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就是半年多過去。
子卿給東北航天大隊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天鷹大隊」,並且在威風颯颯的飛行夾克顯著的位置都繡有「天鷹大隊」的隊徽。那只展翅待飛的蒼鷹,令東北三軍看了都對這支軍中的貴族部隊投去羨慕的目光。
新從國外購置的飛機性能良好,他請楊七爺試飛時,七爺都對飛機讚不絕口。
一切都步入正軌,從全國各地高薪聘請的講武堂教官幫奉軍打造出一隻全新的軍官隊伍。
為了普及教育,子卿還讓鸞芳姐幫忙去組建東北大學,他就成為了最年輕的名譽校長。
一時見,胡少帥的威名在東三省如雷貫耳。東三省改革政績卓然,就連子卿提議給江永盛省長的政府人員考核入職的提議被採納後,省廳的官員都面目煥然。
子卿平日在軍隊忙碌,覺得自己就是匹不停奔跑的小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達目的地,但為了那個信念在不知疲倦的狂奔。
霍文靖始終不記得失的伴隨在他左右,還有嫻靜的可愛的毓婉,偶爾得空見到毓婉,她總是毫無怨言的體貼備至。子卿才覺得自己是如此分身乏術,一個月難得回家幾次,見到鸞芳姐都是滿懷的歉意。
鸞芳姐反是勸他說:「小爺,這外面的公事是要辦,可家裡的責任你也被疏忽了。」說著詭異的笑了提醒:「爹總見不到你,在想你呢。前些天抱了咱們的寶兒看個沒夠,一直在念叨孩子長得同你小時候如何地像。」
子卿聽了笑了說:「都說老人有了孫子就不要兒子了,他老哄寶兒玩耍吧。三天兩頭開會。爹總是能見到我的。」
「那能一樣嗎?爹在外面見到是屬下胡軍長,在家見到的可是兒子。」鸞芳嗔怪道。
「那還不都一樣。你們女人,就是愛瞎琢磨。爺們地事,你們不懂。」子卿不以為然的反駁。子卿來到總部。父親戴了老花鏡在批閱公文,見了子卿進來瞥了他一眼說:「來了?」
「大帥,您找孝彥有事?」
父親放下手裡地公文,指指沙發示意他坐下。
「小順子,這裡就你我父子。你對爹說句實話。你小子是不是覺得給爹做事,爹虧待你了?」
子卿心裡一驚,不知道父親此話何來。
「爹,您聽到什麼了?還是孝彥做錯了什麼事惹爹不開心了?」
「你小子是去年打荀世禹時打個勝仗立了些功勞,可沒有這麼多叔叔大爺保薦你,你怎麼就有今天的風光去耀武揚威了?」
父親的話說得詫異,子卿懶得去琢磨話裡的餘位,開誠佈公的說:「爹,有什麼話您就直說。您跟兒子講話不該玩官面文辭吧?」
「你地部隊到處去說,這打仗拚命流血的是第二梯隊,受賞領撫恤金的是別的隊伍.wap,.更新最快.指責我這當大帥的不公平是嗎?」胡雲彪終於吐出苦水。
子卿釋然的一笑:「爹就為這事興師問罪呀?這不是實情嗎。湯軍長和胡軍長的部隊領了撫恤金和額外的賞銀,單沒有孝彥隊伍的。這是事實。您還在乎他們瞎吵吵呀,說去吧。」子卿毫無遮掩。
「這話是你地意思。還是手下的意思?你給老子做事是你應該的,還用爹拿甜棗堵你地嘴?」
父親不屑的話語,子卿耐住性子說:「爹,兒子給爹辦事,當然是應該地。孝彥手下地兄弟吃了虧,孝彥當然不痛快,可爹要是有難處,孝彥也只能遵命了。至於下面兄弟們,立功不受賞,牢騷幾句,爹何必再計較?肚子餓了還會叫呢。」
子卿說得漫不經心,胡雲彪卻將手中的筆戳在桌上:「你什麼意思?跟爹表功來了?東北軍就你小子能了?」
「爹,孝彥不想表功,但爹是全軍統帥,起碼要做到公平二字吧?不然如何服眾。如果是孝彥一人受些委屈,孝彥不在乎;但這事關全軍五千多官兵地軍心。」
胡雲彪摘下花鏡沉下臉:「你是在教訓老子嗎?」
見父親動怒,子卿心裡委屈,剛要開口辯解,又想如此真惹惱了父親,反是達不到目的而父子都難下台。子卿畢竟性子活絡,將桌上的一杯茶遞給父親,堆出調皮的笑:「爹,孝彥不是在提醒爹嗎?孝彥現在正在修理那些打仗不拚命,烏合之眾的土匪兵。爹偏在這時候給那些敗軍之將發了賞,咱們父子不是自相矛盾了。爹不如不發或晚些發這賞錢,也好有個名目呀。」鬼子挑唆的?」胡雲彪接過茶碗嗔罵:「你要學會約束手下,別讓霍鬼子擺佈你。打場勝仗尾巴就上天了,我看你暈頭轉向了。霍鬼子和楊小七那套玩意,在東北不定能行得通。爹的那些老人,你們這些打壓的方法就能擺弄了?就是怕你指揮不了,爹才想法子填鼓他們的嘴給你小子平路。」
子卿眉峰微蹙:「就是爹這些土匪部隊在戰場上壞了爹的大事。爹要不是這麼放縱他們,獎罰不明,怎麼那李軍長臨陣叛逃去投了荀世禹?」
子卿話音未落,胡雲彪的茶杯重重蹲在桌上,兒子的話揭了他羞於見人的傷疤。
「媽拉個巴子的,土匪部隊?沒這些土匪部隊有你小子今天在台上的耀武揚威?老子的部隊,你小子指揮不動就別找彆扭!」
父子二人只剩了沉默和對視。
「您那些一打就散的部隊,孝彥當然指揮不了;孝彥的兵,爹也未必能指揮的動。」子卿奚落的話語,未免地少年輕狂。
胡雲彪已經怒目圓睜,狠狠瞪了子卿。
猛然間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向子卿。
子卿沒有躲閃。那茶杯擦了他頭頂而過碎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碎片熱茶濺到身上。子卿地髮根都要立了起來,感覺出什麼是鋒芒及背。怕這要是在家裡,爹痛打他的心都有。
屋外地錢參議等人聞聲進來。見狀解勸。
子卿一臉委屈的推開眾人就走,就聽身後錢參議說了句:「大帥,子卿再不是昔日的小孩子,您也要尊重他的意見才是。」
子卿心裡一陣發寒,這是為了什麼?為了整頓東北軍》序v文學禱撉竺XT鈉此榔椿睿什V朗俏`俗約海炕共蝗縟Д備鰣幸W栽詰毓禴膮婻H?br/>
子卿抹把眼淚,快步衝下摟,迎面一座「打鐵塔」卻攔住他的去路。
「子卿老弟。」胡廣源這頭大活驢不知道為何在這裡。
「子卿弟弟,怎麼這麼不高興呀?跟哥哥去樂樂,人生在世,有今天沒明天,得樂且樂。」
子卿被胡廣源連拉帶扯的來到一家窯子,鶯鶯燕燕的圍來一群。濃妝艷抹的湊在子卿身邊。
子卿倒了胡廣源愛喝的燒刀子酒,猛灌幾杯,嚇得胡廣源直攔他。
「小老弟。這個酒不是這麼喝的,這樣要傷身子的。」
見子卿滿腹心事。胡廣源笑罵說:「老弟。不是哥哥說你,這做人不能太認真。你也是。我們這沒法討生計的才出來當兵打仗送死,你這個當衙內地,放了榮華富貴不享,出來打個什麼仗。啊,那天還有人說,說老弟你是胡大帥的親生兒子嗎?怎麼這危險的仗,犯難地事都拿你頂了上呀。」
子卿呆愣了想想,啞然失笑,一把推開胡廣源,剛要再喝,副官跑進來說霍文靖在四處尋他,有急事。
子卿趕回軍紀整理處辦公室,霍文靖神情嚴肅的拉過他說:「子卿,黑龍江那軍隊勾結土匪販賣煙土地事,查出來了。」
子卿見霍文靖面有難色,接過霍文靖手中地材料一看,不由打個寒顫。
陳作孚旅長勾結土匪販煙土,貪污軍餉十餘萬,證據確鑿。而棘手的是這陳作孚是他地小姨丈,是他的至親親人。自從母親去世後,小姨母對他們姐弟三人格外關照。姨爹早年同父親鑽山溝打江山,很是被父親提攜賞識。
「子卿,這事你要謹慎處理了。陳旅長是被匿名信告發出來的。」霍文靖提示說:「不知道後面多少雙眼睛在看笑話呢。」
子卿一陣冷笑,他當然知道近來整頓軍紀得罪了不少老人,對他頗有微辭。而父親雷厲風行的用他這個毛頭小子來掌管三軍大權,也遮蓋了日本系的將領在軍中的風頭。必定是招人恨的。
子卿咬咬牙,毫不猶豫的說:「證據確鑿,就先抓起來再說。我這就去見老帥稟明此事。」
「子卿,你知道我從來不講情面的,但如果這事你難辦,咱們再合計。」
子卿回到家,父親在房裡喝酒,白天的事看來怒氣未消,瞥了子卿一眼說:「還沒氣死你爹?」
子卿噗哧的笑了,又勸了七太太出去,湊到父親身邊說了小姨爹的事。
胡雲彪面無表情,喝了酒歎口氣說:「這自作孽呀。」
「爹,您有什麼示項?」
「你是軍整會參謀長,當然你說了算。」父親說過,就閉口不言。
子卿出屋在露台立了很久。姨爹的罪是罪無可恕,可姨母一家對他的恩情他又如何能忘懷呢?記得小時候,父親剛被朝廷招安有了官職,就在奉天城蓋了新宅子,還娶了出身書香門第嫻雅端莊的二媽媽,聲稱與母親兩頭大。子卿那時候不太懂什麼是「兩頭大」,母親卻除去哭泣,就是發無名火,經常打罵他們姐弟。子卿覺得娘像變了一個人,每次被母親責打,都是小姨母過來攔勸,摟了子卿在懷裡,還陪了母親入睡。子卿記得一天,小姨母和姨爹進城去找爹,晚上就領了爹爹回來,母親和爹談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展露了笑顏。那晚上,子卿和弟弟卻是和小姨母和姨爹擠在一起睡的。子卿還記得姨爹隔了他往姨母被窩裡爬,被姨母一腳踹開。子卿並沒睡,問了句姨爹,你要幹什麼?,小姨母立刻傳出一串爽朗的笑聲。直到長大,子卿才明白這中間的有趣。母親過世後,姨母不時來城裡看他們姐弟,一次無意見發現了子卿頭上淘氣留下的一道傷疤,姨母竟然同爹爹哭鬧,責怪爹爹虐待了孩子。
回到軍部,霍文靖問子卿:「大帥怎麼說?」
子卿抬眼看看霍文靖:「大帥讓我自行處理。」
冷笑一下,子卿毅然說:「按軍法行事,明天槍決!」
「子卿!」霍文靖本是個從不講情面的人,如今也被子卿的堅決驚愕了。
「子卿,你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子卿堅毅的點點頭:「夜長夢多,明天你別去刑場,我去監刑。」
「子卿,不行。都推給我吧。你就當作不知情,是我擅做主張殺了陳作孚》序v文學悄鬩痰`木N趺錘蠿泮X淮屨T?br/>
子卿搖搖頭,抿了薄唇:「所以孝彥不能連累霍哥。」
傍晚,陳作孚旅長坐在監牢地上一堆爛草裡。
牢門外腳步聲響,子卿出現在他眼前。
這個十年前還是倚在他懷裡調皮搗蛋的小子,如今都是英姿挺拔的東北軍少帥。
子卿高沿軍帽壓得很低,一雙熠熠有神的眼睛注視著他,那眼裡卻滿溢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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