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慕龍泉眼皮微微地跳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絲毫沒變:「拉貝特先生,您搞錯了吧,像我這樣一個什麼本事也沒有的人,真的獻祭給某位神魔的話,恐怕反而會讓他發怒的!」
「什麼本事也沒有的人嗎?」
拉貝特又瞇起了眼睛,臉上恢復了溫和的笑容:「嗯,我雖然沒看到你是怎麼進來的,但是能夠引發我特意佈置下的『獻祭之呼喚』的人,我想絕對是有資格作為祭品的……就算是我看走了眼,那也不要緊,還有好多個夠格的祭品在那裡擺著呢,不差這一個——哦噢——」
話說到一半,拉貝特突然以和外表不相稱的敏捷向後飛退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嘖嘖有聲地衝著慕龍泉搖了搖:「——不要想動什麼壞主意哦——我雖然是個老廢物,但是這個『獻祭之呼喚』卻不是靠我的力量而運行的……這是呼喚某位偉大的神魔的秘密之陣,一旦啟動之後,所有被這法陣認為夠資格的祭品都會被奪走行動能力,直到獻祭儀式的開始為止——你不會以為你的力量足夠和神魔對抗吧?被留下來的眾多祭品裡面,可是有很多強悍到你無法想像的大人物啊!等一下你就會見到他們了!」
大人物?地球上的嗎?
慕龍泉的嘴角微微翹起,柯瑪加德羅的一隻爪尖已經在他的體內蓄勢待發。他已經見過了許多派普西都認為強悍的存在,對於拉貝特所說的大人物,實在是興趣缺缺,還是不見面的好。
「我想還是——」
「彭!」
他的話剛開了個頭、柯瑪加德羅的爪子還沒伸出皮膚,旁邊的牆壁突然被一股大力從外面推的鼓了起來,蛛網般的裂痕迅速地擴展,瞬間屋子裡塵土飛揚,一個籃球大小地身影從破碎的裂口中衝了進來,即使在灰塵的掩映下。也能看見它紅得嚇人得三角形小眼:
「你這個混帳,就不能讓我消停一會兒!——」
派普西的聲音比牛的嚎叫響亮多了,牆壁都再次被震下兩塊碎塊來,不過隨即它的視線就轉移了目標,上下打量了拉貝特兩眼,似乎很意外地『咦』了一聲,然後目光再被地板上那排列成一個個同心圓的『獻祭之呼喚』法陣吸引,小眼一瞇又『咦』了一聲。
「原來還有同夥接應啊!」
拉貝特溫吞吞地點頭。在派普西觀察他的同時也反過來打量著它,「哦?竟然是極品的魔偶呢,看來你也許也是一位隱藏的很好的大人物呢……真是太幸運了。」
「……就是這種垃圾讓你栽在這兒了?」
派普西旁若無人地在慕龍泉腦袋上敲了一下,惡狠狠地:「我剛剛給你做好的東西呢?別告訴我連這麼一個老廢物都對付不了!」
「我中了圈套啦,本體動不了了。」慕龍泉無可奈何地挨了它好幾個暴栗,臉上不必再強裝笑容,露出了一臉苦瓜像:「不過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我就已經把它切成兩半了!」
「真的是很高級的魔偶呢……」拉貝特讚歎地搖搖頭,「擁有自己靈智的魔偶都很少見了,更不要說這麼高等的智慧——這個禮物我收下了。」
派普西斜著眼睛瞪了他一眼。不屑地甩了一下尾巴:「你吃多了麼?想打老子的主意。除非——」
「暫借吾神之律:禁錮!」
拉貝特嘿嘿一笑,突然抬起乾枯的手指,全身那些神秘的符咒一起閃光之後,匯聚成一點光芒從他的指尖射出,直撲派普西的身上。
「想借你那所謂的神的力量?」派普西笑容裡露出一口大大的板牙,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的:「你的知識倒是很豐富啊,不過你所信奉的那個『神』,有沒有資格替我擦背都是個問題咧,這種垃圾貨色——」它鄙夷地翻了個白眼,準備擺出個造型羞辱一下拉貝特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無法行動了:「咦!?」
「嘖嘖,看來很不幸。我信奉了一位足夠強大的神呢。」拉貝特心滿意足地放下了手指,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臉上出現了一陣蒼白:「……真是要感謝我的神呢,作為研究狂的我,很早就想仔細演究一下魔偶的奧秘了,特別是一個智能高到會形神兼備地吹牛的魔偶……」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咳嗽起來,呼吸變得急促,半天才恢復正常:「可惜獻祭的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要不然我還真想馬上就破開你的身體看一下……嗯。不要緊,有時間,有時間……」
派普西的表情自從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之後就一直很奇特,此時聽見『獻祭』兩字,三角小眼突然彎成了令人忍不住渾身發寒的兩條彎彎的細縫,水汪汪、亮晶晶地,彷彿裡面有很多小星星:「獻祭?是準備給你的神奉上祭品來換取力量嗎?」
「難道『獻祭』兩個字還有別的解釋嗎?聰明的小傢伙!」拉貝特溫和地笑,慢慢地挪動自己的身軀向著這房間的出口走去,身上的符號一亮,動彈不得的慕龍泉和派普西就自動地被一股力量拖著向他的身邊飄來。
慕龍泉眉頭一緊,柯瑪加德羅的身影已經從他的體表浮出,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派普西竟然拚命地『噓、噓』地用聲音和眼色阻止他,臉上還是那種讓人噁心的表情,彷彿埋伏在浴室中的色狼聽見門開的聲音之後的樣子,讓人很想一腳給它踹飛。
「等著,等著。」
派普西的表情怎麼努力也恢復不到平時的那種樣子,三角小眼一直是彎彎的,而且還用這樣的眼睛拚命給慕龍泉打眼色,讓他一陣惡寒:「——以後再給你解釋,等一會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吃驚,相信我,沒錯的!」
又搞什麼?神神秘秘的!
慕龍泉狐疑地停止了準備襲擊拉貝特的行動。派普西這個怕死的傢伙是絕對不會親履險地的,既然它說沒事,那就等著看好了——可是連它自己都被人制住了,情況應該是夠糟糕的了啊……難道這傢伙出故障了?不像。看起來它神智很清醒啊——呃,除了它臉上那種噁心地表情——還是,這傢伙的被制住其實是假裝的?……
紛亂的思緒中,慕龍泉被不知名的力量徐徐地牽引著、跟隨在拉貝特的身後進入了一個電梯間,一路上遇到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和拉貝特打招呼、卻對他們視而不見,在快速地按照一定順序按動了電梯的按扭之後,金屬地四壁上突然出現了一些閃著光芒的符咒,次第點亮之後。整個電梯間就開始以極高的速度飛速下墜,在金屬部件的密集光當聲中一直運行了十幾秒鐘,這才逐漸放緩了下來。
「咳咳……歡迎來到我私人的秘密研究基地。」
拉貝特溫和地一笑,帶著兩人走了出去。
所謂的秘密研究基地非常之大,幾乎有兩個足球場大小,拉貝特經過的通道兩邊擺滿了無數的標本,其中以各種各樣的腦為主,有一個巨大到足足有一間臥室那麼大:「我主要的研究,集中在意識和靈魂這一領域,正是在我的研究中。我從古老的殘骸裡提取到了眾多的知識。各位即將親身體驗的這個獻祭儀式,就是我最為得意的作品,我能有如今這樣的能力。也是通過和神靈的交換得來的——而這一次,為了對付那畫中強大的守護靈,我必須要召喚我所知道的最強大的神靈——唔,在這以前我僅僅只和他下屬的一些亞神進行過獻祭祈禱,所得的力量就已經足夠強大了,雖然那代價……咳咳,為了這次的成果,我費盡心機、幾乎拿出全部的積蓄才捉到了足夠多的祭品,希望這位強大的神靈能夠響應我的呼喚……」
拉貝特絮絮叨叨地一路念誦著,慕龍泉全身不能動、只能看得到面前的景色。他沒心思去聽這老妖怪的嘮叨,暗中不動聲色記憶著道路——他無法感應到這裡能不能呼喚到地裡鬼,所以只能有備無患、做好徒步撤離的準備。
「……到了。」
拉貝特的嘮叨終於中止了,眼前似乎是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圓形鬥獸場,眾人現在所處地走廊和它比較起來的話根本就像是一個小小的老鼠洞:「看吧,這個巨大的獻祭魔法陣就是我這一生的轉折點,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它僅僅只有一個碗口那麼大……」
「對一隻老鼠來說,足夠啦。」
派普西突然插口。拉貝特臉上露出笑意,竟然回過頭來點了點頭:「是啊,正因為我僅僅是一隻老鼠,所以我才會死死地抓住每一個微小的機會、每一秒流逝的時間來爭取我的繼續生存……當然,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看看人家!」派普西眼睛斜了過來,撇了撇嘴:「人家條件那麼不好、都能靠著拚命努力到現在這種地步,多有毅力!你再看看你……唉,一天到晚不思進取,就想著趕緊把事情糊弄完畢然後回去過你的混吃等死的小日子!你啊,你怎麼就不能跟人家學學呢!」
它似乎被觸動了什麼心事,滿腹怨氣地嘮叨了好幾句,慕龍泉既躲不開又沒法捂耳朵,只能無可奈何地忍受它的轟炸。
「呵呵,好有個性的小東西啊!」拉貝特用典型研究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派普西好幾眼,看得它一陣惡寒:「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擁有這麼一個魔偶了,你知道,我這種取得力量的方式誰都能進行,所以我的研究一直是自己孤單單的一個人……就算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也沒有人陪我一起高興,很無聊的。」
他搖了搖頭,隨後不再說什麼,帶著兩個人的身體走入『大鬥獸場』,這麼巨大面積的建築物,地板上居然一樣密密麻麻地畫滿了和拉貝特身上同樣風格的魔法咒文——這可是個大工程!
「嘖嘖,嘖嘖——」派普西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奇特的表情,身體動不了、就在尾巴上又出現了一隻眼睛,快速地掃瞄著地面上的魔法陣,嘴裡嘖嘖有聲地一直沒停過,也不知是讚歎還是什麼:「憑一隻老鼠的力量,居然能夠重現如此複雜的高級貨色,真是了不起啊!」
「謝謝。」拉貝特又是溫吞吞地一笑:「只要時間足夠,就算是一隻老鼠,也可以創造奇跡的……我的年紀就算在人類的社會中,也是會被認為是怪物的——嗯,這些事情,等會你的主人消失之後,我會好好的和你講講得……幾百年都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些秘密,我也憋得很難受呢!」
「嘿嘿,不勝期待!」
派普西沒心沒肺地笑著,害得慕龍泉突然有點擔心。輕輕地用柯瑪加德羅的爪子撓下自己的皮膚之後,終於心情又穩定下來,冷靜地等待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拉貝特笑著,念誦了幾句奇特的咒文,整個『鬥獸場』的地面都開始發出了輝煌地亮光,地面上繪製精美的魔法符號們像是突然活了起來似的,按照一個個同心圓的組合緩慢地運動起來,彷彿鐘錶的齒輪組一樣精密而優美:「其實我剛才就已經準備要進行儀式了,沒想到居然又自動送來了一份甜點——呵呵。真是運氣到了什麼也擋不住。這下子我就更有把握請到那位偉大的神靈了。」
「恭喜你啊!」派普西的三角小眼又彎成了彎月形狀,「趕快開始吧,這麼宏大的場面。連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慕龍泉的目光則一進來就被放置在陣中央的那幅畫吸引住了,遠遠地望去,那確實是自己送給喬蓓蓓的『女童憐蟻圖』,被虛空托在陣法中心處一個似乎是基座地東西上空,似乎被什麼東西束縛著、又或者在對抗著,整幅圖發出了耀眼的光芒,那種從未曾見過的澎湃佛力被限制在一個狹小地區域中,濃郁到了近乎實體的地步,慕龍泉看著都覺得心驚肉跳。
「……不要著急,雖然我也迫不及待。但是這些東西,可是我花費了很久的時間才收集到的啊,不能不小心點對待。」拉貝特乾枯的手指順著魔法陣的周圍指了一圈,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個形態各異的強橫傢伙像慕龍泉一樣被封禁在『獻祭之呼喚』的禁錮之中,無聲地發出各種各樣的詛咒,身體卻一動也動不了:「要知道為了維持他們地這些牢籠,我幾乎已經是傾家蕩產了!幸虧這位神明有如此方便的捕捉祭品的方法,而且還是免費的……」
當然。釣魚還要用餌呢。
「嘿嘿,不過和你即將得到的收益相比,這些犧牲完全是微不足道吧!」派普西嘿嘿笑著,「如果真的召喚出了你信奉的神靈,你想要許什麼樣的願望?」
「哦,我嗎?」
拉貝特再一次溫吞吞地笑了,「我其實沒有什麼奢侈的慾望——作為一隻老鼠,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你看見我放在祭台上的那幅畫了吧?你能夠探測到其中那澎湃著的生命力嗎?我的願望,就是把那些生命力灌輸進我這衰老的身體內,讓我有精力和時間繼續我的研究。我有一個項目已經非常接近獲得成果的時候了,只要再有五十年時間……但是我的身體卻無法支撐那麼久了。」
「……還真是……單純的願望啊……」
聽了拉貝特的願望之後,派普西明顯地愣了一下。
「是吧!」
拉貝特又笑了,抬起手,繼續念出了下一段祭文:「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需要代價的,貪婪的願望當然就要付出昂貴的代價,這個道理我當年面對老鼠夾子的時候就明白了,而和這位神靈打交道之後,我就更加清晰地瞭解了這條真理……」
「……可以理解。」派普西撇著嘴點了點頭。
隨著拉貝特的念誦,地面上的魔法符號都浮了起來,一條條發著光的環帶自動地穿插、組合,變成了一個極端複雜的立體法陣,而慕龍泉和其他祭品身上的,獻祭之呼喚,也開始出現了共鳴,隨著魔法符號的越來越亮,眾祭品一個接一個地從原地瞬間消失,被放進了高速旋轉的魔法符號環帶中一個個圓形的凹槽內,慕龍泉也不例外,眼前一花,已經被放進了某個凹槽之內,眼前全是高速旋轉著的各色咒文符號,讓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穿上『衣服』!」
派普西的聲音在被傳送的瞬間傳來,慕龍泉明確地理解了它的意思,柯瑪加德羅的身形立即浮出體表,嚴嚴實實地把他包裹起來。
「小傢伙,搞什麼鬼?」
拉貝特不笑了,蒼老的臉皺在了一起。現在這個時刻,他可不認為這兩人還有開玩笑的心思:「暫借吾神之律:坦白之舌!」
……小心謹慎不論是在做老鼠的時候還是做人的時候,都是他能活到現在的重要因素。
一道光芒閃過,派普西的肚皮上突然出現了一張新的嘴,歪歪地被擠在一邊,張開之後活動了兩下,突然唧唧歪歪地開始說話:「你要倒霉了,你要倒霉了,你要倒霉了……」
聲音尖刻,像是小孩子一般的聲音,卻只是在重複著這句話,派普西臉上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抬眼看天。
「哦,為什麼?」
拉貝特不緊不慢地問。
「等會就知道了,等會就知道了、等會就知道了……」
那張歪歪斜斜的嘴仍然只是重複一句話,拉貝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禿頂,搖了搖頭。派普西的臉上則再次出現了『浴室中的色狼』式的表情。
仔細地又檢查了幾遍自己所做的獻祭之陣後,拉貝特的表情恢復了平靜。多少強者都沒辦法對抗這個陣法,沒必要為了一個故弄玄虛的魔偶自己嚇自己——『坦白之舌』也不知道對魔偶管用不,加上它也有吹牛的前科——還是集中精神,立即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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