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無歲月,彈指越千年。
看著遠處越來越小的楓陵城,以及大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人們,晨星心中不禁湧起幾許感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另一個家,現在突然要離開,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難免有些依依不捨。
他看到楚揚一臉興奮的樣子,問道:「小揚,你的那間破房子還在嗎?」
楚揚笑道:「在啊,大哥!現在還有不少弟兄在那裡住呢。嘿!我打算等我們從碎金城回來以後,就在那裡開辦一家修真道場,讓下城中的窮人也能夠修真。大哥說好不好?」
晨星心中一緊。開辦修真道場?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不過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要離開祖洲星了。星路縹緲,以後能不能再來都是問題,哪裡還有時間和精力去開辦道場呢?想到這裡,他忽然問道:「小揚,假如有一天我離開祖洲星,你是跟著我?還是留下呢?」
楚揚顯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怔了怔才道:「當然跟著大哥了!反正又不是回不來。」
晨星搖了搖頭,心知以楚揚的境界還無法理解。其實修真界與世俗界是很難融合在一起的,因為世俗界特有的那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對修真者的修煉會有很大的負面影響。晨星現在已經不像剛剛來到祖洲星時那樣,認為祖洲星是一個修真界中的星球了。他知道,真正的修真星球應該是沒有世俗界中的凡人存在的。
楚揚見晨星沒有開口,一臉茫然的看著對方。
晨星啞然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無緣無故的產生出這麼多感慨,一點都不像自己的性格呢。
其實,他還不是很瞭解境界的真正涵義。
他已經修煉到了出竅期,只要再進一步,就會徹底與世俗界脫離,步入一個新的天地。
比如幻閣主人、堯一重這些大門派中的修真高手,從一開始修真,接觸的就都是修真界中的人。他們是不會與世俗界的凡人交往的。對他們來說,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可晨星與他們不同,晨星出身於世俗界的底層,至今還對世俗界保留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感情,所以他才會認楚揚等街頭少年做兄弟,才會和克西米聊天,才會認為楚揚所說的開辦修真道場是不錯的提議。
正當晨星感歎不已的時候,堯麟帶著班吉布飛到他的身旁。
「晨兄,前面不遠就是天水鎮,小弟剛剛接到航船的船主的通知,可能會有一批行商與我們同行。」堯麟說到這裡,露出幾分不滿的神色,又道:「都已經說好了我們將整條船包下來的,誰知道在中途又發生這種變故!」
晨星看到他手中的一枚羽毛狀法寶,知道那是一種用來傳遞消息的輕陽符,笑道:「有行商同行也好,我們順便還可以瞭解到一些關於碎金城的事情。」他知道在任何星球,商人都是消息最為靈通的一部分人。即使在修真界也是如此,千嶂幻閣就是很好的例子。
堯麟聽了展顏道:「晨兄說得不錯。呵呵,小弟倒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對了,天水鎮有一個市場專門販賣南北雜貨,晨兄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順便去看看。反正那些行商也都在那裡聚集。」
他知道晨星不同於一般的修真者,對這些世俗界稀奇古怪的東西肯定會有興趣。果然,晨星眼中閃過好奇的目光,笑道:「南北雜貨?那沒準會很有意思呢。」
天水鎮其實並不小,面積差不多有五分之一的楓陵城那麼大。大部分聚集的都是來往的行商,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當地的土著居民。這些居民多數以開設旅店為主業,也有一些兼職製作一些零碎的小玩意。
堯麟說的那個地方名叫百納集,由數不清的店舖組成。
見過要跟隨自己一行前往碎金城的那些行商之後,齊恨三人便自顧自的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去修煉了,只有晨星帶著堯麟、楚揚、班吉布,以及行商中一個叫俄尼的青年,在百納集中閒逛。
百納集魚龍混雜,熙熙攘攘,什麼人都有。不只是世俗界的行商,甚至還有一些附近的小門派和家傳的修真者也來這裡挑選貨物。大量的店舖使整個集市一片混亂,如果是第一次來,根本連方向都很難搞清。還好俄尼對百納集比較熟悉,晨星等人才不至於迷路。
俄尼也是修真者,剛剛修煉到融合初期。小伙子很健談,看到晨星這些高手,心裡由衷的敬佩和羨慕,不管對方問什麼,都是恭恭敬敬的回答。他這種慇勤的態度反而弄得晨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得不時的詢問一些關於俄尼自身修煉的問題,然後替他解答,算是對他為自己做嚮導的一種感謝。
「前輩,前面就是百納集最大的一家店舖。裡面不光賣世俗界的貨物,偶爾也會有一些修真界的法寶。店舖的主人也是一名修真者,聽說已經達到靈寂期的境界了。前輩要不要去看看?」俄尼指著建在高處的一家店舖問道。
晨星點了點頭,隨俄尼走到那家店舖門前。只見店舖裝飾的極為簡單,只在門口的木牌上寫著三個大字。晨星已經學會了祖洲星上的這種文字,看到那木牌上寫的是「萬寶樓」,不禁訝道:「這位店主的口氣蠻大的呢。是不是真的會有好東西賣呢?」
堯麟笑道:「大概是吹牛吧。這種小鎮上的店舖,又能有什麼好東西。」
只聽萬寶樓中有人不滿的哼道:「是什麼人敢說我萬寶樓沒有好東西?難道不知我這裡即使在整個東大陸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嗎!」
俄尼連忙道:「含秋老闆,我這次帶了貴客來了,不許無禮啊!」
「貴客?」隨著話音,從萬寶樓中走出一名精神矍鑠的中年人。他一看到晨星,立刻身形大震,失聲道:「難道是出竅期!」
晨星微笑道:「含秋老闆好眼力!」
他這話可不是恭維之詞。含秋只不過修煉到靈寂期,就能夠一眼看出自己的境界,眼力確實不差。含秋聽到晨星誇他,呵呵笑道:「前輩謬讚了。方才晚輩不知是高手駕臨,一時胡言亂語,還請前輩不要在意。」說著連連埋怨俄尼不提前告訴自己晨星他們要來。
晨星笑道:「我們只是路過,順便看看而已。含秋老闆就不要怪俄尼了。」
俄尼催促道:「還不快點把你收藏的那些寶貝拿出來,讓前輩們瞧瞧。」
含秋一拍腦門,說道:「是啊是啊,各位裡面請。呵呵,不是晚輩誇口,晚輩這小店雖比不上鼎鼎有名的千嶂幻閣,不過還是有不少好東西的。」
晨星訝道:「含秋老闆也知道千嶂幻閣?」
含秋笑道:「祖洲星誰不知道千嶂幻閣呢!那可是最出名的寶物商店了。」
楚揚忍不住插嘴道:「嘿嘿!含秋老兄還不知道吧!我大哥就是千嶂幻閣的貴賓!」
「什麼!」含秋的嘴巴都驚訝的合不攏了,呆呆的看著晨星,連聲音都變了,結結巴巴的說道:「前……前輩是千嶂幻閣的貴賓!」
晨星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狠狠的瞪了楚揚一眼,心光微顫道:「小揚你閒著沒事說這些幹嗎,看把人家含秋老闆給嚇的!」
楚揚嘿嘿笑道:「大哥!他不是害怕,他那是激動呢。」
晨陽衝他翻了翻白眼。這時含秋露出崇敬的目光,激動的說道:「前輩能夠成為千嶂幻閣的貴賓,必定對煉器或陣法相當有研究,晚輩這裡收藏有幾件修真的法寶,還請前輩品評以下,如果喜歡就隨便開個價錢好了。」說著將眾人引入了萬寶樓後面的院子裡。
這是一個不大的院子,四面都是高高的圍牆。含秋走到院子中央,結出一個印訣,地面陡然朝下陷去,降落到大約十來米的地方才停住。一條通道出現在眾人眼前。
「前輩請進,這裡面就是萬寶樓的收藏室。」含秋指著通道說。
晨星和堯麟都知道,像這種收藏寶物的地方必然會修建的極為隱密,所以並不覺得奇怪。班吉布終年生活在地下國裡,更是對這種地下建築司空見慣。只有楚揚和俄尼對含秋的手段驚訝不已。
含秋看在眼裡,笑道:「這其實是一種很簡單的禁錮陣法,如果這位朋友打算學,待會兒我可以教給你。」楚揚當然求之不得,喜笑顏開。
這條通道很長,一行人走了大約五分鐘才走到盡頭。
盡頭是一個很大房間,晨星看出來,房間外佈置著至少四重禁錮。
房間的四壁佈滿了一個個小格子,每個格子上都編有編號。含秋從一個格子裡取出一柄飛劍,交給晨星道:「前輩請看,這柄飛劍怎麼樣?」
晨星接過來,用心光掃視一遍,笑道:「這是以方冰石混合了天金砂煉製的飛劍,擁有水、金兩種屬性。兩種屬性中以水性為主,以金性為副,又在其中佈置了雷光陣,是一件適合初學者使用的不錯飛劍,對我倒沒什麼用處。」
含秋聽晨星說這柄飛劍只是適合初學者使用,頓覺面上無光。他想了想,又從另一個格子裡拿出一個小瓶子,說道:「那前輩看這件法寶呢?」
那個小瓶子色澤烏黑,瓶口鑲了一圈銀邊。瓶中隱約有什麼東西在跳動。晨星將一絲真元力探進去,立刻被頂了出來。他知道這瓶子被禁錮了,於是想了想,伸手在虛空中化出一道印訣,口中叱道:「去!」
印訣消失在瓶口處,瓶中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一股淡金色的泉水湧了出來。
「金烏靈水?」晨星大訝道:「這倒是一件很奇特的法寶。」
他立刻取出一隻玄玉瓶,將金烏靈水收在其中,笑道:「含秋老闆,這件貨物我要了,多少錢?」
含秋讚歎道:「原來這瓶子裡禁錮的是金烏靈水啊!晚輩一直沒能夠解開禁錮,如果不是前輩光臨,還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呢。呵呵,前輩隨便給一點東西交換就是了。」他邊說邊搓著雙手,一雙眼睛裡閃現著精明的目光。
他這種做法不愧是商人的本色。晨星是修真高手,又是千嶂幻閣的貴賓,只要出手,必然是價值不菲的寶物。
晨星有些猶豫了,他還真不知道金烏靈水在這裡能夠賣到多少錢。思索片刻之後,他忽然看到含秋的目光,心中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嘻嘻笑道:「含秋老闆,不如我拿一柄飛劍和你交換吧。」說著取出一柄黃褐色的飛劍。
那柄飛劍是他在修羅戰場的深潭中得到的,用露塵修煉而成。
堯麟一見之下驚道:「這是極坤劍,是一柄名劍啊!」
晨星失笑道:「怎麼又是名劍?看來修羅戰場中的名劍還真不少呢。」
含秋卻沒有注意晨星的話,他一眼就看中了這柄飛劍。飛劍在黃褐色中還微微透出幾分紅芒,顯得穩重中帶有靈動,一看就知道品質非同一般,不是金烏靈水的價值能夠比得了的。他知道晨星是看出了自己的土性體質,才特意用飛劍交換金烏靈水。但聽到堯麟說這是一柄名劍,心中感到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對方反悔,忙道:「前輩……」
晨星笑道:「含秋老闆放心,我已經答應了要和你交換,就不會說了不算的。」
含秋聽他這麼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說道:「其實晚輩……」
晨星阻止了他,說道:「就算我送給含秋老闆的一件禮物吧。如果含秋老闆覺得過意不去,就請也送我一些煉器用的材料好了。」他自從煉製馭龍珠之後,對煉器的興趣就與日俱增,也想沒事的時候煉製一些小東西玩玩。幻星權戒中雖然有很多珍奇的煉器材料,可如果用來煉製玩物,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含秋連忙說有,於是晨星列了一張單子,把自己需要的東西寫在上面,交給含秋去取。就在這時,他又看到一件很奇怪的東西。
那東西巴掌大小,顏色灰撲撲的,被丟在房間的一角,樣子好像一個地球上常見的小布口袋。
晨星看不出來它是做什麼用的,於是好奇的問道:「含秋老闆,這是什麼東西?」
含秋失笑道:「前輩你問這個?這是一個落魄的修真者留下的。他非說這是件寶物,可晚輩始終沒有看出來究竟有哪裡好。只是耐不住他死纏爛磨,才勉強買下來的。」
晨星將那東西從地上拾起,放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好久,隱隱感到似曾相識,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他小心的探進去一絲真元力,發現那東西是一種不知名的材料製成的,裡面空空如也,既沒有任何禁錮的手段,也絕不是一件法寶,只得鬱悶的撓了撓腦袋,說道:「這個東西我也要了。」
含秋沒想到晨星竟然會買這個東西,心中又猶豫起來,暗想難道這東西還是一件寶物?可他實在看不出眼前這個灰撲撲的東西究竟哪裡好,於是疑惑的問道:「前輩,你為什麼買這個呢?」
晨星搖了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是覺得它很奇怪吧。」
含秋弄不清這句話是真是假,但畢竟得了晨星的飛劍,說什麼都不好再敲對方的竹槓了,於是笑道:「就按原價賣給前輩好了,一共是兩百個龍紋錢。」
晨星一臉茫然,不明白龍紋錢是什麼東西。
俄尼笑著解釋道:「龍紋錢是御水城的貨幣,能夠在東大陸和北疆之間流通,所以行商們都用這種錢進行交換。百納集中有好幾處可以兌換龍紋錢的地方呢。」
用銀子兌換了一些龍紋錢,又買了一些比較新奇的小玩意兒,晨星這才在含秋的歡送下離開了萬寶樓。含秋用一些尋常的煉器材料和一瓶金烏靈水交換到一柄名劍,心中自然是歡喜不已,對晨星的態度更加恭敬了,一再要求他今後一定要常來光顧。
回到行商們落腳的地方,堯麟用輕陽符通知齊恨三人前來會合。然後一行人便和俄尼等行商告辭,約好三天之後在天水鎮正北方不遠處的碼頭上等候他們。
重新飛上天空,楚揚和班吉布顯得格外高興,因為晨星給他們一人買了一雙躡空靴。躡空靴是一種專門為沒有達到元嬰期的修真者煉製的法寶,只需要少量真元力就可以啟動,能夠在空中自由的飛行。穿上躡空靴飛行,與元嬰期以上的修真者的感受一模一樣,比使用飛翼不知要靈活多少倍。兩人興奮的在空中飛來飛去,當真稱得上忽焉在前,忽焉在後。尤其是楚揚,更是花樣百出,變著法兒在半空作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
堯麟看到楚揚這副樣子,笑著對晨星道:「真不知道小揚什麼時候才能正經起來。不過他倒是很聽晨兄的話,也挺難得的。」
晨星悠然道:「為什麼要正經呢?小弟倒覺得小揚這個樣子很好。無拘無束,隨心所欲,一切順其自然,才能夠達到不著精神、與道合真的境界。」他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不著精神、與道合真」這句話還是自己初學修真時聽浪天說的呢。當時自己不覺得怎樣,此刻重新回味,卻感到其中大有深意。
堯麟露出思索的神色,良久歎道:「晨兄的種種想法確實大異於常人,小弟受教了。」
晨星暗想什麼大異於常人啊?分明是自己隨口說說嘛。他正要自我解嘲,忽聽楚揚大聲叫道:「前面就是碼頭了!咦!碼頭上怎麼會有那麼多人?」
只見遠處碼頭上黑壓壓一片,若是人的話,絕不下百餘個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