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監獄長講完話,會就散了,在討論的班會上,熱鬧非凡。
「玩兒得好,人家的攢兒真亮。」
「換上我,姥姥。」
「你那腦子,兩毛八弄個十二年,跟人家比,玩兒人的人到哪兒都玩兒人。」
「你大爺的,又提上我了。」
「人家楚指就是正,牛×。」
「沒錯,占理得天下。」
「不過,宮進做得夠意思。」
「什麼呀?為了減刑,這叫夠意思?」
「說什麼都是瞎掰,記功減刑板上釘釘。」
「因禍得福,命好。」
「命好?有幾個命好的進監獄?王八命。」
「反正是抄上了。」
過智根本就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現在當務之急就是一門心思走好外場面,打下人緣,為減刑鋪路。
這不,正跟鬍子他們逗小酒,一是找補上次的鼎力相助,二是套近乎拉幫結伙。
鬍子正在跟他念真經:「兄弟,識識務者為俊傑,人不能老繃著,能折能彎才是漢子,多少響噹噹的主兒,為什麼到圈兒裡能忍,這不像是在外面,有它的局限性,能磕誰不磕,這死圈兒不是磕的地方,真敢熬你,呆到你死,一天也不給你減,你又能怎麼樣?
「人,不是鋼鐵做的,更不是鐵骨鋼筋,一個人有幾個十幾年,刨去懷胎,狗屁任嘛不懂,到懂事記事,有多少年的蹦頭,等出去,白鬍子老頭一個,一點都不過分。
「但是,可有一條,再為減刑,也不能像個狗似的哈著來辦事著去,丟自己的份兒,那樣,誰也瞧不起你,別混了。
「兄弟,我還是覺得你經的事太少,光有霸氣還不夠,還得用腦袋把每一件事做好,不玩兒現了,那才是真正玩兒得好。說實話,咱們真是再也玩兒不起了,如果再折的話。」
過智:「您怎麼這麼在意折的事,這可不符合您的脾氣秉性呀?」
鬍子摸摸自己花白的頭髮:「不怕你笑話,你老哥哥我都六進宮了,純純的公安局的兒子,要是在社會上呆過半年,這幫子都覺得奇怪,哼,媽的,就這命。」
過智:「您覺得做的這些事都值嗎?」
鬍子:「什麼值不值的,已經做了,沒有後悔藥可買。你說咱們折騰,剛從生下來,人就指著咱們說,這是坐牢的坯子,去他大爺的吧,裝什麼孫子,哎,老鬼來了?」
鬼子陰笑著:「天算不如我算,如果過智不在你這兒,哥們兒白混。」
鬍子:「老東西,灌迷魂湯來了?」
鬼子:「我這迷魂湯喝了管用也行,就怕有人撞了南牆不回頭,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鬍子:「你呀,總是算別人準準的,一到自己這鑷子就掰不開了。」
鬼子:「各人的情況不一樣,你想收,收不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咱們都這德性,誰也別說誰,這面子太不值錢,可為這個所謂的面子付出的代價太大。」
鬍子:「別自己騙自己,給過智上上好飼料,這小兄弟是可造之材,得需要人點撥,既鐵練,又不明這裡的事理,得給你講透,否則,對不住這份緣分。」
鬼子:「這是你的一廂情願,不知兄弟你是否願聽老傢伙的嗦。」
過智坦然地說:「三人行必有我師,能得真經,是我的福分。」
鬼子:「別勉強。」
過智:「不會,這兒本身就是特殊大學,能有老炮兒上課,終身受益。」
鬍子搶先:「按老理兒,好漢不提當年勇,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都有輝煌的那一天。問問老鬼,有十幾條街,都歸你哥哥我管,玩兒冒的時候,你還玩兒小孩子過家家呢,掃聽掃聽去,以前咱沒敗過。」
鬼子也打察:「那時沒人調教,難免就有撒野尥蹦兒的時候,玩笑,別急,不過,確實人這一號響噹噹的,不吹。」
鬍子:「這怪圈兒那怪圈兒,其實咱們才是一個怪怪的圈兒,踏實不行,非得折騰,折騰來折騰去,遲早都得折,出去後,癡心不改,還得折騰,什麼大道理不懂,罪受得少嗎?不行,二來來,三來來,要的就是這個勁。
「想收,沒門,此路不通,玩兒好點,不靈,鐵門洞開,等著你呢,實際上算來算去,就是過智,你聽好,周圍的人不行,素質,素質太差,都不是正經幹大事的人,說白了,就是自私,這是人的天性,沒辦法。」
鬼子:「除非是自己幹,只要是有同案,有幾個是自己現的,不是白話蛋,就是別的事現了給這事撂了。哼,有幾個是人操的。」
鬍子:「沒錯,別看平時吃大哥、喝大哥,到了關鍵時刻撂大哥,玩兒大哥,現在,流氓仗義勁全給狗吃了。不瞞你說,我們哥兒倆都是從青海回來的,共同點挺多。」
鬼子:「散散德性吧。」
鬍子:「過哥,跟我們兩個老教唆犯喝口,有小酒才有精神氣。」
過智拿過酒,規規矩矩敬酒。
鬍子咂摸(咂摸——北京口語,品味的意思。)一下嘴:「那時候窮,不像現在,好日子全讓你們趕上了,只要來錢,什麼事都幹,啃地皮在大柵欄瘋了,正經沒少偷。」
鬼子補充:「也有玩兒炸的時候,讓人逮住,打一頓正常。」
鬍子:「那時候統一天橋,挺不容易,南城有一個大酒炸,一到晚上這傢伙就夜遊神,酒一喝好,愛誰誰,小兩米的大個,見誰打誰,滅完他,才盤了天橋,什麼中華電影院,小酒館,除非買咱手裡的,強買強賣。
「以前磕婆子,誘蜜,都特保守,像現在似的,動不動就上床,那時候沒戲,你給買塊手絹,她給你買煙。」
鬼子:「以前打架百分之八十都是為女的碴的,沒出息透了。」
鬍子:「那時心也齊,不像現在個頂個的雞賊,耍心眼,都並著肩膀一起往前衝。那次跟老刀的碴錛,被人圍到裡頭,我們哥兒六個,從五層樓衝到樓底,殺出一條血路,也加上打急了,大腿上插著兩把刮刀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