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中秋快樂!
無論焦慮也罷,憂愁也罷,高興也罷,痛哭也罷,時間,總是一視同仁地在每個人身邊靜靜流淌著,它不懂,也不需要去懂所謂人世間的酸甜苦辣。
第二天,終於到了。
教室裡的氣氛異常凝滯,似乎等待著一場關乎自身的命運的判決,或許,不是似乎,而是確實吧。亞當斯是這麼想,丹尼爾是這麼想,格倫特也是這麼想。
小老師是異常溫和的,可是,現在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種溫和是有前提的。
他選擇他的學生,他們選擇他們的老師。
他以他的表現嬴得了他們的認可,可是,他們以什麼來嬴得他的認可呢?
如果得不到認可,那等待他們的,或者說等待他們中某一位或某幾位的,就是退出。
退出,退出意味著什麼?
其實也沒意味著什麼,只是重新變得沒有激情沒有認真沒有焦灼當然也沒有希望罷了。
只有黑暗中的人,才分外眷念著光明。只有冬日裡的陽光,才讓人感到那一絲絲溫柔而又霸道的一點一滴滲透入全身全心的溫暖。
因為認定,所以在乎。
……
「大家好。」唐遠準時地踏進教室,輕快地打著招呼。
大家無聲,只是齊齊站起身來,向台上行了一禮。那一禮,整齊而又平靜,平靜卻又遲緩,而遲緩中,似是莫名地帶著些許悲壯。
也許,這是最後一禮了呢。
「格倫特,你上來把你的作業向大家講解一下。」
「講解一下?我?」格倫特心中一顫,沒想到第一個就是自己。其他同學看著他遲疑著走上講台,心中半是同情,半是期待。
唐遠看著那略有些畏縮的身影,輕輕一笑。底下所有人的心情,若有若無,若模糊若清晰地在他心中流過。
我已經把你們帶到了河邊,而你們也已經跟著我來到了河邊,下一步,只是教你們織網罷了。
看到了魚,卻又沒有網,有什麼用呢?
幫人不幫到底,那是一種犯罪。
至於日後你們能否造出船來,泛舟中流,以至於揚帆擊楫、乘風破浪,最終窮根溯源,跨入那無邊無際的大海的領域,那卻是我管不到也無力管到的事了。
我盡我心,爾盡爾能。我和你們,大家都各安天命吧。
在這個世間,在關於生存的領域,最好走的路,永遠是走的人最多的路。至於這個路是否正確,其實無關緊要,或者說,一點都不重要。
今天的對,可能變成明天的錯,今天的錯,也可能變成明天的對。人世間,什麼時候存在過是非對錯呢?一切的是非對錯,還不是由人來判斷?而有資格判斷的人,絕不是所謂的獨闢蹊徑者。
真正的獨闢蹊徑者,都成了瘋子和惡魔,而定義瘋子和惡魔的人,永遠是那些集萬千光環於一身的英雄、王者、上位者——隨大流裡的特立者。
特立獨行,其實指兩種人。特立的,多半成了萬眾矚目的英雄,而獨行的,多半都是永遠的不合時宜者。獨行者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被特立者用來批判罷了。
你們其實很幸運,生在一個有著魔法的世界。
在這裡,在生存和生活的領域之外,還有著另外的一個領域,而這個宇宙中,有些世界的人們,從來也不知道,在他們的頭頂上還有著一片無邊無際的天空。
在一個封閉的小屋子裡呆得久了,就算把他們放到天地之間,他們也會以為天地只是一個大些的屋子罷了。
而在生存領域和生命領域,所需要的特質,是不一樣的。
人道雖然也是天道的演化,但二者並不能同一而語。這就好像水中的月亮,終究不能定義天上的月亮,而一個完美的圓,也並不能定義尖銳的圓規。
所以老子才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天之道,你所需要的,只是你的一顆心罷了。
天大地大,爾心最大。
我能做的,就是幫你們把別人灑在你們心上的灰塵抹去一些罷了,抹去到,至少讓你們有機會正視自己。
看到格倫特走上台來,唐遠站到一邊。
「大,,大家好,現在,嗯,現在,我,,我給大家講一下我對這些魔法理論的,,修正。」面對著熟悉的同學,只因為從台下來到了台上,格倫特渾身不安,如芒在背。
沒有哄笑聲,有的只是感同身受。只因為,他只是比他們先一步罷了。
「四系魔法分區學習理論。」
「把學習水系的學生集中到一起,把學習火系的集中一起,四系的學生分開學習,」
「我覺得,,嗯,他說得是對的。可是,可是,」格倫特頓了頓,暗暗咬了咬牙,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少爺我不管了,「我覺得,他只說對了一部分,同一系的集中到一起學習確實方便並有利於提高,但是,這樣一來的話,他們將沒有機會借鑒別的系的學習經驗,以及在不相同中尋找相同,那樣的話,可能會,可能會對以後的學習有什麼不利的影響。」一旦說了開去,格倫特反而變得爽快多了。
在不相同中尋找相同……這就是打基礎啊,打下以後可以縱橫四系的基礎……
聽到這種極有意味的話,唐遠心裡暗暗歎了一聲。
在前世,他曾看過一篇散文,女作家寫的,說是她白天曬了被子,晚上睡覺的時候四歲的小女兒對她說,媽媽,被子有陽光的味道。
女作家帶著幸福和微微跳脫的筆觸說,她的小女兒說的話居然極富通感的藝術。
按唐遠的理解,那不是什麼通感,而是那位小女孩確實就是聞到了陽光的味道——那是一個孩子與生俱來的還未被塵世磨平的原始感覺。
魚在水中,怎麼會沒有對水的感覺呢?
而當這條魚上了岸,它離成熟也就不遠了……
登得高,確實可以望得遠。但望得遠的,一定能望得深刻嗎?深刻,也可能來自於——
來自於格倫特這些人,這些被放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