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卷四:墟鼎乾坤藏子畫 百轉縈迴不解緣】 60.心如磐石
    這麼多年她一直緊緊牢記爹爹的一句話:人空虛是因為墮落人不快樂是因為不滿足。

    跟在白子畫身邊快要六年了從自己踏入長留仙山的那一刻起她就像踏入了世界上最美的水晶宮殿過去那麼多年裡一直纏繞她的黑色夢魅鬼怪妖魔全部被拒之門外。從那時起她的生命裡便再沒有過煩惱憂愁。

    朋友是她的雨露而師傅便是她的太陽。

    她努力是因為他期望她微笑是因為他看著。

    師傅便是她人生的所有重心和方向。

    這樣的日子太過單純美好夜裡醒來常常會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當一個人的幸福達到極致之時伴隨而來的便是害怕失去的恐懼。

    而她的恐懼莫過於她意識到自己對師傅莫名的情愫之時。

    一切都只是懵懵懂懂她的敏感和聰慧讓她立刻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可怕後果還未待那青澀稚嫩的感覺成形就立刻被她殺死在了襁褓之中。並且潛意識的停止了自己的生長她只想永遠在師傅的膝下做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聽話的孩子。

    卻仍沒想到朝夕相處暗地裡自己早就情根深種。

    可是她依舊什麼也不願想的努力維持現狀將那份濡慕之情深深封印埋藏。或許不想不問這樣便是一生了。她花千骨永遠也不會知道情為何物也永遠不會准許自己知道心裡愛的那個人是誰!

    可是這一切她心底深處最私密的一個角落卻在太白山上那樣無情的被紫薰淺夏給戳穿揭破她所努力鑄造維持的世界也開始一點點坍塌下陷。

    接下來的近一年時間裡她和師傅海北天南到處遊歷可以說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可是那心中巨大的隱憂卻一直讓她滿懷恐懼。

    其間師傅為護她身重劇毒只能靠吸食她的鮮血續命更是將她那麼多年累積的情感一點點激出來叫她想要不去承認不去面對越來越難。

    這麼多年躬身相伴她又怎麼會不瞭解白子畫?若是真讓他知道了自己這齷齪的心思後果簡直無法預想。

    可是霓漫天就這樣手握證據光天化日之下將她最最不堪的事情指控而出。

    花千骨彷彿聽見了她那麼多年快樂生活著的水晶宮殿的坍塌一片片化作了琉璃泡影師傅的關愛朋友的笑臉一一消失不見。從此她的人生將面臨著怎樣的狂風暴雨。

    花千骨苦笑一聲突然想起和東方彧卿在一起時見她再不肯長大後彷彿堪破一切似的說的一句話——

    沒有人可以一輩子做個孩子。

    花千骨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是她錯了不該愛的只是這剎那間的心動又豈是她能掌控得了?

    她只是拼著命的想要隱藏想要挽回罷了。如果真的可以永遠做個長不大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她什麼也不想要只求什麼都不要變。

    花千骨望著霓漫天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不再慌亂。

    心裡震驚和恐懼之外隱隱還多了一份釋懷畢竟那份感情越來越重她埋藏在心底一個人背著真的好累總有一天會撐不住的……

    「你想要什麼?」花千骨面色蒼白身子單薄得仿如風中飛舞的一片樹葉。

    霓漫天仰頭大笑起來沒想到花千骨這麼容易便屈服了。可是一看到她把柄在自己手裡依舊強自鎮定的樣子就來氣。

    「喲我說小師叔你很沒誠意呢我霓漫天是那種敲詐勒索的人麼?只是就是看不慣你在我面前這麼傲氣愛出風頭!說起來若是摩嚴世尊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勃然大怒逐你出師門的吧?但是若是尊上知道自己疼愛有加的弟子對自己懷的是這種心思又該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花千骨心頭一痛窒息得說不出話來額上汗水開始滴滴滑落。

    「你到底想要什麼?」

    霓漫天恨恨的看著她美麗的臉分外猙獰:「這是你欠我的花千骨!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花千骨緊握拳頭就這樣面朝著霓漫天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我求你。」

    霓漫天愣住了緊皺眉頭俯視著她。然後爆出一陣清脆的大笑笑聲又尖銳又可怖。

    「求我什麼?」

    花千骨嘴唇微微顫抖:「求你不要告訴我師傅……」

    霓漫天繞著走到她身後一腳踢在她直挺挺的背上:「你不是特有骨氣麼?想不到也有求我的一天?」

    花千骨眼神如定一動不動。

    霓漫天恨死了她那樣的表情明明都已經跪在自己面前了還那麼堅韌和傲然。

    「花千骨!」上前兩步使勁揪住了她的頭「你當初那麼拚命的跟我爭想做尊上的徒弟就是因為喜歡上他了對不對?!」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跟自己爭今時今日的掌門弟子就是自己!那她和落十一就是師兄妹同輩相稱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眾人祝福。可是就是因為她橫插一腳自己才和落十一成了師徒。

    當初她年紀小情竇初開什麼都不懂只想著喜歡他若能朝朝暮暮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卻沒想過這師徒關係會成為她如今最大的阻礙。這才知道當初犯下大錯!可是卻已無法挽回。每次看著她和落十一朽木清流朔風輕水他們幾個把酒言歡她就嫉妒得快要瘋掉。特別是那只破蟲子憑什麼落十一對它那麼好!

    「如果如果你和那只破蟲子從未出現過……」霓漫天一手掐住花千骨的脖子。

    花千骨一臉同情的望著她霓漫天放開手退了兩步仰天大笑起來。

    到底誰比誰可憐?她曾以為自己可憐沒想到花千骨比她更可憐。雖然都是師徒尊上和落十一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了她絕對比自己更加絕望千百萬倍。

    「要我把這絹布還給你也行馬上就是仙劍大會了我要你這次乖乖的輸給我。」

    「我答應你。」花千骨聲音冰冷依舊跪著一動不動。

    霓漫天滿意的點點頭靠近她嫵媚一笑:「記住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是什麼小師叔而是我的一條狗!」

    花千骨怒極一掌劈了過去霓漫天笑靨如花躲也不躲。最後一刻掌風還是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霓漫天揮揮手裡的絹布仰天大笑轉身離去。

    花千骨氣得渾身顫抖翻掌打在草地上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

    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吧……

    花千骨絕望的把臉埋入雙腿在角落裡縮坐成一團。屋子裡漆黑一片也沒有掌燈。這個時候她多想有糖寶在她身邊。

    拍拍自己的臉努力跟自己說要堅強一點師傅身中劇毒還需要自己照顧。

    從地上爬起來咚咚咚往師傅房間裡跑。

    「師傅。」她輕輕叫了一聲未待回應便推門而入。白子畫毒傷益重定力自制力都越來越差對自己的血也漸漸不推拒了。

    看到白子畫安靜的在榻上靜坐面上半點血色都沒有猶如一座完美的冰雕。

    花千骨俯近身子熟練的把手臂伸過去。白子畫沒有睜開眼睛鼻尖從她腕上擦過牙齒輕輕用力一咬白皙透明、輕薄如紙的肌膚乍然破裂鮮血猶如盛放的薔薇慢慢流出香氣四溢。花千骨雖然聞不到只聞到血腥味白子畫的心卻猶如被關在籠子裡的猛獸貪婪的只想要更多。

    仍就只吸了幾口立馬把她推開了怕她因為自己失血過多。

    「師傅?好些沒?」花千骨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跡心裡難受的不行一向凡出塵的師傅竟為了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好多了……」白子畫拍拍她的頭現這些日子她蒼白憔悴了很多。

    「仙劍大會準備的怎麼樣了?不要師傅不在身邊督促著你就偷懶了。」

    花千骨心下猛的一緊神色不自然的低下頭去。

    「弟子一直都有乖乖聽師傅的話努力練劍。師傅你毒傷這麼重還要出席大會麼?肯定會被師伯師叔他們察覺的。不然還是不要瞞他們了吧?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白子畫搖了搖頭:「掌門肯定得出席的若是我中毒的消息傳了出去仙界必定大亂。此毒無藥可解你師伯他們知道了也是白操心。」

    「可是藍雨瀾風也會把這事告訴春秋不敗他們的。」

    「不會的異朽閣的人做了手腳她說不出去的不然哪那麼容易放她走。」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師傅我替你療傷。」說著又想給他輸入真氣。

    白子畫制止住她:「多留著內力到仙劍大會上吧那麼晚了你回房間好好休息。」

    花千骨這才退下。

    仙劍大會的日子很快到了花千骨一早就等在白子畫門口。

    「小骨進來吧。」

    「是師傅。」花千骨進去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夜沒睡好的緣故。

    見白子畫依舊披散著長走到他身後拿起梳子。

    「師傅我來吧!」

    白子畫點了點頭。

    花千骨小小的手挽起他的長柔順如昔根本用不上什麼梳理不過片刻就綰了個簡單漂亮的髻。

    白子畫望了望鏡中突然想起第一次她為自己綰時候的笨手笨腳不由心頭一暖。

    「我們走吧!」

    「師傅!」花千骨走到他跟前抬起手臂。

    「不用了小骨離毒還早。」

    「我怕師傅撐不住被師伯他們看出來。」

    白子畫低頭看見她腕上遍佈的自己的牙印隱隱有些心疼。

    花千骨連忙收回了手又抬起另外一隻:「不然換另外一隻吧?」

    白子畫溫柔的牽了她的左手到唇邊:「你右手一會兒要御劍。」

    彷彿蝴蝶的親吻一般冰涼的嘴唇就那樣輕柔的貼了上去。花千骨心頭一亂低頭不敢看他。每每此時都是她最難熬的時刻。光是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液往他身體裡流去這個事實就叫她心跳得不知所措。

    片刻之後白子畫放開她手輕輕在她腕上撫過一一消去上面留下的傷痕。

    花千骨心裡一陣悲哀若是待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怕是再也不能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無防備的關心和愛護了吧。

    她不想要被師傅討厭所以就算死也不能讓他知道!

    仙劍大會上一切順利的進行著。高高的台上花千骨站在白子畫身邊看見霓漫天得意的仰著頭對自己笑心頭猶如千百萬隻螞蟻在咬。

    這屆各門各派參賽人數比往年更多了打鬥十分精彩花千骨完全無心觀戰。

    因為落十一等做了師傅的人不用再參加比賽。絲毫沒有懸念的拜師組最後進入四強的是花千骨霓漫天朔風還有雲端。

    花千骨本想著若能先和朔風交手那麼輸在他手中再怎麼都比霓漫天好。

    可惜天不遂人願朔風對戰的是雲端她對戰的是霓漫天。

    又要輸又要輸得不露痕跡這對於實力已經比霓漫天強上太多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這次最後幾場比賽的場地範圍大大的拓寬了。可上山下海可飛天入地。

    霓漫天停在半空中手持雙劍二人相對各懷心事。花千骨的斷念始終沒有出過鞘只是不想這樣的比試侮辱了師傅贈她的佩劍。

    你來我往拳腳相向她雖再不是當初那個花千骨卻仍難逃脫失敗的宿命。

    朔風落十一等人很快便看穿她似乎在顧慮什麼以她今時今日的法力怎麼會還和霓漫天僵持這麼久時間。

    花千骨心有委屈不甘望了一眼白子畫知道他想看看自己這麼久以來修煉磨礪的成果可是自己卻不得不讓他失望了。

    二人越打越激烈人也越飛越高。霓漫天劍上伸出巨大籐蔓牢牢將花千骨束縛其中然後又一層層將二人籠罩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綠球掩住眾人視線。

    「該認輸了吧?」霓漫天妖冶的笑有了上次被她血液毀掉碧落劍的前車之鑒右手中指刺出一根尖銳的冰凌。花千骨愣了愣不再躲閃任憑冰凌穿透腹部。心頭一陣悲哀終究還是和上回一樣啊!

    霓漫天暢快的笑這個機會怎能錯過伸出手去連在她身上拍了幾掌瞬間便震斷她幾根筋脈。

    看花千骨哼也不哼咬牙硬扛不由來氣。

    「真沒想到你對尊上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我都要感動死了……」霓漫天說話全用密語傳音說著又是一道冰凌插入。

    「好聽話的一條狗啊好久沒有人能逗得我這麼開心了。你說我接下來應該叫你做些什麼呢?那只成天纏著我師傅的臭蟲子我該拿它怎麼辦才好呢?」

    花千骨一聽身子一震仰起頭來怒視著她。

    霓漫天在她威嚴凌厲的眼神下心底不由一虛氣急敗壞的第三根冰凌往她腹部刺去。卻被花千骨瞬間擊得粉碎。

    霓漫天隱隱心裡有了一絲害怕:「別忘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裡!」

    花千骨只是用那樣深不見底的眼神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從來都沒殺過人。

    這裡這麼高外面有屏護下面的人看不到就算是霓漫天死了她也可以把她偽裝成打鬥中她的錯手失誤。就算要處罰她她也認了只要可以除掉這個人。不然今後只會受她無休止的要挾和逼迫永遠都不會有結束。她太瞭解霓漫天這個人了……

    花千骨眼中突然湧現出滾滾殺意隻手便往霓漫天胸口的心肺掏去順帶欲毀了她的墟鼎。

    ——她最重要的秘密沒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卻就在她手馬上要穿透的那一刻遠處一陣巨大的光波破蔓襲來重重的打在她胸口上。花千骨老大口鮮血猛然噴出從天上重重的摔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還未待她和眾人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個白色身影已飄然掠到她面前。

    花千骨倉促的抬頭:「師……」

    重重一巴掌打在臉上花千骨飛出幾丈遠又吐出一口血來。

    「師傅……」她用力掙扎爬起惶恐的跪在地上身子瑟瑟抖頭也不敢抬。

    全場幾千人全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剛剛生了什麼事情更離奇的是從未見過白子畫那麼大脾氣當場打了自己的徒弟。

    霓漫天背上全是冷汗腿微微顫抖著。她也還不是很清楚生了什麼只知道若不是尊上出手及時自己差一點點就死在花千骨手上了。

    白子畫看著跪在地上嚇得拚命抖的徒兒唇無血色面如鐵青眼裡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一甩袖子轉身御風而去直接回了絕情殿。

    花千骨的整個臉迅的紅腫起來嘴角帶著血絲。眼睛裡空白一片全無神采。輕水慌忙跑過去抱著她使勁搖晃她卻癡癡傻傻半點反應都沒有。

    「師傅……」彷彿又陡然醒過來般不顧眾人阻攔飛快的往絕情殿飛去。

    霓漫天難掩欣喜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這樣魁就一定是自己的了可以把尊上氣成這個樣子花千骨有的受了這樣的結局也不錯。

    只是……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底依舊是一陣膽寒。剛剛那個樣子眼神的花千骨實在是太可怕了。

    「師傅我錯了師傅我錯了師傅我錯了……」

    花千骨跪在白子畫的門口癡傻狂亂的使勁磕頭認一句錯對著冰冷的地上使勁磕一個很快額頭便血肉模糊再加上腹上穿通的冰凌滿地上都是她流的血。

    白子畫在房間裡情緒和內力皆不受控制的澎湃翻騰他端起茶杯拚命壓制住自己的顫抖。茶水沒喂到嘴邊杯子便被他一掌捏成粉碎。

    他白子畫教的好徒弟啊!小小一個仙劍大會竟然也可以為了取勝不擇手段對自己的同門弟子動殺機下手又凶狠又歹毒。

    自己多年栽培傾心教導原來教出來的竟是這樣一個孽障東西!

    幾百年了他也沒有動過如此肝火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麼自己若真是改不她的性格和命數將來讓她為禍蒼生還不如現在就親手殺了。

    她盡得自己真傳假以時日自己一死又有何人攔得住她?

    想到這他手已開始微微抖手心火辣滾燙。剛剛那麼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他自己又如何好受?

    百年來他都未曾有過如此失控的時候看來毒是侵蝕的越來越嚴重他幾乎快失了仙身了。

    花千骨依舊在外面瘋了一般哭著求著他面如冰霜坐在榻上一動不動。

    外面狂風大作烏雲密佈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傾盆而落。花千骨嗓子都喊啞了瘦小的身子在暴雨的沖淋中似乎隨時都要倒下去。卻依舊一個頭一個頭的磕著只是度越來越慢。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她便在門前磕了一天一夜。幾次昏死在雨裡醒來爬起又繼續磕。只求師傅能夠原諒她。

    血順著雨水流得整個院落都是千年不敗的桃花樹一夜之間全部都枯死。

    一直到笙簫默上絕情殿來找白子畫看到昏迷在雨裡的花千骨連忙把她救進屋內那扇門也沒有再開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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