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龍泉心中一絲靈光閃過,突然間激動起來——當初自己第一次放出派普西的時候,用的就是自己的血液!那是不是也是一種血契?而且剛才派普西出事的瞬間自己靈覺中的那絲奇異感覺也和魔偶現在帶給他的感覺很相似!那麼,如果自己也用操作魔偶的方法來和派普西『合體』,是不是有可能找出黑球故障的原因?也許能和黑球的靈識取得聯繫也說不定!
彷彿漫長的黑夜中終於見到一盞明亮溫暖的燈光,他興奮得差點喊出聲,頗費了一點時間才令心神安靜下來,三條通道開始徐徐地運轉,閉目努力地回想放出魔偶那一瞬間的感受,試圖進入派普西的體內。
媽的,為什麼沒反應?
連續試了好久,懷裡的派普西卻絲毫沒有反應,慕龍泉逐漸地又開始焦躁沮喪起來,再試了幾次依然毫無反應之後,他咬著牙,做了最後一次賭博
「派普西!」
不顧這是在地下,他壓低聲音喊出了黑球的名字,雙手將那球型的身體瞬間推離自己的軀體,同時腦海中竭力回憶著派普西的樣子,完全按照之前放出魔偶的每一個步驟。
泥土的味道湧入口中的瞬間,全身的天地元氣彷彿突然被衝垮了堤壩的洪水,瘋狂地傾瀉而去,轉瞬之間就半點也不剩,伊格德拉修的動作立即頓了一下,隨即向四面八方伸展開的細絲無力地停止了行動,委頓在地,連那青翠的綠色都減弱了許多。
慕龍泉覺得自己的靈魂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了出去,周圍真實世界的觸覺頓時消失,感覺很像那次被契靈帶入纏綿子幻境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壓力,均勻地碾壓著他的每一條神經,彷彿有一股強大地力量在拖著他向中心飛馳,卻又有一層極其粘滯厚重的液體在阻礙著他的行動。兩者互不相讓,卻把他的身體當作了角力的棋子,苦不堪言。
就在慕龍泉覺得自己快要被擠碎了的時候,全身突然一輕,那種沉重的壓力瞬間消失無蹤,強大的拉力帶著他驟然加速,只是一瞬間,他就已經來到了似乎是核心地某個地方。無邊無際的紅光瀰漫在他的眼前,幾乎令他睜不開眼睛。
「天啊……」等眼睛適應了這瀰漫的赤紅色光線之後,慕龍泉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色,卻也張大了嘴巴,駭然呆愣在那裡。
紅色的光芒越往核心的深處顏色越鮮艷,卻詭異地依然透明清澈,在這光芒的中心位置,一個巨大的似乎是雕像的軀體矗立在那裡,安然地閉著眼睛,頭上伸展著四支彎曲猙獰的長角,嘴邊露出獠牙的尖端。面容卻可以稱得上是英俊,雙手交叉在胸前環抱著自己站立在虛空中,背後是依次伸展的數對巨大黑色羽翼。
……這是什麼東西?
慕龍泉覺得自己被搞糊塗了——難道自己出了什麼錯誤?這裡不是派普西的體內麼?為什麼會有這麼詭異的東西?派普西呢?
他倉皇地抬目四顧,卻是除了這個感覺很像惡魔的巨大雕像外,這無邊無際的虛空中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
「黑球!」慕龍泉難以忍受心中那種詭異和不安的感覺,忍不住出聲呼喊;「——派普西!」
聲音出乎意料的響亮,而且彷彿在這虛空裡也迴盪了起來。
「……別吵……」呼喊了數聲之後,派普西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慕龍泉愣了一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地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的時候,卻仍然只有雕像在靜靜地迎接他的目光。
「……你個笨蛋……在這裡啦!……」
微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慕龍泉全神貫注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搜索。終於看見巨大雕像的腳邊似乎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正在微微地晃動著。
「黑球!」
慕龍泉覺得自己的眼眶突然發熱,差點就要流淚了,趕緊深吸一口氣,拔腿就往那個小點所處的地方跑,不料心念動處,瞬間就已經來到了目的地,剎車不及一下子撞在那雕像鷹爪一樣的腳趾上,再重重地彈了回來,把派普西壓得哎哎慘叫。
「黑球,你沒事吧!」
慕龍泉慌張地爬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在派普西身上亂摸。
「別趁機佔便宜……把你的手拿開!」派普西有氣無力地用尾巴尖戳了戳他亂摸的手,撲閃了幾下翅膀想要爬起身來,卻最終沒有成功,無奈則尚在地上,任憑慕龍泉把自己抱了起來:「……你還真是個天才……膽大妄為的天才!」
它有氣無力地嘲諷,尾巴和翅膀都無力地耷拉著,身上有幾個地方似乎是出現了『裂紋』,隱隱透漏出一些紅色的光芒。「居然不自量力,想要操縱我這樣高級的魔偶……幸好我知道是你,把防護層降到了最低限度……不過你居然也能挺過來,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本來只不過盡盡義務而已,還以為這次甦醒之後就要找個新主人了呢……」
「你留點力氣吧,看你一副隨時會斷氣的樣子。」慕龍泉不客氣地打斷了它斷斷續續地諷刺和抱怨,開始收拾心情,檢查黑球身上的那些裂紋:「外面情況可不怎麼樂觀……這是怎麼回事?」他指著黑球身上的那些觸目驚心的裂紋詢問,眉頭又情不自禁地往一起聚攏,心情在激動過後開始變得沉重。
「運氣不好而已……」派普西哼了一聲,「我正在施術最關鍵的時候,被別人的胡亂攻擊打中了翅膀……偏偏又是電屬性的攻擊,頓時令我的機能出現了紊亂,能量回路過載,積聚的能量反倒把自己給害了……」
「……那你……不要緊麼?」慕龍泉擔憂地看著派普西。
「沒事,受損的程度不大,不過因為涉及能量供應,所以我的身體失去動力了,……只要再給我一段時間,我就能完全地修復自己。」
派普西的身軀微微起伏,似乎正在用力:「本來靠備用能源還需要更長時間,幸好你剛才給我提供了一些天地元氣。雖然平時這點東西根本入不了我的眼,關鍵時刻還真有用處……」
「哼……要感謝我就明說,別死鴨子嘴硬。」慕龍泉微微地扯了扯嘴角,立即換來派普西的一個白眼。「不過你最好是快點……現在外面也不過是暫時的安全,我把魔偶分開逃竄引開了追兵,自己躲在地底下,實在不知道究竟能爭取多少時間。」
「幹得不錯麼……不過記住魔偶一定要收回。」派普西的小眼瞇了起來,「——它們和你的命運是掛在同一條線上的。萬一遇到精通此道的人,很快就會找到你身上。」
「什麼!」慕龍泉微微張大嘴巴,開始緊張了起來:「為了爭取時間,我已經切斷了和魔偶的聯繫,讓它們自行逃竄了!——這下怎麼辦?」
「…普西頓了一下,發出不滿的聲音,抬起小爪有氣無力地敲了慕龍泉的額頭一下:「你還真是膽大妄為的厲害……這樣的事情都敢做!現在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等會我恢復了機能之後找點輔助的東西給你,看看能不能把這幾個斷了線的風箏牽回來……」
「我也是沒辦法啊!你突然成了這個樣子,我能怎麼辦?」慕龍泉無奈地抱怨。隨即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來看著那巨大的雕像:「對了,這是什麼東西?」
近距離的觀看,這雕像顯得越發的龐大了。黝黑的彷彿岩石一般的材料,線條、肌理紋路卻非常的細膩逼真,一個眼花很容易就產生這是個活物的錯覺。
「那是我的『商標』啦!」派普西似乎很不以為然地拿小眼看著巨大的惡魔雕像,「我的製作者以前出品的惡魔偶都是這個德性,本來我也會被製造成這個樣子的,但是像我這種高級魔偶關鍵的材料實在是太奇缺,最後就變成現在的這個身體了——真是萬幸啊,真要長成這個樣子,我都沒法出門了。」
「噢!」慕龍泉微微點頭,看看巨大的惡魔像,又看看派普西,總覺得它的那個製作者是不是在製作派普西的時候受了點什麼刺激,審美觀簡直是完全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啊……
「發什麼呆?」派普西又敲了他一下,力道稍微增加了一些,似乎狀態有點起色:「你的能力還不足以在這裡呆太久,快點回去自己的身體吧,小心等會被吸乾了天地元氣、直接掛在了崑崙的地底下,明年這裡的草就比別的地方高了,影響美觀啊!」
未等慕龍泉答話。它的小爪上已經亮起了一點紅芒:「讓我來幫你一下吧,記得回去之後身體會很痛,可千萬別喊出聲來——」(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細微的紅芒瞬間射入慕龍泉的額頭,彷彿有股力量推了他的身體一下,眼前一花,他就開始沿著來時的路徑回飛,速度卻快了許多,眼前的畫面已經不再連貫,彷彿影片的快進播放一樣,幾乎是剎那間就退回了自己的身體。
派普西噓了口氣,把目光從慕龍泉消失的方向挪回來,有氣無力地看著巨大的雕像,嘿嘿一笑,身影緩緩地淡化、消失。
真實的世界再次回到慕龍泉的知覺之中,隨之而來的還有全身劇烈的刺痛和口中怪異的泥腥味,從伊格德拉修傳來的天地元氣不知為何大幅度減少,幾乎就像是隨時會斷流的細弱小溪,僅僅只能勉強維持他的生命,對於身體對能量的強烈渴求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怎麼回事……你個枯草,關鍵時刻在搞什麼?
幸好已經有過不少次忍受痛苦的經歷,慕龍泉的神志暫時還能保持清明,向著伊格德拉修不斷發送著緊急求援的信息,卻始終如同石沉大海,得到的天地元氣依舊像是隨時要斷掉一樣,漸漸地連身體的機能都不足以維持了。
……不行了……不住了……
微弱的天地元氣供應之下,慕龍泉的意識漸漸地開始模糊,本能地伸出手去向上抓扯著,卻只是讓上方的泥土更加鬆動而已,而且僅動了幾下就已經耗乾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一點點能量,無力地又垂了下來……
……救命!……他媽的我快死了!……誰來救救我!……
慕龍泉的視野中開始出現明亮柔和的光暈,意識已經從模糊而開始一點一點地消失,伊格德拉修依舊是沒有任何反應,那些遍佈在周圍土壤中的細長絲線卻開始緩緩地失去殘餘的綠色,逐漸泛黃、乾枯。
……救命……
掙扎著,像是蠟燭熄滅前最後崩開的一簇火花,慕龍泉絕望地渴求著救援,腦海中只剩下這唯一的念頭,其他任何的想法都完全消失無蹤——就在他就要被黑暗完全吞噬的剎那,在泥土遮掩下的陰影中一個血紅色的魔法陣驟然在他的額頭閃亮,細線一般的紅色光圈微微頓了一下之後,水波般擴散開來,穿越了厚重的泥土、山脈,瞬間消失在天邊。
遙遠的地方,四散奔逃的魔偶們被紅光擊中的瞬間猛地渾身一震,驟然剎住了飛馳的腳步,蜷縮著身體注視著光線傳來的遠方,似乎在等待什麼,對於天空中迅速接近的追兵彷彿沒有看見一樣,數秒鐘之後它們突然仰頭發出無聲的嘯叫,體型驟然增大了一圈,隱隱的電光在體表閃爍著,如同瘋狂一般向著紅光傳來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速度與之前的比較起來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天空中的追兵們剛剛轉過方向來,地上的目標就已經奔出了極遠的距離、只留下一條泥塵飛揚的線條,一個個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道是否還要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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