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已經是五月時節。
五月是個毒月,是整個熱天的開端,五毒蛇開始活躍,鬼魍也會猖獗。五日又是毒日,正是不詳的日子。在這一日便是端午時節,人們紛紛插菖蒲、艾葉以驅鬼,薰蒼朮、白芷和喝雄黃酒以避疫。
江邊上有一個青衣束髮的少年,默默的看著微起波瀾的江面,從隨身帶著的小籃裡取出用五色絲線捆紮著的粽子投在水中。和遠處那些歡快的放著風箏笑鬧的少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少年宛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看著那些五色絲粽一隻隻的沉浮在水中,最後全部沉下去,默默無語。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若即若離的表情,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少年便那麼一隻站著,看著,甚至都忘了將籃中剩下的五色絲粽再丟下去。
夕陽漸沉,暮色漫上少年的臉龐,產生了一種朦朧的效果。
「喂!你做什麼呢?」忽然一隻手拍在少年肩頭:「我都看了你半天了,你怎麼了?發呆了?」一個黝黑臉膛的少年從少年身後走出。
青衣的少年愣了愣,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人,不知所措的問道:「你是誰?」
「哈哈。」黑臉膛的少年笑道:「我是過路人啦,看你在這裡發呆這麼久,過來看看。年紀輕輕的,沒什麼事兒能大到捅了天的,想開些啦!」
青衣少年低頭一笑,「沒什麼事情,不過是念懷古人之事,有些傷感罷了。」
「古人的事情也能讓你這般傷感的?是什麼事情?能說給我聽聽麼?」說道這裡,黑臉膛的少年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說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說著指指自己,道:「敝姓鍾離,名春。」
青衣少年做揖道:「龐涓。」
青衣少年這般說的時候,正低著頭,沒注意到身前的人臉上浮現出的愕然。
那臉龐黝黑的少年,便是紫怡,她從家裡出來之後便到處遊歷,為了路上方便便扮作男裝。她本相貌難看,臉龐黝黑,但是扮作男裝以後,倒也顯出幾分英武來,不復作女裝之時的難看。
她到了魏國都城大梁,這一日正是端午,城中甚是熱鬧,往來人群絡繹不絕。紫怡也隨著人群左顧右盼,見這少年獨身一人站在江邊若有所思的樣子,久久不動,忍不住便上前搭訕。
紫怡聽那少年自報名字「龐涓」,不由一愣,龐涓孫臏的故事,她是聽說過的。不就是那個因為嫉妒師弟才能,陷害師弟孫臏,最後卻被孫臏逼的自殺的那人麼?
「鍾離兄弟?怎麼了?」那青衣少年龐涓看到鍾離春發呆,問道。
「呃——沒什麼。」紫怡慌忙道:「還是說說你剛才為何傷感吧?」
少年轉頭頭,看著在夕陽下泛出紅色波光的水面,光影交錯,灑遍了他的衣衫。
紫怡在一旁看著,不由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為什麼一個男人都能長得這麼漂亮,自己卻長得這麼醜?蒼天不公啊!」
「我在想伍大夫。」龐涓開口了,紫怡靜靜的聽著。
「他少年時父、兄為楚平王所殺,被迫出逃吳國,發誓必傾覆楚國,以報殺親之仇。助吳伐楚,五戰而入楚都郢城。掘墓鞭屍三百,以報殺父兄之仇。又助夫差大敗越國。最後卻為讒言所害,賜劍自盡。那夫差還將他之屍體裝在皮革裡於五月五日投入大江。伍大夫含冤而死,化為濤神。今日我便是來祭奠他的。」
紫怡看著龐涓,問道:「你敬仰他?」
龐涓點頭:「男兒在世,當成就一番大事業,方才對得起自己。」
紫怡笑:「可是他的下場可不好的很。」
龐涓回頭看著紫怡,莊嚴的答道:「能成就那些功績,便算是得不了好下場,又怎樣?若是一生平平庸庸的過,便算是能終老,也沒什麼好光彩的。況且那也是他識人不准,夫差是個目光短淺的自大之人,卻是輔佐不得的。要輔佐,便要輔佐那賢明的君主。」
「那你呢?」紫怡斜倚著身邊的一顆柳樹,手中捻了一片柳葉玩弄:「你既然有這般的胸襟,怎麼還不去投奔賢明的君主,卻在這裡感懷古人?」
喚作龐涓的少年微微低下頭,有些羞愧的道:「可惜我沒有什麼才能,怎能去自薦於他人?」
「嗨,你不會去學啊?」紫怡道:「人又不是天生就有這般那般的才能,還不是都是學來的,你怎麼不去學呢?學的一身本身,你的一腔報復也有了施展的空間那。」
龐涓看了看眼前的人,無不遺憾的道:「我一身無靠,卻又拿什麼去周遊,找尋名師,學習本事?」
紫怡奇怪的打量著他,「咦?你沒有家人?」
少年龐涓的一雙眼睛霎時間便暗淡了下去:「家母早逝,如今我跟著哥哥生活,他們能給我一日三餐已經不錯,怎麼可能供給我去周遊的路費?」
「你和你哥哥說啊!」紫怡道:「我便不是和我的爹娘說了麼,他們便讓我出來的,他和你哥哥說你要出遊,去學習本領,定然也是可以的。」
少年龐涓將頭轉向一旁,紫怡眼尖,看到他領子遮掩下脖子上一道長長的傷疤,似乎是婦人指甲摳出來的,瞬間明白了些什麼。「你哥哥待你不好?」
「沒有,哥哥待我很好的。」少年龐涓急忙否定,「只是嫂嫂精細,將家中把持的緊緊的,哥哥便是想要幫我,也是不可能的。」說道這裡,少年的眼底閃過一絲仇恨。
紫怡笑著低聲道:「原來你哥哥是個妻管嚴啊?」看到少年眼底的仇恨,馬上轉口:「就算沒有出遊的盤纏,你便不出去了麼?由著自己的理想埋沒在胸間,一輩子庸庸碌碌的過?」
少年龐涓看著,帶著一絲疑惑。
「你是個男人啊!還真能被一文錢難死?有兩手兩腳的,更要緊的是有個好腦袋。」紫怡笑著拍拍自己的頭,道:「盤纏算什麼,還不是輕易便來了的?」
少年龐涓有些奇怪的看著眼前的人,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個人,徹底的點燃了他想飛的心。
紫怡伸出手,夕陽西下,紅霞漫天,「我還有些盤纏,怎樣?有沒有興趣和我一同上路?」
少年龐涓回過頭,第一次笑了:「好!」
端午節本來就是咱們老祖宗的節日,在春秋戰國時候便有了,現在居然被韓國註冊了去,還成了他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怨念怨念。
憤恨!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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