就頭也不回快步出了門。
一路上,他一邊開著車,一邊想著剛才手機裡楊繁的那些話。舅舅今天去美國總公司開會學習,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楊繁卻告訴他,舅媽不讓她去。誰勸都沒用,護照身份證都在她手裡。
他一邊想一邊心急火燎地往回開,以最快的速度開到楊家別墅。
一踏進大廳,楊明遠正坐在沙發上一口接一口猛抽著香煙、陰沉著的臉十分難看,他在思考著杜頻怎麼會在加拿大與夏瑩相遇,這當中他們之間又談了些什麼?梅英則看似悠然坐在那看電視節目,但只有她清楚她自己此刻波濤洶湧的心情。楊繁也噘著嘴,坐在父親對面,一會看看父親、一會又瞧母親。
見杜頻進來,她馬上站起來。跑到他面前怯生生道:
「對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她是急得沒辦法才把加拿大遇夏瑩的事說出來的。
一句話說得杜頻如潑一頭霧水,不知表妹為何向他致歉?這時,梅英也看見他進來,順手關掉電視機,
「頻頻,你來得正好,今天當著大家的面把事情說清楚。」舅媽的一席話又使杜頻聽不懂了。
「杜頻,跟我到書房來。」楊明遠邊說邊起身。
「站住!有什麼見不得光,就在這裡說。」梅英大聲呵住丈夫。
「你們……你們今天都怎麼啦?玩什麼文字遊戲?到底是什麼事?」杜頻實在忍不住了。
「那好!」楊明遠再次又回到沙發上,「杜頻,你就把你在加拿大怎麼遇到夏瑩的經過敘說一遍。」
杜頻總算聽明白了,原來舅舅夫婦爭論了這麼久,跟他捉了這麼久的迷藏是因為夏瑩!他緩緩地走到沙發前,和楊繁兩人對望了一眼。再瞧瞧臉色嚴峻的舅舅、舅媽。接著就把他和夏瑩怎樣在加拿大聯邦大橋偶遇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梅英的臉上依然充滿質疑。
「要不要起誓?」
「不用了。」這次梅英才矢口否定。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不是早跟你說過,我跟她(夏瑩)早已是過去了。杜頻送我去機場!」說罷,楊明遠霍地站起身,都沒正眼瞧妻子。杜頻也跟著站起來。梅英心有不甘,還想說些什麼,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爸爸我送送你!」楊繁也小跑到了門口,扭頭對目瞪口呆地母親說了一句,「媽媽,再見!」
一路上到機場,楊明遠不置一詞,依舊陰沉著那張俊朗的臉,很顯然他還沉浸在對妻子無理取鬧的憤怒中,該交代的在公司都已交代過了。所以臨登機前,他也不想和外甥多說一句,只是未了對女兒說了一句,
「別整天泡在外面不回家,多回家陪陪她。」
兩個年輕人聽後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
「笑什麼?」楊明遠知道兩個人所謂何笑,「我不是關心她,只是怕她一個人孤單老愛鑽牛角尖。」
送走楊明遠,楊繁只叫肚子餓,建議杜頻去吃點什麼,這倒提醒了杜頻,他的肚子也空蕩蕩的,需要食物來填充。兩人坐下後邊吃邊聊。從楊繁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杜頻才瞭解事情發生的經過。未了,楊繁歎了口氣,
「沒辦法,我媽這疑心病恐怕要跟著她一輩子了。」
「原來你媽總是懷疑你爸差我去找夏瑩阿姨,看來以後我在你媽心目中的形象也要改變了。」
「有時候,我覺得我媽很可憐,又有時候又覺得她很可惡!把爸爸搞得心神不寧。只怪我媽太愛我爸。」說到這,楊繁只覺得一陣心煩意亂,舉起酒杯,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慢點!繁繁,不要猛喝。等吃完飯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每次媽媽和爸爸爭吵心情不好時,總拿我出氣。」
「你忘了舅舅臨走時關照你的話啦?」
「其實我爸對我媽還是有感情的對不對?」她突然抓住表哥的手問道。他鎖眉想了想,先點點頭後又搖搖頭。因為他知道舅舅對舅媽沒有感情,只有那份責任心。無論怎麼說,對方都是因他而不快樂、不幸福!所以他有責任關心她。就像他對伍伶俐一樣,永遠不會生出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他想把自己的觀念告訴表妹,又一想她還是個讀書的學生就不用再給她增加感情負擔了。
此時的四周萬籟俱靜,是遠處清晰的狗叫聲把白澄從沉沉睡夢中喚醒的,睜眸一瞧,四周黑乎乎的。有那麼一刻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最後還是窗外吹來的陣陣青草的氣息使她感覺到自己不是在自己的床上睡著。因為那青草的氣息曾經是那麼深深地迷醉著她的嗅覺器官。
她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是在這麼一個漆黑的、幽靜的、無人的夜裡?她開始慢慢地從記憶中搜索那些沉澱在心裡的東西。慢慢地記憶復甦,她記起來了,是杜頻開車把她帶到這裡來的。可是他人呢?怎麼不見他的蹤影?她輕聲喚著對方的名字,
「杜頻!杜頻!」連著叫了好幾聲,外面除了一陣緊似一陣的風聲還是風聲。杜頻去哪了?她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四周都找了就是不見對方的影兒。淚水從她的臉頰緩緩地滾落下來。杜頻你在哪裡?怎麼會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這裡?她想馬上找到他,就開始找手機,找來找去也不見影兒。這才想起手機大概丟在他的車中。回家吧!這裡根本沒有車,自己也身無分文。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懼,後怕!她不是那種怕黑夜的人,一個人也不是沒有在無人的黑夜裡呆過。這次怎麼會有如此強烈的反差?杜頻為什麼要拋下她一個人在這黑夜裡獨自度過?她就這樣一會想著杜頻這會有可能在什麼地方?一會又想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就這樣胡亂地在黑夜裡想著,流著淚兒。時間就在她品味孤獨、痛苦、恐懼中向前跑著,對這個孤寂的女孩毫無眷念之情。
楊繁有點醉意,杜頻怕她這樣喝下去會醉,就買了單,強行把她拉出來。開了車門後
「我還沒有喝完呢!這麼早就把我拉出來幹嘛?」楊繁嘴裡埋怨著一屁股跌坐在副駕駛室,突然她感覺屁股被硬邦邦的東西給壓了一下,就本能地用一隻手伸進去把它摸了出來,原來是一部精巧的手機。
「怎麼?又買了新手機?」她抬頭問正要開車的杜頻,轉而又說道:「不對!剛才還看見你拿著手機呢!」
杜頻的手立即從方向盤上抽了出來,把手機從對方的手中搶了過來。這不是白澄的手機嗎?這才使他想起對方還在小木屋裡睡著呢!
「我明白了,這手機肯定是你的白澄吧!」他的神情使聰明的楊繁立即明白過來。
「我送你回家!」他這才猛然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該幹什麼,就開始發動引擎。
「不!我不回家,我要去你家。」
「不行,我還有事。」
「是不是她在你家裡?」
「別瞎猜疑了。」
「怕我破壞你們的良辰美景?」
「別鬧了!聽話回家吧!」
「既然她不在你家,那我就去你家。反正姑姑(杜頻媽)不是說過給我留一間臥室嗎?」
「總之今天不行就不行啦!」他開始為表妹不理解他感到有點不耐煩。
「總之我不回家。」
「不回家你去哪裡?」杜頻真拿她無可奈何。
「那你送我去學校。」
「好吧!」他想了想,這樣總比在外面喝酒胡鬧強,「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隨便你!」他要盡快打發她。
杜頻恨不得能插翅飛回小木屋,被舅舅這麼一搞,幾個時辰很快飛快跑走了。白澄這會兒該醒了吧!要是找不到他,心裡會怎麼想?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怪他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那裡?他一路胡思亂想一邊開足馬達,他把可能發生的情況都在腦中想了一遍,更是心急火燎。
下車後,他幾乎是一口氣跑到小木屋的,床上空蕩蕩的,根本不見白澄的影兒。她去哪了?一種不安的情緒爬滿全身,像是被電擊般。使他轟然感覺整個心裡都被掏空似的。
平靜情緒後,他把視線從床上移開,向四周蔓延。慢慢地他看到了在牆角的一處,他的整個心都為之牽掛的人正蹲在角落邊蜷曲著身子,整個臉都埋在雙臂裡,渾身在不停地抽動著。
「白澄!你怎麼啦?」一陣驚喜很快代替了不安,他欣喜地跑過去,用雙手輕柔地捧起她的臉頰,對方也很配合地抬起頭,他看到了一張淚水漣漣的臉,正汪著一眶淚水無辜地、委屈地、悲傷地、驚恐地望著他。
「怎麼哭了?」
「你把人家一個人扔在這個連人影都看不到的地方,人家還以為你不要我了。特別是狗叫時更是心驚膽戰。」她低著頭,心裡有說不出的委屈。一見到他,剛才那些怨恨都跑得無影無蹤了,她一個人在黑夜裡思想很久才更確切地明白自己不能沒有他,她告訴自己只要對方還回來找她,她就會把一切的不愉快都拋開,並且更要好好地對待他、好好愛他。
「對不起!我剛才有急事走得匆忙,看你睡得香因此沒有跟你說。」他一把把她攬在懷裡,再一次緊緊抱著她,「傻丫頭!我怎麼會不要你呢!別傷心了,看你哭得像個大花貓,再哭下去,就成了熊貓眼了。我答應你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不會丟下你不管。」
聽到這她破涕而笑,他把她扶起來,
「走!去洗把臉。」
「你說得可是真話?」
「不相信我?那就讓時間來證明我的諾言、我的誠意吧!」
可以肯定地說,這些天的白澄是幸福的。而那些會串來串去的痛苦,一下子又跑到了伍伶俐的身上,時時刻刻在吞噬著她的心靈。然而這些幸福也好痛苦也罷都和一個人息息相關,雖然這並不是他的本意,但事事往往難以兩全其美,他必須使一個女孩痛苦。而且根本無法挽回這個局面,只得任其自然。對於這一切沉浸在幸福裡的杜頻渾然不知,幾乎都忘了他的生活中還有伍伶俐這麼一個人!直到有一天,這天他正在辦公室裡接收白澄發來的信息,
情人節快樂!
一開始他沒有反應過來,情人節不是早過了嗎?再來看看日曆,思想了很久這才想起今天是中國所謂的情人節,陽曆的牛郎織女鵲橋相會日子。想到這裡,他噗嗤笑了起來。這傢伙還真是個生活的有心人,這是他們倆第一次過情人節,他得和她度過一個浪漫的美好時光。想到這,他就先給她回信息,謝謝對方的祝福,並約她晚上見面。接著就搖電話給花店,訂了一束白色的鮮花。
「是的,把你們店裡所有的白色的花都給我包紮好,越新鮮越好!就這樣,謝謝!」掛了電話,嘴邊的笑還未消失。「瘦猴」喜滋滋地跑進來。
「誰說我們杜經理是個有了新歡忘舊歡的人?你看連花都訂上了。」顯然,他聽到了杜頻剛才在電話裡所說的內容。
「找我什麼事?」
「沒事!看來我們都多心了,既然你已知道,那我就沒必要再提醒你了。」
「你怎麼越說我越糊塗,我知道什麼啦?」
「你就別裝了,我問你,你買花做什麼?」
「自然是送人了?」
「送給誰?」這次杜頻只是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沒有答他的腔。
「還是我來幫你回答吧!別害羞了,是送給伍伶俐對不對?」
「送給她?為什麼?」他瞪大眸子,很不解地問。
「今天是伶俐的生日,你難道忘了?」杜頻一臉的疑惑告訴他,對方根本沒有撒謊,於是就把他來的目的告訴他。
他這麼一說,他倒想起來了,今天可真是伶俐的生日。於是就點頭,道:
「是的,是的,今天的確是她的生日。」
「我們準備給伶俐搞一個Patty,你應該知道她這些日子很不開心。你不會讓她失望吧!」
「送玫瑰花給她的人應該是你呀!」
「強扭的瓜不甜!人家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說這話時,對方的確很傷感,「你應該明白她的心思,我出去了。」
杜頻最終還是做了自己極不願意做的事,去參加公司裡的同事給伍伶俐的生日Patty,而且那束準備送給白澄的花也調成紅色玫瑰借花獻佛般送給了伍伶俐,當他捧著那束火紅的玫瑰走到伍伶俐面前,並且輕聲說:
「HappyBrithday!」時,伍伶俐激動地噙著淚水,接過了花。
今晚的約會取消了,一時間白澄不知幹什麼好?讀了半天的書,那本《綠山牆的安妮》也已讀完,她還正想見到杜頻談談自己的讀後感呢!這會兒她無精打采地坐在電腦旁,望著顯示屏發愣。
「咦!你不是要和杜頻一起出去的嗎?怎麼還不走?是不是他來接你?」沈海潮見她坐著不動,就疑惑地問。
「今晚你買飯吃吧!我沒有做飯。」她有氣無力地說著,仍然盯著顯示屏並不回答她的問話。
「怎麼啦?你們倆鬧彆扭了?」沈海潮關切地問。
「沒有!他公司有事取消了約會。」她依然有氣無力地說著。
沈海潮沒有說話,就往外走。
「對了,小雲呢?」她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昨天接了一個電話就出去了,沒回來過。」
「沒回來?會不會被小柯……」她聞訊大驚失色。
「噢!別擔心,她來過電話說不回來,現在很安全請我們放心。我想她大概在那個男人那兒吧!」
伍伶俐因為杜頻的到來而感到興奮,雖然她清楚杜頻不會因此而回到她的身邊,但至少他的心裡還有她,還很關心她。
喝好酒後,音樂聲響起,馬上有人建議杜頻陪女壽星跳一支舞。他看著周圍熱情的人們,和伍伶俐熱切、含情慕慕的目光,不忍拒絕。就做了一個邀請手勢,很快擁著她滑向舞池。
他們本是一對俊男美女,舞跳得很好,而且舞姿優美、在場人看了都流露出羨慕的目光。漸漸地杜頻感覺眼前的面孔慢慢地變大變模糊,逐漸又清晰地出現了那張清秀的面孔,正朝著他微笑著,他也對著她微笑。這是他第一次和心愛的人共舞,他第一次由此體驗到了幸福。正沉浸在幻想的美夢中,最後是嘎然而止的音樂打破了他的美夢,使他很快回到了現實。
生日Patty在一陣緊似一陣的高潮中結束了,快樂的人們一歡而散。杜頻一直把伍伶俐送到家門口。
「今天是我過的最最開心的生日,謝謝你給我帶來這份快樂!」
「幹嘛跟我這麼客氣!」
「因為明年的今天你就不會再給我做生日了。」
「怎麼會?除非我不在這個城市,否則都會給你生日的祝福的。」
「別安慰我了,即使你在這裡也不會這麼做的,」說到這,伍伶俐感覺一陣心酸,「因為……因為你的心思全都在她的身上。」
「你是知道的從小到大每年你的生日我都給你做,我答應你只要我在這個城市我會每年都給你做生日!」杜頻似乎聽出了她話中的傷感,不忍使她帶著這種情緒入夢,就寬她的心。
「直到終老嗎?」
「直到終老!相信我!」這次他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她,「快回去吧!很晚了,回去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