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處處有,異界特別多。不過在見多了怪事,時時都會見到怪事之後,怪事也就不成為怪事了。所以唐遠只是怔然了一會,便輕笑地道:「如果這麼輕易地就達到什麼聖級境界,那聖級強者也太廉價了吧,隨便撿塊磚頭到大街上都能砸到七八個。」
還是前世的時候,在關於自身的分析與評價上,他就已經打消了任何一絲的夢想。許多時候,別人眼中的彩虹,在他眼中,不過是簡簡單單的雲翳罷了,沒什麼值得稱道的。莊子書中有一句話叫「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榮辱之境他也許還不能徹底地無視,但內外之分,於心中卻已是明如犀照。
從淒風苦雨中走來,在曾經的最寒冷的時候只能用自己的左手溫暖右手的人,在他走出困境之後,縱然可以溫文爾雅,縱然可以言笑晏晏,但其內心深處,早已刻下了卓然不群的風骨。
這種風骨,表現在某些人的身上,是睥睨眾生,表現在某些人的身上,是憤世嫉俗,而表現在唐遠這種人的身上,就是和而不同。
如果把眾人定位在1的水平的話,那他自身就是永永遠遠的0.9,這使他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沒有絲毫半點驕傲的資格,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把審視的高度提升到100,這又使得芸芸眾生包括他自己,都是可以俯視的存在。
芙蓮娜扁了扁嘴,卻又沒說出什麼話來。由於對小師叔的極度尊敬,使得她不能同意他對他自己的評價,但同樣地,由於對他的尊敬,她不願意反駁他的話。
蘇菲也差不多和芙蓮娜一樣的情況。雖然眼前的男子,哦,男孩,是她的小師弟,但這些天的指教,已經使得他成為了她亦師亦友式的存在,而在那天的演講過後,「老師」或者「指導者」的名份,已深植入了她的內心深處。因此,對唐遠的「自我評價」,她也沒說什麼。
一時間,眾人都靜了下來。四周只有雪落的簌簌聲和腳步踏在落雪上的沙沙聲。
「師姐,你們的學生動轍都是幾百人一起上課,你有沒有想過,分散教學的想法?這或許會對學生的學習,起到一些些微的幫助。」走了一會兒,唐遠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便向蘇菲問道。
第一次走上講台的時候,看著底下那一眾純真的眼神,對他的觸動是巨大的。在人的一生中,關鍵處只有幾步,而最關鍵的地方,莫過於起步的時候。老師,就是最初始的領路人,而老師的教學方法與教學思維,對他們的未來,會永遠地起到他們自己也察覺不到的但無疑是巨大和深刻的影響。
「分散教學?」蘇菲立刻端正了精神,認真地問。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熟悉了他說話的方式。而習慣了他經常是不經意中所表現出來的驚世駭俗,那麼他口中的「一些些微的幫助」,實際所能起到的作用,很可能是無可估量。
「我在老家的時候,聽一個吟遊詩人講過很多故事,這些故事中有許多奇怪的理論,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所以只是說出來,師姐聽聽就算了。」唐遠又把萬用萬靈的那個叫做「吟遊詩人」的法寶祭了出來。
「我們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泥土或者石頭,是因為我們有意識。而人體內,存在兩種意識傳輸的通道。一種叫做植物性神經,一種叫做動物性神經。」
「在我們思考或者學習的時候,調動的是動物性神經,這種神經要在比較封閉的情況下,才能有更高的效率。而在我們冥想的時候,調動的是植物性神經,這種神經,則要在一個盡量開放的環境中,才能有更高的效率。」
「師弟,嗯,你說得慢一點。」蘇菲微皺著眉說道,聽來有點吃力。小師弟這一次說的,顯然又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觀點。
「也就是說,在學生聽課的時候,如果是在一個大教室裡,一般來說,效率會比較低,而如果分散開來,一名老師只教五六名學生,近距離面對面地教學,這樣效率會提高很多。」
「但是在冥想的時候,如果只是一個人獨自冥想,則很容易陷入昏沉或散亂,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集中起來,在一起冥想,而冥想的地點,最差的是教室,好一點的是學院的廣場,最好的地方,莫過於學院後山的森林了。」
「我看了一下學院目前教學的方法,恰恰是倒過來,教學的時候集中,冥想的時候分散。如果那個吟遊詩人所說的理論正確的話,那麼,我們學院目前的教學方法,無疑是非常非常的落後。」
見怪不怪。在小師弟身上得到的驚喜和震驚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現在無論再聽到什麼,蘇菲都不會感到意外了,所以她只是認真地靜靜聽著。
「嗯,等院長回來,我立刻把師弟的話告訴他,重新調整學院的教學方法。」儘管現行的教學方法是全大陸通用的,而且用了成千上萬年,但蘇菲對小師弟的話沒半點懷疑,他說好,那就是肯定好。
「呵,那樣不好。嗯,先讓一個班的學生試一下吧,試行一個月,然後看看效果,然後再經過學院老師集中討論,找出其優點和可能存在的相對應的缺點,不斷修正,如果最後決定確實可行,再推行到整個學院。」
菲微微頷首。
「可是,小師叔,如果按你說的分散教學的話,我們沒有那麼多的老師,那怎麼辦?」卻是芙蓮娜說話了。
蘇菲雖然知道這個問題,但她沒提。在她看來,這只是存在的一個問題。如果小師弟的辦法確實有用,那無論用什麼辦法,也要把這個問題解決掉的。
「沒那麼多的老師?呵呵,那就讓我們的蓮娜也上台麼,做做老師。」
「啊?」芙蓮娜驚叫一聲。
「嗯,蓮娜,我沒有說笑。教與學是相輔相成的,你聽老師教導,那只是讓你知道一種知識,但如果你再教其他的學生,那將逼著你去理解學到的知識,這個過程,會讓你對學到的知識,有一個系統的理解和更深層次的領悟。」
「有時候,你聽的時候,你以為你會了,但在教的時候,你才會發現,你原來不會。這會與不會之間的差別,就是你平常學習的盲區。而讓你走上講台,這是你掃除盲區最好的方法。教一節課所學到的,比你聽一節課所學到的,要多一百倍。」
「不單是你,在分散教學的體系中,要盡量做到每一個學生都是老師,他們中的每個人,都要輪流走上講台。」
唐遠自然不知道,經過他以後的一系列「教學改革」,導致金三角魔法學院的畢業生,都被外界公認為是瘋子、變態、狂人。
因為從這裡出去的魔法師,十個中至少有八九個是魔法系統理論家,至少有六七個可以領兵作戰,至少有四五個是暴力分子,而至少有兩三個,在他們的一生中提出過許多奇奇怪怪的魔法理論。但是毫無疑問的,基本上所有出去的人,都會成為強者,而最次的,也會是高級的魔法師。
「如果這麼輕易地就達到什麼聖級境界,那聖級強者也太廉價了吧,隨便撿塊磚頭到大街上都能砸到七八個。」這是唐遠自己的話,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把「大街上」改成「金三角魔法學院」的話,他的這番話,在將來的某一天,會變成現實。
金三角魔法學院在後世有一個名稱,叫做魔導士的搖藍。
而那個始作俑者,此刻正「柔弱無骨」地在一大一小兩位美女的攙扶下,於漫天雪地中緩緩散著步,閒談胡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