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啊嚏——」紫怡吸著鼻涕,一路打著噴嚏,萎靡不振的走在河岸邊,龐涓走在她身側。
「鍾離兄弟,不要緊麼?」龐涓問道。
「不要,啊嚏,不要緊。」紫怡擦掉流出來的亮晶晶的鼻涕,答道,心中卻不由嘀咕,若不是因為陪著你月下盪舟,我能感冒了麼?「啊嚏——龐——啊嚏,龐涓,恐怕,恐怕我們今天是走不了了,啊嚏——我得休息,休息兩天。」紫怡用手帕捂著口鼻,一邊說一邊打著噴嚏。
龐涓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真是對不住,若不是因為我的關係,鍾離兄也不會這樣。」
紫怡伸手想要拍拍龐涓的肩膀,卻看到自己伸出的袖子上還粘著一條亮晶晶的鼻涕,趕忙收回:「快別太自責了,也怪我的身體不爭氣,正好休息兩天再走的好,啊嚏——趁著這幾天,你也把自己的事情辦好了,還有什麼需要安排的,啊嚏——,還有哪些需要告別的人,都辦妥了,啊嚏——」紫怡用手帕捂著鼻子:「對不住了,我得先回驛館,你,你自便吧。」說罷一溜煙兒的便走了,她到也不怕龐涓找不到自己,反正驛館就那麼一處。
回了驛館,紫怡抱著被子蒙頭大睡,也不管是白天黑夜。一覺睡起來,不但沒有覺得清爽了些,反倒是頭重腳輕,鼻中呼出的氣體溫度很高,好像是發熱了。
紫怡跌跌撞撞的穿好衣服,眼前的東紋乎都在圍著她打轉,什麼都看不清。掙扎著推開門,卻正見龐涓正坐在門外,等著自己。
「鍾離兄弟?怎麼了?」見到紫怡臉色不對,龐涓上前問道。
卻不聞紫怡答話,只見她晃了兩晃,一頭載倒在龐涓身上。
「鍾離兄弟,鍾離兄弟!」龐涓急急的推著紫怡,紫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龐涓一張焦急的臉龐。
龐涓攙扶著紫怡坐起:「你病了,我給你去找大夫!」
「不,不用!」紫怡急忙阻止,若是見了大夫,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情恐怕也要穿幫了,拉著龐涓的衣角,勉強打疊起精神:「不用找大夫,我開個方子,你替我去抓些藥來,便可以了。」
龐涓有些猶豫:「這樣行麼?還是找大夫好些。」
「不用!」紫怡堅持著。「給我竹簡,我來寫藥方。」
「不用,你說罷,我記得住。」
紫怡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龐涓,見他一臉的自信,開口便念道:「葛根5錢,蔥白3錢,生薑10錢,馬蘭草5錢、石吊蘭1錢、鐵筷子3錢、藍布正3錢、雲實皮3錢、紫蘇葉4錢、荊芥罷看了一眼龐涓,「就這些吧。」
龐涓點點頭,「你等著,我去抓藥。」
紫怡此時心中感謝自己幼時遇到的老中醫和自己的醜爹,若不是他們兩個人,自己哪裡能懂得中藥的知識,病了可麻煩的緊。
迷迷糊糊的又抱了被子睡覺。
紫怡眼前出現了一道旋轉的光芒,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刺眼,一扇巨大的門在她的眼前緩緩打開,門後是一片黑暗的世界。紫怡的身體不由自主便向著那黑暗飄過去,飄過去。
「這裡是哪裡?是哪裡呢?」紫怡問著,卻沒有人能回答她,紫怡只能看著那扇巨大的門張開,將她包裹進去,然後,又在她身後緩緩關閉。
紫怡忽然覺得害怕起來,她不要過去,不要過去,她要回去!這裡不是她應該來的地方。紫怡這麼想著,拚命的要掙扎,卻發現身體一動都動不了。
不要!不管她是紫怡還是鍾離春,她要回去!這裡不好,沒有她的朋友,沒有她的親人,沒有一個人。為什麼她要來這裡?她要回去,回去那個驛站,龐涓不是說了要替她去抓藥麼?她要回去!
那扇門就要關上了,紫怡拚命的扭轉過身體,向著門縫兒伸出手,努力的要抓住最後的一絲光明。
然後,眼前的門不見了,一扇巨大的鏡子呈現在她的眼前。黝黑的皮膚,濃重的眉毛,醜陋的容顏在紫怡面前一展無餘。
「這是誰?這是誰?這一定不是我,一定不是!」紫怡喊著,叫著:「我沒有這麼醜,我不是這麼醜的,我不要這個樣子,我不要!」為什麼,為什麼別人都能美美的,她紫怡便不行?她紫怡便要生這麼一副醜樣子?為什麼?她不甘心!
「我不是醜女!」紫怡拚命的大喊。
眼前的一切都破碎了,眼前的那張醜臉碎做千塊萬快,消失在虛空中沒了蹤跡。
紫怡又剩下孤零零一個人。
「這裡是哪裡啊?隨便來個什麼人啊!隨便來個什麼東西也好,只要會說話,會出聲兒便好。來人啊!」紫怡無助的哭喊,抱著自己的肩膀顫抖著。原來,自己從來不曾接受過自己的容貌。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害怕被拋棄,這樣的害怕孤獨。
「快點來個人啊,來喊我的名字,叫我春兒,叫我鍾離春,喊我啊——」紫怡抽泣著喊道,她真的覺得,若是沒有人喊她,她便再也出不去了,便要永遠留在這裡。她害怕這裡,無論哪裡也好,她不要留在這兒,哪裡都比這兒強。
「快點來人啊——」紫怡覺得自己已經沒了力氣,只是一遍遍的在呼喊著。
「鍾離?鍾離?」忽然便有一個聲音,衝破了周圍無形的束縛,衝入紫怡耳中。
「鍾離,快醒醒!」有人這麼呼喚著。
「我沒有醒著麼?」紫怡想著,「難道我沒有醒著麼?你幹嘛不來拉我出去?」
「鍾離!醒來!你要醒來!」聲音不斷的重複著。
「是了,我沒有醒,我還在驛館睡著呢,我要醒來,醒來,便一切都好了。」紫怡忽然明白了,站起來,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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