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風雷 第一卷 8 山雨欲來風滿樓
    秦立峰拈子按在棋盤上,忽然抬頭看了小叔於遠嫻:「小叔,你可別學給我爹聽去,他就恨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辭。前些天學生們遊行,他就罵了半天。還有那次漢辰看了部進步戲,是學生演的《玩偶之家》。只不過在信裡對我發幾句牢騷,說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玩偶,在家在軍裡都受父帥和家庭擺佈,沒有自我。可巧這信被我爹截獲了,二話不說的寄回給了楊老叔。都不用問,就知道楊老叔會如何虐罰漢辰。我後悔的追了好幾封信去同漢辰道歉,他才肯給我回信。聽漢辰的那個跟班說,楊老叔打漢辰,現在還是扒光褲子打屁股呢,如同打個幼童般不留情面,難怪漢辰抱怨說他在楊家是個玩偶、風箏。」

    「呵,這要是換了我,就逃離那個家遠遠的。」於遠驥邊說邊仔細審視著秦立峰的表情。

    立峰緊張的噓了一聲:「小叔,你又混說了,讓我爹聽了,又要罵你。」

    於遠驥笑笑說:「終於明白楊小七為什麼毅然出走,這麼多年杳無音信。」再看秦立峰時,一臉的落寞,於遠驥相信立峰定然是不知道漢辰出走的消息。但心裡對漢辰也產生了憐惜之情。楊漢辰在這輩子弟中應該算是人中翹楚了,文韜武略樣樣精通,而且還是年少大有可為的年紀,將來不可限量。於遠驥愛才,更喜歡同聰盟為伍,也對漢辰頗為喜愛,卻不想他也如此大膽的離家出走。前些天龍城大水,於遠驥還曾為楊煥豪如何處置此事捏了把大汗,卻不想漢辰的幾聲大炮就把事情巧妙的解決了。這若換上是馮四那個貪財如命的主,怕定然要把事情搞砸,同百姓鬧得勢同水火。

    「小叔,聽說你下周就要回東北去了?不能不走嗎?」秦立峰遺憾的說,「那天我還和大哥講,小叔在的日子,我們兄弟心裡都安心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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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西口區聖濟病房裡時,秋月正坐靠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的月牙發呆,同月光一般蒼白的面色,對了夜空垂淚。

    「秋月,我回來了。」漢辰堆出笑臉:「你餓了嗎?我這就去外面給你買一碗熱湯麵回來吃。」

    「你還回來做什麼?」秋月抹了把淚。

    「秋月,你先好好養病,剩下的事,你我以後再談。」

    「還有什麼好談的,你騙得我還不夠嗎?」

    「秋月。」漢辰有些不快,聲音裡帶出嚴肅:「我幾曾騙過你,我楊漢辰好歹也是個男兒~」漢辰覺出自己語氣的強硬,忙嚥了話:「聽話,先吃點東西,我去買。」

    「大少爺,楊少帥,你先省省。」秋月哭著說,寥寥幾個字如針刺般紮著漢辰的心,秋月再不是從小依偎他身邊甜甜的喊著「龍哥哥」的那個小女孩。

    秋月說:「還說沒騙我,從龍城出來時,你口口聲聲說你要和封建軍閥家庭決裂,要追求新生活。你說你反對封建包辦婚姻,反對你父親欺霸弱女的禽獸行為。你怎麼說話出爾反爾,早知道你是哄騙我的話,我就不說服同學們帶你一道去北平。」

    「我幾曾騙你,我說到做到了。」

    「那你為什麼不肯發表通告,在報紙上聲明你同楊煥豪斷絕關係,聲討他的惡行。」

    「秋月!」漢辰急躁說:「我對你講了多少次,你能不能在我的立場上也想想。我既然同那個家斷絕了關係,我同他就沒什麼關係了,發這通告有什麼意義?為什麼我要對世人去宣告我同楊家斷絕關係。再說,我們這裡畢竟是中國,他畢竟是生養我一場的爹,我怎麼可以這麼做?」

    「夠了,你還承認他是你爹,你自相矛盾!」

    「秋月,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怎麼斷章取義。」

    「誰在斷章取義,你既然同他斷絕關係了,你還在乎什麼?」

    「就是一個平常的老人,就當你有點慈悲心,也不能這麼殘酷的發這種通告。」

    「對敵人要什麼慈悲心,大少爺,你參加革命是為了推翻軍閥,推翻封建統治~~」

    「推翻封建統治並不代表我要發表這種無聊的東西!」漢辰嚷出這句話,又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秋月,你能告訴我說,目的是什麼?」見秋月忿忿的失望神色,漢辰說:「你告訴我發這個通告的目的是什麼,通告是種方式,是種行為。那這後面的目的呢,你說來聽聽,你我再商量一下有沒別的辦法達到同樣的目的。」

    「目的就是要證明你的話都是真話,你楊少帥要同封建軍閥家庭決裂是真的,你要追求革命也是真的。」

    「秋月,」漢辰無奈說:「秋月你從小同我一起長大,雖不是一奶同胞,可我是喝你娘的奶長大。」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秋月猛然敏感的打斷漢辰的話,哭了起來:「我知道我是下人的女兒,我沒資格教訓你大少爺。我不用你提醒。」

    「秋月,你講講道理,你從小在我家長大,你是知道也見過楊家的家法,知道我爹的脾氣。我從邁出楊家的那一步起,我根本不可能再回去,就是回去,也是死路一條,這個你不會懷疑吧。」

    一句話,秋月只剩了噙了淚的默然。

    「所以,別人不相信,你該相信我的誠意,我已經自絕了後路,從我決定同你出來追求自由的那一刻起。」

    秋月抹著淚說:「可~~可你怎麼向同學們證明,你怎麼證明自己。」

    「我為什麼要向人證明什麼?你這話很奇怪。」漢辰駁斥說:「我同楊家是否斷絕關係,是我個人的事。這就仿如下定決心去截肢斷腿的人,並不用登報去向世人大喊宣告自己同骨肉軀體絕斷的壯舉吧。」

    「你強詞奪理!」

    「那好,秋月,你先對龍哥講,你相信嗎?你相信不相信龍哥,這是最重要的。」漢辰拉住秋月的腕子,秋月賭氣的摔開他的手:「我相信,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同我北上是同學們認定的頭腦發昏的私奔;我還相信你可能哪天熬不住艱苦,再回去做你的軍閥少帥;我還相信哪天我被捉回楊家,嫁給你爹做小老婆,你還要喊我一聲『小媽』。這是你盼望的是嗎?」

    楊漢辰狠狠的捶了下床欄,轉身摔門出去,屋裡秋月的哭泣聲隱隱傳來。

    僵局的導火索是一周前漢辰同申教授的談話,同學們決定要去俄國或法國,但都在議論漢辰的身世,質疑秋月為什麼帶了個軍閥的兒子同行。申百齡教授找來漢辰對他說:「報國的形式有千種萬種,不只是出國才能追求到光明理想。楊漢辰,我相信你也是位熱血青年,想為國家和民族做些什麼。但是強國是個目的,實現它的方法卻不只是出國學習先進理念一種方法。只要你有心,能有很多種途徑實現它。但眼前能為國家民族做的事情的確很多,可能回到你熟悉的龍城,更能做出番造福一方的好事,你說呢?」

    掙扎是痛苦的,生為軍閥的兒子不是他的錯,出生在封建的家庭也不是他能選擇的。

    不過幾個月的磨礪,秋月動搖了,可能也是擔心他這個軍閥的大少爺拖住她前行尋找光明道路的後腿,為了迫使他證明同封建家庭絕斷的決心,秋月竟以死相逼他登報聲明同父親楊煥豪決裂。

    彷彿所有的事情都僵持在這一步上,秋月寸步不讓,而他又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作出此等違逆的舉動。

    儘管漢辰不想去打擾秦立峰大哥,肝膽義氣的秦大哥還是找到他,同他長談過幾次。

    「明瀚弟,你別暈頭。你離家出走已經是大罪,你真敢登報發那個狗屁聲明,會被中國人的唾沫淹死。你可是軍人,你是堂堂正正從西南講武堂出來的,你為了個女人變得如此孤注一擲,我都恨不得煽你!」秦立峰聽了漢辰講述的事情的經委,知道秋月逼漢辰通報聲明同「龍城王」斷絕關係時,簡直氣得發狂。秦立峰在屋裡踱著步,時而重重捶打門柱,奚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想不到你楊漢辰也是個情種。你就是跟了這群學生出了國去,能鬧出些什麼。中國的統一還是要靠槍炮,你們就是十年後捲土回來,也是要靠槍說話,光靠嘴巴就能把這些大帥一個個的打敗?」

    十六年慘淡無光的生命裡,幸好還有秋月能帶給他縫隙間的歡樂笑語。

    從小秋月就嘰嘰喳喳的圍了他講各種聽到的趣事,很多平凡的事情在她嘴裡複述出來都成了逗人開懷的趣事;漢辰的諸多委屈不快說給她聽時,秋月便是把事情換成了另外一種角度解釋,每每逗得漢辰難得的露出笑臉。秋月活潑可愛,嘴牙伶俐,母親待她就如親生女兒一樣。或許是對奶娘從小奶大他的感恩,母親還滿足了秋月的夢想,去龍城女子師範讀書,這曾招來多少人的嫉妒和議論。可現在,漢辰也不知道秋月是怎麼了,變得有些不可理喻,這還是那個通情達理活潑快樂的秋月嗎?

    漢辰記得就在不久前,他聽到了那個驚人噩耗。三姨娘居然鼓動父親納秋月做妾,為楊家傳宗接代。這種荒唐的事居然還被母親和秋月娘極力贊成,秋月卻為此哭得死去活來。父親的意願無人能違抗,但這種人間悲劇在楊家卻是屢演不衰。早些年,父親娶的那個比大姐鳳榮年齡都小的江南美女小夫人不就是在那場莫須有的冤案中慘死,扔下了才兩歲大的小弟乖兒,還逼得英名赫赫的七叔離家出走。

    自從講武堂生涯結束,漢辰就曾開始質疑自己過去被父親擺佈的一切,包括娶妻生子。讀女子高中的秋月總分享給他那些國外泊來的振聾發聵的新生文章,同他講述學校裡的一切新鮮事務。漢辰曾萌生出衝出黑暗壓抑束縛的渴望,可又總沒那份勇氣去嘗試。

    可能秋月的婚事的確成了他這次冒險舉動的導火索,他終於答應秋月同那些追求理想的同學們離家出走。臨行前,漢辰把多少年來壓抑心中的積怨痛快淋漓的留在一疊厚厚家書上,自此打定主意永遠不回這個殘酷的家庭。

    秦立峰激動的對漢辰說:「這貓就是貓,老虎就是老虎,儘管小時候長得差不多,放在一起不打架,那骨子該是什麼遲早還是什麼。你是楊大帥的兒子,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你也是楊煥豪的兒子,你的血肉是他給的,你改變不了,這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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