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玄錄 正文 第七六章 小黑餅
    白燕打笑道:「不要苦著張臉,履行條件並不是要你命啊……」

    芮瑋不悅道:「事情不知成不成,那有這早履行條件的道理!」

    白燕道:「話是不錯,在你未勝得先天掌前,談履行賣影子的條件,太早了點。」不等芮瑋說聲「對呀」,接道:「可是我有把握,學了破招後,你一定能破先天掌,事實上無影門做的事無往不利,總是先拿報酬的事,但我卻不勉強你,然而要有個保證,否則破招讓你學去,一走了之,豈不白花了我的功夫?」

    芮瑋心中不悅,卻不好爭辯什麼,問道:「你看怎麼辦呢?」

    白燕笑道:「我要你向咱們的神像發誓,那樣我才放心不致於落得,一場空。」

    芮瑋指著供桌後赤裸女像:「向她發誓?」

    白燕臉色忽變嚴肅道:「它是無影門創始鼻祖——香神,你向他發誓心理要虔誠,懷什麼鬼胎,她是無所不知。」

    芮瑋暗中啞然失笑:「一座赤裸女像還會是什麼有靈的神像,騙小孩嘛!」忍不住微笑道,「好,我向她發誓就是。」

    當下跪在供桌前,回頭道:「說什麼呀?」

    白燕站在他身旁道:「你說香神在上,弟子芮瑋發誓,弟子勝了先天掌後,此後一切行動受命白燕,若有違誓,任憑香神罰之!」

    芮瑋一字不漏地背誦誓言,正背完,忽覺背心「神道」「靈台」「至陽」「筋縮」「中樞」「脊中」六穴同時一麻,轉身大驚道:「你幹什麼?」

    白燕冷冷道:「我在六穴插進六隻有毒的針。」

    芮瑋全身一陣冷入掉冰窖中,這六隻毒針好像無形的枷鎖,從此他的自由要被這枷鎖鎖住了。

    他氣恨不過被白燕愚弄,大喝道:「你不叫我發了誓嗎?怎麼又施這下三濫的毒針?」

    白燕哼了一聲道:「你那態度,我可不信你在抱著誠意發誓,跟你說過香神無所不知,你連我都騙不過,發的誓香神才不信哩!」

    芮瑋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怪自己不信神,發誓時不夠嚴肅,否則也不會受這六針之苦了,但又想,自己並非背信之徒,學了先天掌破招,事後履行的條件當要遵守,白燕這六隻毒針施與不施無所謂,憑自身本領解這六針之毒易如反掌。

    他想通這點,神態輕鬆道:「誓發了,苦也受了,什麼時候開始學掌呢?」

    白燕見芮瑋不怪自己暗下辣手,十分高興道:「我曉得你破先天掌之心頗為急切,大概慈悲庵上有什麼重要的人要見?咳,你不用說那是誰,我也不打算問,現在我就傳你先天掌破招。要習破招,當然先得熟悉先天掌,賭,我把先天掌的招式畫下來,你仔細看看吧,等你看熟了,相信我的體力也恢復啦。」

    芮瑋接過圖解,忽然感到胸口發惡,忍不住就吐了一大灘出來。

    白燕不怕髒,上前扶住芮瑋要倒的身體,笑道:「糟了,毒藥發作啦。」

    芮瑋奇怪道:「你那毒針下的不是斷腸紅麼?」

    白燕搖頭道:「不是,毒性倒有點像斷腸紅,但斷腸紅一月發作一次,我這毒針卻是一日發作一次。」

    芮瑋大駭道:「天下那有一日發作一次的慢性毒藥?」

    白燕道:「這有什麼奇怪,我這毒本來就不同嘛,咦,奇怪!你好像對毒藥的知識滿豐富的?」

    芮瑋臉色一紅道:「沒什麼,稍稍知道江湖上一般毒物。」

    白燕鬼靈精,哦了一聲道:「差點又上當了,碰到了毒藥大行家,這不是班門弄斧麼,好笑,我要是相信能以六隻毒針來控制你,怕是栽到家了。」

    芮瑋怒道:「人以信而立,再大再厲害的毒物也強不上一個『信』字!」

    白燕笑道:「失敬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小人者非君子也,我本來不是嘛,你早曉得『無影門,無君子』,就別怪我啦。」

    芮瑋又覺要吐,吐的味道實在不好受,急道:「你快給我服解藥呀?」

    白燕笑道:「我相信你是君子,我才以『有君子』待你……」

    芮瑋喃聲道:「有君子?」他記得這句話是無影門祖規四句中第三句,但他卻不瞭解,白燕如何以「有君子」來待自己。

    白燕接道:「我就一次給你服下完全解除毒性的解藥吧!」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隻錦盒,裡面裝滿圓形小黑餅,好幾十個,遞給芮瑋,笑道:「你快一齊吃完。」

    芮瑋疑問:「這就是解藥?」

    白燕恩一聲:「本來每天服一枚,一天不服毒性發作,但若一次服三十粒,毒性永解,這裡四十多個,服完,你可以高枕無憂。」

    芮瑋仔細的聞聞,不錯,是解藥,卻不相信吃得大多於身體無害,於是他只吃恰好能完全解毒的數目——三十粒。

    白燕若有深意的一笑,心道:「你很聰明,可惜三十已經夠了。」她收回錦盒,閉目靜息。

    芮瑋吃了小黑餅不再有嘔吐的感覺,心想可能毒性已完全解去,但那六隻金針此時雖無作用,卻如芒刺在背,一日不除,難於安心,他怕存在身上,有一天還會起作用的。

    本想請白燕取出金針,見她靜養不便打擾,於是展開先天掌圖解,細細研究,這一研究不由沉迷其間。

    時間汛快逝去,小黑餅在他體內慢慢起了另一種作用,這作以芮瑋的醫學知識,既難自察,也不瞭解。

    他看完大半圖解後,鼻息問似乎透進一陣噁心的臭味,起先那臭味感覺很微不久越來越重。

    此時他雖有難忍的味道,先天掌的精妙吸引住全部思維,空不出再多的腦力來考慮這臭味從何處而來。

    費了個把時辰,那臭味彷彿佈滿了空間,令得芮瑋再難在這庵堂內坐下去,於是他掩鼻走出。

    外面白雪覆蓋整個山頭,一片銀色世界,新鮮帶著露水般的空氣,使他知道黎明未久,對著這晨間空氣,猛吸了兩口,鼻息問那股噁心的臭味蕩然無存。

    一邊思索,一邊展出看熟了的先天掌,一百零八招模仿完畢,大色已是中午了。

    極力的苦練體力消耗甚巨,腹中飢餓難忍,芮瑋正要走進庵堂取於糧充飢,想起那股噁心的臭味,他竟寧願站在外面挨餓,也不願進去取乾糧。

    他很奇怪白燕竟能忍受那種惡臭,在庵堂內坐到現在,難道她沒有鼻子不怕聞,在他心中肯定的認為,只要有鼻子的人很難忍受那種噁心的臭味。

    芮瑋又練先天掌,以狂熱的學習心忘卻飢餓,可是越練越餓,快黃昏實在忍不住,滿山找野味了。

    打到一隻獐,就在小庵前升火,獐烤好了,那股香味聞在芮瑋鼻內,已不知嚥了多少口水,匆匆撕成兩半,狼吞虎嚥的報銷了一半。

    另一半正要吃,白燕柵柵走出,笑道:「好香,什麼野味啊?」

    芮瑋抹抹油嘴,心知白燕坐睡一天,肚子一定也餓了,肚子雖不飽,這一半得讓她吃。

    當下揮手拋去,笑道:「請嘗嘗。」

    白燕撕下一小片,拋回,嚼著樟肉說道:「我用不著那麼多。」

    芮瑋心道:「正好」,舉起獐肉,湊近鼻子附近,還沒張嘴咬,便覺噁心臭味,尋思:「奇怪,怎麼獐肉被白燕咬過就臭成這樣。」

    再不敢吃,丟在一旁,圓飾道:「吃飽了。」

    白燕吃完那片漳肉,轉身走進小庵,招手道:「進來,我又畫了先天掌破招的圖解。」

    芮瑋大喜隨進,一時忘了庵堂內的惡臭。

    等走進才想起,但一聞並沒有想像中的臭味,暗罵道:「庸人自擾!」

    蒲團上攤著一疊畫紙,敢情白燕早醒來一一繪好,回頭感激一笑,白燕站得遠遠的,回笑道:「你先看看,不懂的問我。」

    坐下看那第一,圖,好複雜的圖形,很難瞭解那圖形的意思,芮瑋生性剛強,不願就問白燕,用心揣摸。

    漸漸悟出一點頭緒,奇怪,庵堂內又升起了那種噁心的臭味,芮瑋猛的一搖頭,像要把臭味搖去,只聽白燕嗤的一笑。

    芮瑋以為她在笑自己,紅著臉道:「這圖畫得不對。」

    白燕道:「什麼地方不對?」

    說著,走了過來。

    臭味隨白燕走來漸重。

    芮瑋指著圖道:「這一腳不可踢到腦後。」

    白燕近身蹲下,笑道:「先天掌那麼容易破嗎?要在不可能的地方才見特效。」

    芮瑋豁然開朗地驚「啊」一聲。

    白燕指在圖上道:「等你能踢到腦後,先天掌第一招就破了。」

    芮瑋恭聲道:「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移開,因他發覺臭味從白燕身上發出,不移開一點,實在難受得緊。

    白燕不知趣,跟了上來,仍指在圖上道:「這一腳的練法……」

    芮瑋摀住鼻子道:「我知道。」站起身來衝出庵堂。

    他顧不得白燕難不難堪,只覺再不衝出庵堂就要嘔了。

    白燕坐在蒲團上,臉上開心地笑了,芮瑋在外面耽心白燕的自尊。那知她笑得得意哩。

    芮瑋藉著雪光苦練那一腳,足足練了一刻略有進展,就坐在雪地上調息,尋思:「怎麼辦,白燕身上那麼臭,今晚上坐哪裡?」

    虧好在點蒼山隨紅袍公子練飛龍八步時,雪地上坐慣了,暗忖:「我就這樣坐一晚吧!」

    坐沒多久,忽聞庵堂內傳出一陣吸位聲,芮瑋好不難守,他不能裝聾不問,說道:「姑娘,你哭什麼?」

    白燕哭泣不停,沒答理芮瑋的間話。

    芮瑋不安道:白燕小姐,我……我……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嗎?

    這一下,白燕乘機哭得厲害起來,芮瑋暗歎一聲,心裡十分明白,自己確實對不起白燕,她為什麼哭沒別的原因,只因自己傷了她的自尊。

    那情形任誰也難不傷自尊,芮瑋回想白天暗時,自己捂鼻衝出庵堂的惡劣情形,大曉得沒傷人家的心!

    芮瑋搖頭長歎,他同情白燕此時的心境,卻沒有勇氣進去安慰她,他怕再聞到那股惡臭。

    白燕位聲道:「你歎什麼啊?難道沒傷夠人家……

    芮瑋裝傻道:「姑娘,我何嘗傷你?」

    白燕大聲哭道:「沒良心的鬼,沒良心的鬼……」

    芮瑋沒好氣道:「姑娘別嚷,你說誰沒良心?」

    白燕低下哭聲道:「我辛辛苦苦思得破招,那人卻以那種態度對我,好像我是條毒蛇,要咬他似的,嚇得寧肯坐在雪地上,不敢進來,你有良心不該當我是條蛇啊!」

    芮瑋急辯道:「我沒當你是蛇;」

    白燕接道:「不當蛇,准當猛獸惡狼,再不當我吸血鬼?」

    芮瑋失聲笑道:「我沒當你怪物,你好好的人嘛!」

    白燕不饒口道:「那好,進來坐啊?」

    芮瑋含糊說道:「我!我!不敢進來……」

    白燕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芮瑋咬牙說明道:「你身上有股臭味,所以我不敢進去。」

    白燕怒聲道:。『胡說,我身上乾乾淨淨的,那有什麼臭味!?

    芮瑋急得臉紅道:「真的,其臭——」

    白燕又哭了起來,位道:「臭什麼,你不說個明白,我跟你沒休。」

    芮瑋拿起剩在地上的獐肉,上面仍有白燕手摸過的臭味,暗忖:「這臭味給你親自聞聞就明白了。」

    摀住鼻子走近,抬頭看去,白燕那在哭,臉上一絲淚痕也無。

    芮瑋心想:「這丫頭真會裝,我以為她快哭死了哩!」

    白燕不但沒哭,笑道:「你摀住鼻子幹嘛?」

    芮瑋道:「你聞聞這塊肉。

    白燕撒嬌道:「我不要聞,上面的味道香嘖嘖的誰不知道。」

    芮瑋急搖頭道:「個,上面臭死了,就跟你身上……」

    白燕哭道:「瞎說!你拿我跟它比,其肉雖香,也香不過我身上的味道,你不信過來仔細聞聞。」

    芮瑋嚇得慌忙後退,明白表示:「哎喲喲,不聞也罷!」

    白燕笑道:「你假若不吐就把這塊獐肉吃掉。」

    芮瑋搖頭道:「我不敢吃。」

    白燕道:「否則我吃。」

    芮瑋不信她敢吃這麼臭的獐肉,心想:你非要我吐,只得吐給你看,證明你身上的臭味,我忍受不了。

    放下摀住鼻子的手,咦,好奇怪,怎麼有股香味?

    庵堂內別說沒有那股噁心的臭味,香味有如萬花叢中,令人聞了一口,迫不及待的再吸一口。

    白燕放蕩地大笑起來,笑聲中說道:「還臭不?」

    芮瑋仔細聞那香味從何而來,聞到白燕身上,大驚道:「從你身上來的?」

    白燕挨上身,幾乎將臉貼到芮瑋鼻上,濃烈的香味,迷得芮瑋暈頭轉向,口中卻不禁讚道:「好香,好香。」

    恨不得將白燕抱過來,在她身上聞上一天一夜。

    白燕蕩聲道:「香?我脫了衣服更香。」

    這句話蕩到極點,芮瑋大男子羞紅了臉,很不情願的退開白燕,語亂道:「啊!啊!這塊肉我該吃了。」

    白燕吱的笑道:「什麼肉?」

    芮瑋心一跳,指著獐肉道:「這……這……肉……」

    慌亂的舉起獐肉一口咬去,咬到肉上,肉上白燕摸過的臭味衝鼻而入,「哇」的一聲,噴吐而出。

    白燕笑的彎腰道:「誰叫你真吃啦?」

    芮瑋吶吶道:「我沒吐,輸了當然要吃。」

    白燕道:「你倒真守信,這樣我可放心你不會白學先天掌破招。」

    芮瑋道:「本來嘛,咱們有約在先。」

    白燕一手奪過獐肉,笑道:「但這獐肉,你不必守信真吃,肉冷了,吃不得,況且上面還有股臭味。」

    芮瑋擊掌道:「對啊,你也知道。上面的臭味就是以前你身上發出的臭味。」由這點證明白燕身上有臭味,獐肉她只摸過後,臭味迄今未消。

    白燕道:「我當然知道,我承認我身上本來有股臭味。」

    芮瑋不解道:「為什麼現在沒有了,而且換成了迷人無比的香味?」

    白燕指著裸體神像道:「你記得那是什麼神?」

    芮瑋道:「你說是香神。」

    白燕笑道:「不錯,我是香神之後,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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