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平先生的呼吸已經平穩了!」一名小太監說道。
「御醫剛剛怎樣說?」俊美的面龐一副莊重的表情。
太監俯身低頭,「回八皇子,張御醫說,平先生身子並不大好,外強中虧,偶有氣短,加上這次大量動用內氣,使得心脈俱傷,現下雖已呼吸平緩,但……」
「怎樣?」
似看到八皇子的眉頭聚起,小太監嚥了嚥口水,繼續說道,「但以後恐不能再施氣力,更加不能跑,跳等一些急喘呼吸的運動。如若照顧不周,怕……有性命之危!」
「……」八皇子慢慢靠近我的床畔,低頭俯視著我的面容,半晌沒有吱聲。
許久。
「下去吧!」八皇子面容恢復了正常,但聲音中顯然帶著疲憊。
太監才要退去,此時像是想到了事情。
「奴才有一事,不知是否當講?」
八皇子輕輕坐在了我的頭旁邊,一手掩著我的被子,面無表情,「說吧!」
太監作了個揖,「前兒個,奴才偷偷去調查了那名囚犯的身世,現此人並非是我朝之人,而「普華」之名,更是有虛無實。偏巧,這名兒的出現與雪蠡國使臣進京幾乎同一月份,比平先生的出現多個十幾日!」
八皇子修長的手指不停的翻攪著被子,垂下的烏黑絲柔亮而美麗,高挺的鼻樑,白皙的皮膚,讓人不忍與視,然而嘴角的那抹笑容卻極其地不搭,充滿了嗜血的味道。
「你很聰明!」笑得邪魅。
太監一個低頭,「呵呵,謝八皇子的誇獎!」
八皇子搖頭輕聲唉歎了句,「只可惜,本皇子身邊從來不需要這些自以為聰明之人!」隨手擊了兩下掌。
緊接著推門而入兩名高大的帶刀侍衛。
太監急忙跪倒在地,唉聲求救,「八皇子,奴才是一心為您好啊,並無任何私心,求您饒恕奴才的這次的自作主張……」
八皇子將目光投放在我的臉上,面容依然的未改,手一揚,人被拖出,立即變得安靜。
我眉頭皺起,本是想要將眼睛睜開,卻似有千斤重,無奈之下,只得嘟噥著聲音。
旁的八皇子聽到後,將頭俯下,和我的面龐相距不到半尺,「凡兒說什麼?」聲音帶著難掩的喜悅。
「門……子……」我費力的喊出。
他眉頭隆起,不甚是理解。
「葫蘆僧判斷葫蘆案……賈雨村……」我輕聲吐納出。
似看到我的艱難,他趕忙又是站起身,「小數子!」急促的叫道。
「在!」小數子推門而入。
「剛剛讓你準備的藥,可有熬好?」
瞟了眼床上痛苦表情的我,立即會意,「奴才這就端去!」又是衝了出去。
八皇子再次坐回到了床邊,用冰涼的手指觸摸著我的臉頰,「凡兒先好生修養,待病好後,本皇子絕對不會錯過你口中的有關「賈雨村」的故事,」聰明如他,一下子就知道我的隱喻,「如若自暴自棄,那你我賭約之事,也不盡算數!」
「你……」幾乎氣若游絲。
「凡兒不要急躁,但凡聽話,按照吩咐將藥喝下去,」邊說邊接過後面小數子端來的藥碗,不停的攪拌著,拿著藥勺,吹了又吹,遞到我的嘴邊,「藥到病除後,本皇子定會遵守諾言,放了他!」
旁的小數子吃驚的望著面前的主子,竟是不敢相信,一向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八皇子,如今竟也服侍起了別人?
我嘴角輕輕一扯,正好藥水進入了口腔。
苦澀,帶著些微的酸,甚至還有些描繪不清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忍不住反胃。
還沒有等我反應,接連又是三、四口下來。
此時,還剩下最後一口,我緊緊的閉上了嘴,胃內不停地翻騰著,彷彿隨時都可以火山噴。
「將嘴張開,」八皇子柔聲說道,「乖,只要將這口喝掉,本皇子就獎與你一塊方糖!」
乖?拜託,我不是小孩子!
可……在這個時空,在他面前,按我們的年齡差來算,似乎就當是如此啊!
遂不再計較,現下只要能將胃裡的那些惡人的氣味壓下,他所說的一切都無所謂。
我努力地再次張開,登時又是一口液體流入進來,緊跟其後,塞進了一個甜甜的冰涼塊糖。
喝完這碗湯藥,早已就將我的精力耗費了十之**,此時,雙唇緊閉,不再吱一聲。
「八……八皇子,平先生不會……」
八皇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起身,將碗放到了小數子的手裡,身上的衣袍一甩,率先走了出去。
接連兩日,三日,四日……半個月過去。
銀水殿的臥房似乎快要被八皇子給蹬塌,剛開始時,手捧一碗湯藥,待我喝完之後,便會安心回到自己寢殿,接著,每次一下了朝廷,還來不及脫下朝服,就直奔這裡,再後來,索性是拿著書籍,吩咐著丫鬟們,連晌午飯和晚飯都一起在我這裡解決。
「凡兒今日氣色不錯!」他優雅的放下金筷條,「要不要陪本皇子也一起來吃些?」
我將脊背靠在床頭,輕輕擺了擺手,看著自己碗裡的清粥小菜,與他面前的海參鮑魚,簡直形成了鮮明對比。
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身體著想。
「也好,早些調養快些,也能替本皇子省下不少銀子!」他眼神中充滿了戲弄,「你每日喝下的湯藥中,包含了上千年的人身和天山雪蓮,這一小片,都要上萬兩銀子,何況你這一喝,就是要這一大塊呢!」
我頓時怔愣住,有些百味雜陳,手裡的勺子不停的攪拌著清粥。
要知道,在這裡,我最不想虧欠之人就是他!
不是因為他的善良,更加不是因為他的宅心仁厚,讓我捨不得,相反,而是因為他是個惡魔,是我的一個實驗對象!
「我將來會如數還於你的!」我不甘的回答道。
他笑看著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向我,將椅子拉近,「上次你與本皇子說的「賈雨村」之事,今日趁著本皇子心情愉悅,便說來聽聽!」
我低著的頭抬起,和他的一張絕美得讓人窒息的面龐對視了眼,趕忙又是瞟開,「八皇子定是不會喜歡的,這些都是女人家愛看之書!雜七雜八,瑣碎異常!」
「凡兒是認為本皇子俗不可耐?連女人都不如?」聲音中隱約夾帶著怒焰。
「不是!」我將碗向邊上的另一把木椅上放去,兀自歎了口氣,「平某並無此意,八皇子誤會了!」
「既是誤會,那就直接講來!」他笑看著我無奈的樣子。
我剛要張口,卻接著又是被他打斷,「故事有始有終,既決定講解,索性就從頭開始道來!」
我楞了下,「你看過《紅樓夢》?」
他有些啼笑皆非,「如若本皇子看過,還要凡兒你來講嗎?」
「那八皇子怎知道,我那日所說的便是其中一段!」我疑惑不解。
他大笑了起來,「凡兒啊凡兒,」狀似親暱的揉著我的頂,眼神瞬間充滿了寵溺,「你當本皇子是個傻兒嗎?縱使沒有看過,聽其意也知,這上下定有所關聯,且非比一般,看似是個大家!」
我更加詫異的張大了口,連這個也可以猜透出?
難道果真是如同他說的,只聽這個名字,便可以判斷出故事的前後,也或許,古人擅長這些文章,所以才會如此的敏銳。
我輕咳嗽了兩下,將思好,試圖一點點的回憶《紅樓夢》的情節,雖不能按照原文講出,但大意卻還清晰記得。
「原來女媧氏煉石補天之時,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石頭,當時剩了一塊未用,便棄在青埂峰下,誰知此石自經鍛煉之後,靈性已通,因見其他石頭俱得所用,唯剩自己不堪入選,遂自怨自歎,日夜悲號慚愧……」
故事由此展開。
夜色漸深,外面婢僕幾次想要推門而入,端菜送飯,都被一一駁回。
「接著呢?」他不知何時,已坐到了我的床邊,幾乎和我的身體相挨近。
我猛地咳嗽了起來。
他眉頭聚起,顯得有些個緊張,雙手在我的脊背上不停的捶打著,「是不是覺得有些個心悶?」
我擺了擺手,咳嗽漸止,「已經二更了,八皇子是否應當回去了呢?」我試圖提醒著他。
他一揚眉,顯得有些不悅,「凡兒是在趕本皇子?」
「平某不敢!」我歎了歎,低下頭,和他如此近距離的對視,還真是有些壓迫感,連毛孔都幾不可見,五官又是如此的細緻而精美,想到自己的平凡,縱使再好的承受能力,怕也會產生自卑,「只是奉告八皇子一聲,明日您還要早朝,因為平某而耽誤了正事,實是擔當不起啊!」
「凡兒現是本皇子的得力助手,失此一臂,等於是讓本皇子變得殘缺不堪,」他嘴角向兩端牽起,眼神中閃過了絲邪魅,手自然的向我腰間一摟,「遂莫怪本皇子對所有物的在乎!」
所有物?我什麼時候成為了他的所有物?
「八皇子說笑了!」我感到了有些口乾舌燥,聲音變得沙啞,「平某向來孑然一身,獨來獨往,無親無故,貧賤如我,怎敢和八皇子您這樣高貴的身份有所牽扯?」
「凡兒一番話語說得本皇子心裡一陣翻騰不已!」他摟這我腰間的雙手變得愈加緊實,「既是孤單,本皇子更加不能罷手放任於你,這樣讓本皇子於心何忍啊!」
著,袖子一甩,橫風掃過,燭台上的火光憤然掙扎,終究抵擋不住惡魔的勢力。頓時屋子變得漆黑一片。
外面守候的奴才和婢女們看到此情此景,撤身離去,只留下兩個帶刀侍衛看守。
「八……」
我剛要叫道,卻被他給打斷,「凡兒難道是不習慣這樣裹衣而睡,讓本皇子為你寬衣解帶?」
頓時,我乖乖的噤了聲,自知是無力抵過他,索性不再多說,只怕無端又是惹得更多。
他抱著我向下一滑,將被子蓋在了兩人身上。
他的一手依然摟在我的腰部,另一手在我正鬆散開的頭上撫摸,湊得很近,「凡兒,後來那位賈寶玉與薛寶釵可有在一起?」
我「撲哧」一笑,甚是覺得怪異,「人家都會問及賈寶玉與林黛玉,你倒好,偏生說是薛寶釵!」
他自然的將我散落到前面擋眼的絲掩到了後面,「林黛玉太嬌弱,薛寶釵又太強悍,本皇子恁是怎樣也覺得不如眼前的凡兒半分好,縱使知書禮教全數盡通,也不能供本皇子消遣。」
我登時被揶揄住,狠狠的白了眼後面的他。
我是人啊,不是玩具!
「既是如此,那明日平某也就不必繼續為八皇子講說了!」
腕處傳來了一股熱力,「本皇子最是厭惡說半話之人,如若不想讓本皇子上心,當初就不應當提及,故事是如此,人亦是!」眼神突然變得深邃,在黑暗的屋子中,如同鷹隼一般。
我的心一震,不再吱聲。
許久,他握著我的手腕的力度鬆了下來,將頭向我頸窩處一扎,濕熱的呼吸吹在我的臉頰下端和脖頸處,漸漸由沉重變得平緩。
而我,依然警惕地睜大著雙眸,鼻尖處偶爾傳來的莫名香氣,讓我的大腦分外清醒,直到天兒快要擦亮,我才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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